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楔子

第1回 楔子

葉楓小時候,母親楊翕妃曾抱著他算過一卦。

因為前兩個孩子相繼夭折,葉楓出生才四個月,發了高燒,哭鬧不止,抱到了兒童醫院。英國大夫說是得了胸膜炎,被綁在長條凳上,抽了一大缸子水,才退了燒。

楊翕妃覺得這個兒子恐怕活不多長,病好後,就偷偷地抱著他跑到大觀園,找到了大不同,給算了一卦。

大不同可不是一般人,聽說給張宗昌測過字。

張宗昌領著便衣偶爾到了算卦街,看到有一個算卦的招牌上寫著“大不同”三個字,心裏頓感好奇,就要測字的給算一卦。大不同恭恭敬敬拿出紙筆,就請張宗昌寫個字。張宗昌順手在招牌下,寫上了一個人字。

大不同一驚,問:“您就是個大人哪?”

張宗昌好奇,問道:“你怎麽知道?”

大不同說:“你看哪,我給你紙筆,你不寫,偏偏在我的招牌大字上寫上了一個人字,那不就是大人兩個字嗎。”

張宗昌一看挺有意思,又叫一個隨從上來叫他也測個字,並對著他的耳朵說,你也測個人字。大不同遞上了紙筆,隨從沒有在紙上寫,也沒有在招牌上寫,而是在手上寫了一個“人”字。

算卦的看了看,對這個隨從說:“我說了你可別不高興,你這個人字啊,不同於剛才那位大人,一定是位手下人?”

這下子,不但張宗昌來了興致,大家也來了興趣,想聽聽這個大不同怎樣圓這個事。

大不同說:“我給了你紙筆,你沒有把字寫到紙上,而是寫到手心上。平常你走路總要把手放下是不是,所以你是個手下人。”

張宗昌給了算卦的10塊銀元賞錢,回去覺得還不過癮,又和手下商量著,弄一個犯人過去,也是測個人字,如果測不準,就把犯人放了,砸了大不同的攤子,如果測準了,那就不再找他麻煩。

犯人經過一番打扮,理了發、洗了澡、換上新衣,然後在當兵的押送下人模狗樣地到了大不同的跟前,大聲地說了聲:“我也測個字。”

大不同仔細觀察了一番那個像似大人物的“體麵人”,看他雖然穿得幹淨利索,但是麵色蒼白,一身的晦氣,然後遞上紙筆:“那你就寫一下吧?”

體麵人沒的接筆,而是說了一聲:“我也測個人字。”

大不同不緊不慢地說:“我看啊,你不是一個大人,也不是一個手下人,而是一個囚犯。”

那位假大人“啊!”了一聲大叫,四個當兵的也喊:“你胡說,這可是我們的大人!”

大不同笑了笑,說:“我叫你寫一個字,你沒寫,而是從嘴裏吐出一個人字,嘴也,口也,口裏有人,不就是個囚字麽,你不是一個囚犯是什麽。”

眾人聽了,都覺得大不同講得有道理,四個手下人也服了,趕緊回去跟張宗昌報告。張宗昌對大不同大加讚賞,又叫人給送來了20塊銀元。

改朝換代了,如今算卦的都是偷偷摸摸,別的算卦的要五毛,大不同測字卻要2塊。那時候2塊錢什麽概念啊,能買三斤榨油啊!

大不同看了楊翕妃一眼,又看了看懷中雖然不胖,但是手舞足蹈的男嬰,明白了,遞上紙筆:“那就寫上字吧?”

