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2.司徒書禮(2)

第43章 42.司徒書禮(2)

2011年,1月,廣州。

街頭的寒氣依舊未能消退,但隱秘在空氣裏的西北風卻有吹開花朵之意。

它撫過樹葉,樹葉就變得翠綠,它撫過花朵,花朵就為它綻放,它撫過人們的麵頰,還帶著些許微暖的氣息。

嶺南的寒氣並沒有如其他地區,來得那麽凶猛駭人,隻不過麻麻點。

越秀區的粵劇院裏。

每日保留的劇目仍然是遊園驚夢,可司徒老爺子已經幾日未曾光顧。

要說司徒老爺子的愛好,恐怕知曉的人都能說上一二,除了聽戲便是看戲,變換來去,仍舊是個十年如一日的習慣,尤其是愛看每日必演的遊園戲碼。

沒有人知道,老爺子為什麽會有如此一成不變的習慣。

在如今這樣一個追求新鮮事物的年代裏,當下的年輕人甚至時代的追隨者們,他們喜歡一切新鮮的事物,也願意為這些新事物們買單,這看似並沒有不妥之處,時代在進步,也離不開這樣的創造者和擁簇者。

可司徒老爺子畢竟是一個活了一個世紀的老人,能夠見證百年的興衰已屬不易,擁有一些屬於自己的愛好也並不奇怪。

但怪就怪在,老爺子把親手帶大的司徒贇養成了一個小老頭兒的性格,現代社會裏,有幾個還擁有如古人般的表字?有幾個人還會用毛筆寫對聯?有幾個年輕人不會幾句現代網絡的流行語?可你要問,還有誰?給我站出來!

那麽還有司徒贇希無疑!當然,擁有表字的還有司徒贇的兩個哥姐,司徒彧希和司徒皛希,如此生僻的字眼,也虧司徒老爺子才高八鬥,不過,比之司徒贇的性格,兩個哥姐更算作“正常人”,什麽?難道我們的贇希“不正常”?當然都是正常人,隻是司徒贇更算作異類而已。

司徒贇剛出生時,司徒信念和周思韻已過四十之齡,倒跟周思律有些同病相憐的味道,本打算把小兒子放在身邊當孫子養,可架不過老爺子的執拗,諷刺道:“你們都是快半百的人了,還有心思管孩子,先把彧希和皛希給我管好!”

司徒信念本打算反駁:“爸,我和思韻才剛過四十而已,您都是過古稀的老人了!難道比我們更有心思?”可看著司徒老爺子認真的臉色,兩人隻得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吞,眼見著司徒贇一天天變得沉默寡言,兩人急得直跳腳,可到了老爺子跟前,還得強顏歡笑。

就這樣,還在吃奶的瓷娃娃司徒贇被帶進了老宅子,連話都說不清楚,就被司徒老爺子帶進粵劇院聽戲,他哪能懂什麽啊?

老爺子聽得高興時,總愛對著還在流哈喇子的司徒贇說:“贇希啊,長大了要不要去學唱粵劇啊?爺爺給你找廣州最好的老師教你!”當時懵懂的司徒贇正吃著塊蓮蓉酥,高興的直對老爺子呲牙。

轉眼,司徒贇開始學習說話、識字,早已成長的需要去學校上課時,變得越來越像個小老頭兒,可他長得實在是粉嫩可愛,上幼兒園時,有小朋友圍繞,上小學時,有小朋友圍繞,上初中時,還是有小朋友圍繞,到了去國外上高中大學時,沒完沒了的大朋友仍然圍繞,到了畢業回國,公司的女同事們就更像需要采蜜的昆蟲一般,直往他這朵“嬌花”上撲。

司徒老爺子是個性格有些乖張的人,他允許司徒彧和司徒皛對自己撒嬌,卻不允許司徒贇說半句討巧的話,司徒贇去加拿大那年隻有十幾歲,可他卻硬生生的說:“贇希,往後你就自己獨立生活了,所以,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爺爺和你爸媽就不送你了,哥哥和姐姐也不會去送你,你就自己去機場吧!”

那時,司徒贇並沒有表現得多麽失望,反而說:“爺爺,我知道了。”

有人說三歲看到老,這話不假,從司徒贇被司徒老爺子三歲起教育的已經有些沉默寡言時,就注定了這個孩子以後的性格。

就像周思律說的那樣,整天一副小老頭兒的模樣,可司徒贇才剛剛二十八歲。

…….

