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白玫瑰物語

第四十一章 白玫瑰物語

三年前,已到重慶半年的曲煬,事業有了一定的起色,朋友卻少得可憐.在他鄉的寂寞,除了一個重慶朋友,幾乎找不到其他可以說話的人.連吃一頓飯,都要想很久吃什麽,在哪裏吃.這還是好的,至少還可以想,隻是想不到一個可以一起吃飯的人.或者說,一個可以說說話的新朋友都沒有.孤單促使他鬼使神差的約了一個網上認識的女生出來散步,而她也爽快的答應了.抱著認識新朋友的心態,一切都沒有錯.

如果有錯,可能就錯在曲煬不該對這個初次見麵的女孩兒說謊.在珊瑚壩的江邊,他知道了她叫安安,是一個網絡寫手.一個時爾抽煙說話,一個時爾安靜的撿著石頭的女孩兒.她的人生信條和理念吸引了曲煬,太多在他的人生裏不曾遇見的不同,都附在了她的身上.

談了一下午的心,曲煬為真誠的結交了一個朋友而感到了高興。相安無事的回到家,qq上又見麵了。問候她在做什麽,知道了她不開心,便約她出來喝酒。原意是想讓她喝了酒開心一點,沒想她越喝越傷心,甚至淚流滿麵。問及原因,才知道她的前男朋友因犯事坐牢了,晚上知道消息的她,很難過。或者留有餘愛,才會對一個已經毫無關係的人如此關心和難以控製的難過。曲煬對這個自稱是堅強得不得了的壞女人,多了份心疼,甚至在她酒醉後,把她帶回了家。

以為會發生的,並沒有發生,隻是各自安眠了一夜。此後一連幾天,安安都醉在酒裏,留在了曲煬的住所,沒有回家。當看著她越來越強烈的自我折磨,曲煬那點點滴滴的心疼竟成了憐愛,生在了心裏。放縱著她抽煙,喝酒,不敢阻攔,怕她會離開。這也許是她不想回家的原因,她所要的自由。悲傷的時候,不要任何人管束的放縱自己對自己的身體殘害。不要命的活著,過每一天。

曲煬看在眼裏,壞得透骨的外表包裹下的安安的本質。並不是別人所看到的壞模樣,有溫柔,也有幹淨的思想。猶豫再三下,他告訴了安安自己對她的喜歡。感覺是真的,隻是,為了圓他那個最開始無心的謊,他必須要說更多的謊。其實曲煬有女朋友,他也愛他的女朋友。可是,他還是喜歡上了安安。當越來越多的了解安安,知道她最討厭別人對她說謊時,曲煬的內心也越來越掙紮。說與不說,都隻能把他從一個困惑帶入一個困境之中去。

想著,如果坦白還有可能,隱瞞被發現後絕對會失去。曲煬還是以郵件的方式,告訴了安安真相。他明白,此時的安安並不喜歡自己,頂多隻存在好感。他希望安安能看淡點,給他時間來好好處理這件事情。事實不如想像的美好,知道真相後的安安,更加的難過,看似冷血的她,在得知了她竟然成為了一個第三者後,眼淚出賣了內心的善良

兩個人都在矛盾自責,可是感情真的很難分出個對錯。曲煬貪戀著自己對安安的喜歡,安安貪戀著曲煬這個可以暫避風雨的海港。

在逃避茵茵找尋的三年裏,安安與曲煬過得並不快樂。感情可以用來取暖,卻未必就是火苗,暖了身體,燙不了胸口。單方的付出,總有個缺口,再多的幸福也會偷流。跟曲煬在一起之後的安安,仍然還是癡迷在過去的愛情裏,為著遺憾不能在一起的人,沉醉頹廢。一次一次,曲煬抱著醉得不醒人世的安安,為她擦幹滿臉的淚痕。一次一次,安安在夢裏說自己過得好累,哀求曲煬讓她死去。每次在安安熟睡後,陽台上都會出現一個黯然的身影,抽著一支很快就被風吹滅的煙。

