第30章 你不在我身邊時，我最愛你
第30章 你不在我身邊時，我最愛你
文梅吉
一直記得，和佑安看的第一部電影，是《玻璃之城》。彼時，我們正結束了一場歡愛，彼此都有些不知所措，即使蜷在一床被褥裏，我也能感覺佑安小心地與我拉開了一個距離，這個距離讓我的心呼啦地抖成了一張紙。
屏幕裏，韻文幽幽地對港生說，當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才是最愛你的。
（一）
佑安很美，唇紅齒白，鳳眼柳眉，是那種陰柔之美，象極了李俊基。他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大片大片的陽光刺穿過來，落在他臉上，開出了灼灼生輝。憑空就織起了一張網，結結層層地就裹住了我。
我總是隱忍著不把目光過多地流連在他的臉上，但這樣的隱忍隻是讓我不斷地沉溺下去。我開始在每節課上點名，陸佑安，陸佑安。這幾個字節是我心裏的降頭，每一次，都驚懼又歡喜。
是的，我是佑安的老師。我比他大了足足七歲。可是這不妨礙我迷戀上佑安，雖然心裏會有種不道德的感覺。每一天裏我最快樂的事，便是穿過長長的走廊，去到佑安的教室，是一百九十二步。當我站在教室門口屏住呼吸的時候，周圍的喧囂都隱了去。
我顫栗，小心，而百般糾結地愛著我的學生，佑安。而他一無所知，他和其他的學生一樣，在校園裏遇上我的時候，禮貌向我問好，在下課的時候，會捧著書本問我幾個問題，亦或者會來我的辦公室，談論一些課餘活動。
夜裏，我和喬天宇糾纏，閉上眼睛的時候，我想此刻在我身體之上的那個人，是佑安，溫潤的感覺就席卷而來，我張開嘴喊出一個名字，然後喬天宇頹然地倒在了一邊。我知道他聽見了，可是他不問，問了，便是覆水難收的結局。
（二）
是在窗口的時候看見羅薇美和佑安的。她穿水紅色的緊身體恤，包裹得圓潤緊俏的牛仔短褲，露出雪白修長的大腿。他們在一棵粗大斑斑的梧桐樹下，低語，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我能猜到他一定說了什麽好笑的話，因為她嬌嗔著拿拳頭在他的胸口打了一下，我的心，就有了抽絲剝繭的疼，原來，我比我想的，還要愛佑安。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麽。
我讓佑安來辦公室找我，他來的時候，正好遇上衣衫不整的我。我眼裏含滿了淚水，驚慌而無助地拽著他手說，快走。
送我回到教師單身宿舍後，他並沒有急於離開。他倒了杯水放在我麵前，而我驚魂未定地告訴他，我被係主任騷擾了。而這樣的騷擾在我的緘默裏越來越肆無忌憚。
這樣血氣方剛的佑安相信了我的話，他說，老師，我們可以告他。我搖頭，沒有實際的證據告他也隻是一場鬧劇，而最後，在這學校呆不下去的人，隻會是我。
我輕易地讓佑安相信了我的困境，而他亦答應幫我保守這個秘密。我請求他保護我，除此以外我沒有別人可求了。我知道，於佑安來說，這隻是他路見不平的英雄情節，而於我，卻是用這樣的方式讓佑安和我能夠靠近一些。
靠近一些，就會有機會，不是嗎？
（三）
我對喬天宇說，教學課程很緊以後不會常去他那裏了。他在鏡片後深深地凝視著我，然後低下頭去翻看手裏的報紙。我開始整理一些東西，他突然憤怒地把手裏的報紙嘩啦地扯地粉碎，我沒有停下來，他走過來，從背後攬住我，小柔，我們結婚，好不好？
是誰說過，強悍的從來不是愛情，而是命運。我原本可以順風順水的嫁給喬天宇，般配，不溫不火，象大多數這個年紀的女子一樣，可是，命運讓我遇上了佑安，我變得不甘心了，好象要把之前種種都推翻了去，以決裂地心情，來等待佑安的裁決。
愛，或是不愛。別無其他。
我和佑安開始常常一起。他買防狼器送我，甚至學了幾招跆拳道教我，當他的身體觸碰到我的時候，我的皮膚，便芬芳四溢了。
還是會驚顫地告訴他，係主任會攔我在回家的路上，會在夜裏來敲門，我很怕。佑安開始給係主任寫匿名警告信，並在夜裏從背後用磚頭拍他。我對係主任充滿了歉意，他莫名其妙地經受了這些，成為一個女人愛情的替罪羔羊。
夜裏，佑安再送我回去時，我小聲地問他，能不能等我睡著了再走。他在看表，我察覺出了他的為難，可是我忽略了過去。
我倒了一杯水給佑安，喝下那杯水後他的呼吸變的急促，眼神困頓。我在那杯水裏放了一包名叫夜迷香的白色粉末，我知道藥力開始起作用。
他站起來，想要離開。而我，用自己飽滿的胸部緊緊貼在了他的後背上，他試圖扳開我抱住他的手，卻轉過身，重重地壓我在身下。
我在他的身下，落了許多的眼淚。
（四）