中山附院的一間病房裏。

司徒老爺子住進來的第十天,恰巧跨過新曆年。

這幾日,他的狀態頗佳,還能時不時下床活動活動,司徒信念兩口子每日都來,可每日都被老爺子一頓教訓,倒不是多大的事兒,就是兩人都不願意去老宅子。

女兒司徒信思也來了,她早在香港安了家,可幾個孩子都跟了她的姓,平時回來看老父親的時間很少,老爺子也抱怨過這個女兒,去了香港隻知道自家的事,連帶幾個孫子輩的孩子也不常看到,關係越加生疏起來。

司徒老爺子今年跨年就過百歲了,雖然隻有兩個孩子,但兩個孩子都爭氣,硬是填補了他期望的多子多福,老大司徒信思有三個孩子,老大司徒瑴,老二司徒炏,老三司徒妧都已經成家立業,司徒信念也有三個孩子,司徒彧和司徒皛也已經有了各自的家庭,隻有司徒贇這個“老來子”還孤家寡人一個。

司徒信思已經步入古稀之年,可在百歲的司徒書禮麵前仍然隻是個孩子,她不滿老父親的數落,還是像兒時那般反駁父親:“爸,我也是個老年人了,您怎麽還像小時候一樣數落我,孩子們又不是沒來看過您,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司徒老爺子聞言有些錯愕,他忙不迭地觀察麵前的女兒,卻也發現女兒早已白了發,可在他心裏,仍舊把女兒當成一個孩子般對待。

“你怎麽比我這個老頭子的頭發還白啊?”可縱使老爺子心裏難受,嘴上仍舊話不饒人。

“誰知道呢?”司徒信思倒有些不在意,連語氣都透著隨意。

一旁的司徒信念卻接話:“爸,姐姐也很辛苦,忙著給妧妧帶孩子。”

老爺子一聽,就有些不樂意了,見他皺著眉頭說:“妧妧都多大的人了,家裏沒錢請保姆?還要你去帶孩子?”

“爸,你知道蓁蓁和芩芩還小,妧妧工作那麽忙,又不想外人幫忙帶孩子,我反正無事,就幫他看看囉!反正在家也是閑著。”司徒信思並不在意,反而有些高興。

“妧妧平時都在忙些什麽?前幾年讓她過來廣州幫忙我們,可這孩子不答應,非要留在香港。”倒是司徒信念接話道。

“誰知道她整天忙些什麽?每天早出晚歸的,連人影都見不到。”司徒信思適時地抱怨道。

司徒老爺子有些心疼女兒,但又顧及女兒也是當祖母的人了,口氣自然地少了責備,反而關心起司徒妧的雙胞胎女兒來,和氣的問道:“那這樣,你走了誰替你帶蓁蓁和芩芩?”

“妧妧知道您身體不舒服,讓我回廣州看看您,這幾天都是她自己帶著。”

“那甄家的人呢?甄君維呢?都不幫忙帶孩子的?”老爺子又問道。

“君維也忙,最近都出差了!”司徒信思解釋道。

老爺子一聽,心裏還有些氣結,可又不願意讓女兒受苦,悶悶地沒有出聲,眾人都以為他不準備理睬這事,可他突然又說:“妧妧四十才生子,兩個重孫還太小,如果太累就請個保姆,什麽不想別人帶孩子,是嫌你這個當媽的太閑?還是甄家人太忙?我司徒書禮的孩子是別人隨便欺負的嗎?”老爺子自清醒過來這幾日,沒有哪天像今日這般動氣。

“爸,您就別管了,妧妧都是四十幾歲的人了,您還把她當孩子?”司徒信思不願再說司徒妧的事,語氣有些不耐煩。

眼見著暴脾氣的司徒老爺子又要動氣,周思韻隻得急忙給父親順氣道:“爸,贇希之前打電話,說是一會兒要過來看您。”

果然,司徒贇是老爺子的解憂草,一聽人要來,瞬時要發的火又盡數被壓了下去。

老爺子躺在床上順了口氣,問道:“什麽時候過來?一會我要睡午覺了。”

周思韻又答:“說是已經從老宅出來了,和思律一起。”

“思律也來了?”看表情,老爺子似乎很高興。

“嗯,說是這次專程來看您的,之前一直抽不出時間。”

周思律和司徒贇同齡,卻和幾個年紀都過了知天命的老人們同輩,雖然這幾年花名在外,可他哄老年人的手段真是高明,幾個老人都喜歡他,尤以司徒老爺子最甚,這幾年司徒贇不在國內,周思律反而有取代之嫌。

一旁的司徒信思也好奇道:“思律這幾年交女友了嗎?”

周思韻隻得答道:“誰知道呢?他那個工作接觸的人多,也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

司徒信思有些摸不著頭緒,剛想開口,便被門外的聲音截住了:“信思姐姐這麽好奇我的事情啊?可為什麽不問問本人呢?”恰巧是周思律的聲音,還帶著些不滿,身後自然跟著司徒贇,一副事不關己看好戲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