深情會累,忍讓會煩,曲煬不是沒有想過放棄,不是沒有想到茵茵的好。隻是一想到,他所喜歡的人,一旦沒有自己照顧,沒有守護,會脆弱得馬上就死掉。立刻,所有無關安安快樂的想法就都沒有了。

老天喜歡戲弄別人的人生,愛情最會捉弄人。人與人之間牽著複雜細小得像絲一般的線,叫做喜歡。喜歡與喜歡之間,有時對立,有時交集。牽成了網,有空隙卻鑽不出去,困在中央的人,有時不得已,為了站立,抱的是不喜歡的人。

很難思考清楚安安到底是不是喜歡曲煬的,可能安安自己也很迷茫,否則她不會為自己的人生做了一個殘酷的抉擇,輕重不分的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和安安在一起的日子,不全是難過,還有快樂,否則安安的離去,不會讓曲煬這麽痛不欲生。安安心情好的時候會笑,會學著做飯,盡管手藝很拙,但樣子很努力很認真。曲煬總是在旁看著安安笨手笨腳,想幫忙,安安好強的又不讓。安安生氣的時候,會想盡各種辦法來折磨人,有時是掐,有時扔東西,有時會故意用很恐怖的詞語嚇唬曲煬。曲煬裝著害怕的喊救命,說安安是在玩SM的時候,安安總是很得意的笑了。然後與曲煬吻在一起,那個時候,曲煬總能感受到一點點幸福,同時害怕這種幸福隨時會流去,把安安抱得很緊。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醫生說安安的病越來越嚴重了。一開始,曲煬就知道安安有輕微的精神分裂,時常在一個身體裏分出兩個自己。安安一直蒙在骨裏,以為自己時好時壞完全是雙子星座的性格原因。這一切,曲煬瞞著,是不想讓安安受到傷害。

最開始,朋友反對曲煬和安安在一起,除了因為安安比曲煬大三歲,還因為安安的性格和生活習性。時而說話帶刺尖銳,時而脆弱不堪,嗜好抽煙,酗酒的安安在曲煬朋友的眼裏看來,完全就是曲煬的一粒絕命丹。他們的未來,局外人看來,就是一眼望盡的懸崖,除了墜毀,沒有更好的叫停。

安安的病情複發頻率越來越高,很不穩定,醫生說需要用藥。曲煬把藥悄悄的放在了她喝的牛奶裏,每次都很小心,不是在安安洗澡的時候,就是在她專心寫稿子的時候。控製病情的藥,經過曲煬顫抖的手,在安安每天喝的牛奶裏一放就放了一年,安安卻沒有發現。曲煬忐忑的雙手,因為時間,早就變成了熟練。曲煬完美的想像,以為自己可以騙過安安一生,做一個最愛她的騙子,以丈夫的名義。

在安安出事的前一個晚上,曲煬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向安安求婚的戒指,與牛奶一起放在了安安的電腦桌前。從身後抱著安安,安安轉過頭,甜甜的笑著。如果曲煬沒有開口,沒有求婚,也許就沒有後來。

當曲煬真誠的請求安安:“我愛你,嫁給我,好嗎?安安。”安安立馬變了臉色,暴跳如雷的說:“嫁給你?你這個騙子?嫁給你這個天天給我下****,想我死去的騙子?做夢去吧!”說著,毫不猶豫的給了曲煬一個耳光,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了衛生間。

跪在門外不停的給安安解釋的曲煬,除了解釋,他知道自己不能硬來,以安安的脾氣,絕對接受不了。不管安安聽不聽得進去,他一遍遍的重複著道歉,請求。而衛生間裏除了傳來水聲,聽不到任何的回音。

過了很久,安安全身濕淋的從衛生間裏走了出來。曲煬想接住已經身體搖晃的安安,站起來才發現,腿麻了。抱住安安的同時,兩個人一起倒在了地上,相擁著哭了起來。原來安安早知道曲煬給她放的是抑製精神分裂的藥,而不是什麽毒藥。隻是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一直裝作不知道。潛意識裏,她把所有的罪責怪到了曲煬的頭上,偏激的她已經嚴重到了有被害狂想症。想到曲煬曾經對她欺騙,很難生出信任。無時無刻的緊張,警惕著曲煬會傷害她的安安,已經控製不住理智,從曲煬說要給她最信任的男女關係(婚姻)開始時,情緒爆裂。