關於我和佑安的傳聞，在學校裏風生水起。喬大力來找我，他自始至終都在抽煙，然後摁滅最後一根煙頭說，也許我還會等你，也許不了。
我有時候會在路上碰見羅薇美，她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敵意。我知道佑安在躲避著我，可我寧願相信，他終究會愛上我的，這樣的想法偏執而激烈。我不管不顧地去佑安地宿舍找他，在眾人詫異的目光裏，把自己逼到最逼仄的空間。
佑安說，老師，我們別這樣了。
我仰著頭笑，愛情不分年齡的，不是嗎？
學校領導找我談話，我說，那我辭職吧。但我跟佑安說，是學校要處罰我們兩個人，我的離開，能保全他。
他的眼裏有感動，我知道，我越是讓自己沒有退路，越會讓佑安靠近我。也許，這也是一種勾引。
我開始應聘新的工作，但是每到一個學校，不過幾天的時間我就會被辭退。總有人寫信到那所學校，說我曾經和自己教過的學生有過戀情，我是一個作風有問題的老師。
佑安說，那些信一定是羅薇美寫的，她恨著我們。
我沉默不語，任由佑安誤會，其實，那些信都是我自己寫的。
（五）
我一無所有，但，佑安來了。
他偶爾會在這裏過夜，我整夜地看著他，有時，他的牙齒會發出“咯吱咯吱”堅硬的碰撞聲，我會小心翼翼地把食指放進他的唇裏。我很羨慕自己的手指，在他的唇裏，那麽溫潤舒適，這是我一個人的遊戲，很快樂。
我給佑安做飯，煲湯。賢良，低眉順眼，他把菜嚼得很慢，好象很難咽下。他說，老師，我們不能這樣。
我給他夾菜，快吃吧。
他說，老師……
我的眼淚湧了上來，他看我的眼神，就虛弱了下去。一個為他失去工作，失去尊嚴，失去所有的女子，他不忍再傷他。於是，他傷他自己。
沉默，對峙，小心翼翼，又互相撕裂。每一次的歡愛，我都知道，砸在我身上的，隻是一些冰涼的眼神，他不愛我。
（六）
喬大力終於找到了我，他說，小柔，去看醫生吧。
我沒病，我執拗地說。
喬大力攥住我的手，很疼，他說，我見過佑安了，他長得根本不象沈家男，一切都是你想象的。
我幾乎都要忘記沈家男了。我們是大學時代的戀人，他那樣俊美，安靜，是個陰柔的男孩，大學畢業時他出國了。那一次的打擊後，我發現自己隻能喜歡和沈家男相仿年紀，相仿長相的男孩，即使我的年齡越來越老，而我喜歡的人，卻永遠是那種類型。
我無法和自己同齡的男人交往，即使我試圖接受喬大力來掩蓋內心的隱患。但是，我不斷地迷戀上陰柔的男孩，喬大力在看出端倪後會迅速幫我辦理離職手續，讓我換一個學校，但這樣的事卻一再地發生，喬大力亦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他說，你隻是在找沈家男的替身，你不愛佑安，你不願意承認，沈家男離開了。
我尖銳地大喊，不，我愛佑安！
（七）
不愛佑安，我們為何讓自己如此窘迫呢？佑安離開了學校，那些鋪天蓋地的流言足以摧毀他，他開始抽煙，喝酒，晚歸，甚至和別的女人上床。我知道他恨我毀了他原本單純的生活，而我，也開始疑惑，我到底是愛沈家男還是佑安呢？
一個夜晚，佑安喝得爛醉回來，他跌跌撞撞地問我，我問過羅薇美了，那些信根本不是她寫的。是你嗎？會是你寫的嗎？
我無比清晰地回答他，是。也是我自己辭職的，還有，係主任從來沒有騷擾過我。
我看著佑安不可置信的目光，他抬起手來，狠命地在我臉上開出一記閃亮的耳光。我沒有哭，倒是佑安頹然地蹲在地上，失聲痛哭。
昨天夜裏，我也看見佑安哭了。他縮在牆角處，沉悶隱忍地哭泣，我所有的信念，瓦解地片甲不留，原來，佑安是那麽地不快樂。
佑安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自始至終都沒有看我一眼，係好鞋帶的時候，有些遲疑，我站在他麵前，很安靜，他走過來，抬起手輕輕地攬了我一下。
（八）
我想起我和佑安看的第一部電影了，《玻璃之城》裏說，當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才是最愛你的。
原來最愛那個人的時候，不是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而是知道永遠也回不到他身邊，才是最愛的時候。我知道了，我沒有病，我真的愛佑安，所以，我放他離開。
我時常會想起佑安，想起我的美少年佑安，那一日，我在街上遇見一個和佑安相仿的男孩，我的內心，好象又開始結網了，這是一場永無止盡的劫數，而我，終究逃不出，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