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守靈

第3章 守靈

我手裏提著那把古樸的桃木劍,比較寒冷的夜晚反而覺得心中曖曖的,或許是心理作用吧。

老五手裏提著煤油燈走在我前麵,一句話也沒跟我說,我看著老五的背影總覺得他有點奇怪,冷冰冰的,一點都沒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該有的雄厚氣息跟安全感。

如果按老話來說這叫沒有生氣,按理說隻有小於一歲的人才看的出來,可我十來歲了,依然能看的透,這說明我的靈性還是不錯的,隻是我自己沒感覺出來而已。

五百米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也許是老五沒有跟我說話的原因,我覺得這段路格外的漫長。

晚上的涼風讓我的頭腦格外的清醒,炎熱的夏天也隻有晚上的河邊才能感受的到這一分涼爽,走到河邊,依然能看到老五家燈火通明,看樣子師公還在忙碌著做法事。

他們家的外麵還是有很多的鄉親在幫忙做著事,在湘中一直都有坐喪的習俗,一旦有人過世了村裏的老人都會在喪者那一家陪著過世的老人度過最後的一晚上,會唱喪歌的老人甚至會唱上兩句,以至於不讓亡靈太過冷清。

越走越近,遇到的人也越來越多,我的心底也越來越發慌,隻有當我聽到師公搖晃鈴鐺的聲音心中才平靜一點,或許隻有我跟我師公知道今天晚上這事兒不簡單。

走進老五家那兩層的木房子裏,楊奶奶的棺材停在大廳的右側,是深黑色的,用兩條長腳凳支撐起來。

整個靈堂布置的非常嚴肅,牆麵上掛滿了功德,也就是天上地府各路神仙的畫像,正前方掛的是三清道尊的畫像,下麵有一方桌,方桌上麵擺滿了法器,木劍,鈴鐺,香燭,牛角笛,祭文,插在糯米上麵的香火。怕是有十幾樣

師公穿著百納衣,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的嚴肅而有神韻,他在三清道尊的畫像下手舞足蹈的,嘴裏應該在念著超度亡靈的經文,不過速度太快,讓人有些聽不清,師公的手也沒有閑著,大概念上十五分鍾祭文就會搖晃一次鈴鐺,而鈴鐺聲一響便會帶來道場的**部分,鑼鼓聲音會同時響起,師公嘴裏的說詞也會更加洪亮。

而棺材下麵初了燃放著的長明燈以外還點上了香火,插在糯米上。

這些儀式一直持續到晚上十一點多鍾吃晚飯的時間,師公是一直從晚上的六點到十一點沒有停過,一整天的道場把他折磨的有些疲憊,喉嚨也有些沙啞。

吃過晚飯,客人們也都散的差不多了,隻留下師公那一班子人還在,除了我師公以外就是一些老頭子,這些人大都數是農民,並不是跟我師公那樣的正統道家人,平時隻要有白事也就他們跟我師公幫著操持,敲鑼打鼓的都他們幹,做法事的隻有我師公。

“周伯,你們先回吧,晚上沒什麽事了,我跟小墨守著就行了”師公走到周老頭的跟前,跟他說道,晚上的道場一般都沒有了的,一般就我師公坐在靈堂中間念念超生的經文,第二天才會有新的道場。

“周師傅啊,你受累了,我們這幾個老頭幫不上什麽忙,就先走了”周老頭也知道這些規矩,領著那幾個白花花的老頭也回家了,剩下的就我跟我師公,還有那幾個哭的跟死豬一樣的孝子還在跪著。

“你們女兒家的也走吧,老五跟老三留著就行了。”師公對著幾個孝女吩咐了一下,留著老五跟老三,老三已經五十多歲了,是家中的長子,楊氏出事時他並沒有在家,剛幹完公社的活便接著回來操持母親的喪失,看他這模樣怕是有一兩天沒有睡了。

把他們都支走後,師公一把把我扯到那還沒蓋好的棺材蓋子旁,我覺得心底拔涼拔涼的,楊氏那張死人臉煞白煞白的,那雙眼睛居然又睜開了!

“娘啊,您閉眼吧!”老五一看到母親又恢複了白天那慘樣,嗷嚎一聲又痛哭起來。

“快走開,別驚了煞了!”師公急忙把老五拉開。

我有點納悶,白天師公明明把她眼睛給閉上了,怎麽好好的又睜開了,莫不是這是要變厲鬼的情況!我人小但膽肥,也不害怕這屍體了,向著師公問道:“師公,這是?”

“小墨,今晚你就在棺材前守著,手裏拿著這把桃木劍,記住了,千萬別讓野貓或耗子什麽靠近棺材,還有這樓板看,你看!”師公指了指頭上那木樓板,我抬頭一看,好家夥,一滴滴的水珠凝結著。

“這是有煞啊,千萬不能讓這水珠滴到她臉上去了,不然會驚著屍的!”

死後閉眼,這是人之常情,代表著人死後煙氣,死不閉眼,也叫死不瞑目,一般正常而亡的都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如果處理不好,就容易引起屍變。

“師公,您這是要去哪?”我瞧這老頭的這樣交待我,我明白他怕是今晚有事幹了,不然他不會把這麽重要的事交給我做。

“周師傅,您是說我母親死不瞑目?造孽啊老五,母親生前操勞一生,死後還要受這折磨,都是你幹的好事啊!”平時挻沉悶的老三聽到我師公這樣說,當時就不淡定了,他指著老五的頭罵了起。

“娘啊,孩兒對不住你啊,孩兒錯了!”老五跪倒在地,任憑老三的大罵嚎嚎大哭起來。

“行了,你們兩別哭了,跟我去土地廟討碗水來,你母親能不能好好送走,就看廟王爺的這碗水了!”師公白了一眼跪地上的老五,他並沒有可憐老五,這種人就是賤,人活著的時候不知道好好的孝敬,死了哭的比誰都厲害,若不是看在幾十年鄉親的麵子上,隻怕他道場都懶得給他做。

“小墨,我們去可能要三個小時,這個三時辰是陰時,你要格外注意,若是有了變故?恩!”師公說完,又往那放在靈台前的桃木劍漂了一眼,意思是要是屍變了,你盡快把她砍了就是,而他沒有直說,若是直接說了,怕是地上的老五找他拚命。

我向著師公點了下頭,意思是我明白了,你放心去吧……

師公剛一離開,我便抓起師公脫在一旁的百納道袍,套在了身上,左手持劍,右手持一把糯米,眼睛死死的瞪著棺材,仿佛裏麵隨時有什麽東西要蹦出來一樣,而我的形象,則頗有幾分乞丐的模樣,確實,這道袍也太大了點……

頭頂上的木板那幾滴水珠沒有凝結的現象,估計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掉下來,棺材底下的長明燈燃的旺盛,也沒有一點野貓耗子的跡象,一切都十分的平靜。然後我不知道的是,平靜往往是暴風雨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