母親楊翕妃對有些事也是半信半疑,就在紙上寫上了“大女兒”三個字。

大不同看了看這三個字,又用左手大拇指在剩餘四指上掐算了一會,麵露緊張,趕緊又換右手掐算了一把,皺著眉頭沉著臉搖了搖頭:“這孩子的命,我算不了。算了,錢我一分錢不收。”說完,拍拍屁股要走人。

算命這行有規矩,算到人是貴命,好命,不但要給卦錢,還要打賞,如果算命先生不收費,那說明這個人的命毒,大都是短命之人,說出來這種命相,會折了他的壽,但已經演算了這人的命,發現是賤命,怎麽辦?隻有不收費,權當沒算。

楊翕妃也懂這個理,趕緊拉住大不同,又在紙上寫上了“二女兒”三個字。

大不同看了這三個字,還是搖了搖頭,抬起屁股要走人。

楊翕妃這才在紙上恭恭敬敬地寫上了“葉楓”兩字。

這兩個字,足足叫大不同算了將近有兩個小時,一隻手舉著掐算卦象,另一隻手撚著他的幾根山羊胡,恨不能快要撚斷了,還是沉吟著一言不發。楊翕妃急了:“好歹總要說句話啊?”

大不同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大嫂子,今兒是我一生中,最後測字了。要是早知道今天會測出這樣的卦,壓根兒就不能來,測了這兩字,可就絕了我這口飯了。”

楊翕妃聽大不同這樣一說,也有些過意不去,連忙說:“大不同先生啊,我知道大女兒、二女兒命毒,讓你為難了。葉楓怕是也好不哪裏去,不算也罷,不說出來,就不礙事。”

大不同瞪著眼睛瞧了瞧楊翕妃:“風水師看風水,以找到龍脈為榮,可是找到龍脈的,哪一個有好結果。我們測字也是這樣啊,窮極畢生之力去尋找龍脈,若能得償所願,即是最大成就。大嫂啊,你這個葉楓,送你十六個字,命運坎坷,窮其一生,三零以後,貴不可言。”

說到這裏,葉楓吱吱亂語,連連點頭,似乎也讚成大不同的說法。

楊翕妃微微一笑,知道兒子葉楓暫時躲過了一劫:“謝謝你,大不同先生,托你的吉言。不過,這十六個字怎麽講,還請大不同先生指點。”

大不同歎息道:“大嫂子啊,這一卦,我是竭盡了心力,差不多熬得頭發都要白完了,唉,信不信由你。”

楊翕妃聽他這麽一說,再看大不同的頭發,可不是,原本白發中還有幾根黑發的,就這一會兒功夫全白了,趕緊接話說:“大不同先生,我信你了。你說吧!”

大不同點了點頭:“我今天和你說的話,出我嘴,進你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能做到嗎?”

“放心吧,大不同先生,事關葉楓的未來,我不會亂說的。”

“我也不能多說,你記著,學習雖好難上學,能力雖強難發達,天下有難方出手,陰陽兩界皆稱雄。”

楊翕妃還是有些聽不明白,問:“剛才有些話真是聽不懂,三零以後,貴不可言是什麽意思,難道說是30歲以後嗎,還有窮其一生,既然30歲以後妙不可言了,怎麽還窮其一生?”

大不同張了張嘴,想繼續說下去。

楊翕妃見他光張嘴,說不出話來,緊張了,想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大不同擺了擺手,示意沒事,心裏說:“我不該泄露天機呀,這是遭天譴失聲了,我錯了……現在改還來得及嗎?”

大不同再也不肯多說半句話,站起來要告辭回家。原來說好的是兩塊錢,楊翕妃遞給他5塊,想了想,又拿出了5塊,用個紅紙包著,一把塞進了大不同的口袋。

大不同早就看到了楊翕妃拿錢的猶豫,卻也沒推讓,按了按口袋,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大不同剛走到了路口,突然一輛貨車飛馳而來,一下子把大不同碾壓到車輪底下,當時就死了。

楊翕妃看到那邊出了車禍,心中一哆嗦,趕緊走近仔細看,原來就是剛給自己算過卦的大不同,手還緊緊地捂著口袋,頓時覺得胃裏酸酸的,扭過頭來嘔吐了幾口。

也有幾個人認得是測字的大不同,放著狠話:“還不知道給哪個胡咧咧,這不遭了天譴,出門讓車撞了。”“測字掙錢是有數的,掙到了一定錢,老天把他收走了。”

楊翕妃把自己身上還剩下的10塊錢,統統放在了大不同的身上,喃喃地說:“葉楓啊,為了給你測字,害死了大不同,真不知道你是福還是禍哦!”

葉楓見到了死人卻不害怕,嘿嘿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