這些隱藏的心裏的話,終於說開。曲煬以為他們經曆了風雨,應該是迎接幸福的時候了。

那天晚上,安安躺在曲煬的懷裏,談從前,談現在,談以後,談安安一生最大的理想,談安安的最愛。說完了安安的一生經曆的一切,最討厭的,最留戀的。後來回想,那晚的七個小時,根本就是屬於安安的無字遺書。

第二天,清晨七點醒來,安安不見了,臂彎裏隻有一朵白玫瑰。應該是安安起床後,從花瓶裏取出,放在床上的。曲煬找遍了房間,也沒見到安安。隻有白玫瑰靜靜的躺著,像有心事不想說話時的安安。曲煬心裏有種不好的感覺,他有點恨安安沒有帶手機的習慣,他著急自己找不到她。以前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她的習慣,這次例外的心跳加快,讓他也恨自己沒能改變一絲一毫的安安。

懷著不能放鬆的心情,打開電視,聽著新聞吃早飯。“成渝高速公路發生車禍,傷者當場死亡,為女性,無身分證明,車牌號為渝B1315X,請家屬與知情者速前往認領。”這則新聞刺耳的飄進了曲煬的耳朵,世界安靜得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回頭看著床上那支安靜的白玫瑰,突然想到了那句安安自創的白玫瑰物語:如果我離開,就當我是一支白玫瑰謝了,忘了我的體香,記住我的純潔。昨天晚上安安說這句話的時候,曲煬還誇她不愧是多愁善感的才女。怎麽也想不到,她居然用行動來實現了這種詭異的死別。

那輛車是曲煬送給安安的生日禮物,安安喜歡單數,曲煬特地托朋友為安安買的車牌號。熟悉的數字帶著他最愛的安安,走向了陌生的國度。他說不出話來,想點一支煙,卻老是點不燃。否認著安安離去的現實,甚至他寧願安安的到來都隻是一個夢,是一種幻覺。

可是,發生的一切,改變不了。曲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交警隊的朋友帶去見安安的,隻記得那冰冷的屍體上,長著他曾經最愛的眼睛,永遠也不會再睜開。當交警隊的朋友告訴曲煬,安安是超速駕駛,故意撞上安全欄自殺這個結果的時候,心裏的痛傳遍了他的全身。他開始感覺不會呼吸,按著安安以前幻想的葬禮埋葬了安安,曲煬還是對一切都回不了神。愛的人,仿佛還在眼前,還在身邊。隻是沒再說話,沒再生氣,沒再歡笑了。

曾經的甜蜜,一切美好的想像,都撐不起建築的虛空,未來塌在了努力的方向。這樣的結局,誰都不想要,不單是曲煬,也許還有太快放手的安安,躺在透明水晶棺,都顯得那麽迷茫。每每想起安安在世上最後的容顏,像打碎了心髒的娃娃,無辜得讓曲煬認為,這都是他背叛茵茵的下場。

離去的人終究離開,愛卻收不回來,曲煬把抱歉這句話當作了對茵茵愛的補償,然後獨自離去。去的比過去的三年更讓人茫然,茵茵知道了這次她愛的人,不隻是消失在了人海他的心也跟著安安去了遙遠的天堂,永遠再也抓不回來。活著敵不過死去的頑強,曲煬的歡笑傷痛,都丟在了血不會流淌的地方,叫做過去。

(孤獨,是一種讓人害怕的情緒,恐慌,恐懼,像死了般孤寂。多少愛情因為孤獨開始,找著同類,索取擁抱,溫暖。特別是女人感到孤獨時,最容易接受一個男人,而之後是愛或者是傷害,不得而知。隻是她們不知道愛了會有阻力,傷害會有疼痛,沒有準備好足夠麵對的勇氣。從而誤讀了生命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