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地下牢籠

第74章 地下牢籠

腳一著地我就知道了,其實周圍的霧氣是寒氣,陰森寒冷,跟上麵差了個季節,所以蓋板打開後,才會出現不斷增多的白霧。

白霧緩慢變淡後,方可看清周圍大概輪廓。

我們處於十字路口,遠處霧氣繚繞,暫時看不出通向哪裏。四個方向都有房間,高寬3米左右的甬道兩邊都是鏽跡斑斑的牢門,牢門上有顯示屏大小的觀察口,觀察口是用大拇指粗的鐵條構成的正方形網格,老鼠都鑽不出來。

我皺眉找了一間,向裏看了看。裏麵隻有一張簡單的鐵床,盡管床上塵土很厚,依然可以看出幾縷沒有完全分解的稻草狀物品。

我深吐了口氣,這景象讓我想起了**集中營,屈辱、恐怖的畫麵中摻雜著令人心碎的嘶吼。

臆想成型,寒意便一個勁的往骨髓裏鑽入,使我身心都緊張了起來。

惡少明顯也不舒服,在一旁憤恨地說:“就這鬼地方,把好人裝進去,不用藥物摧殘,不出一個月也得憋成精神病。”

“這裏雖然陰森,但地上一層鬆軟腐土,顯然荒廢了多年,估計咱哥倆是白來了。”

他哼了一聲,骷髏眼四下掃視,“白來倒是不怕,要是稀裏糊塗的,死得太冤,我都沒法替你閉上眼。”

我知道他本意是不想涉險的,這地方黑森森的,並無人類痕跡,明擺著不會有收獲,他肯定會有情緒。於是我打岔說:“這裏好像都是囚室,囚門都可以打開,不過還是小心些為妙,都被腐蝕大半了,所有東西都是勉為支撐。”

他剛要說些什麽,目光突然就盯上了左側的囚籠裏。

我隨著他的視線探頭一看,雞皮疙瘩瞬間就布滿了每寸肌膚。

這扇牢門有些與眾不同,整體都是手腕粗細的鐵條構成的方格,而且它用拇指粗的鐵鏈套著,但上麵沒有上鎖,隻是做做樣子。

看了幾個囚室後,唯獨這房間的床上出現了一具蜷縮著的屍體,使我頓時一驚。

我扭頭看看他,不解地說:“沒上鎖,就掛了條鐵鏈,他為什麽不出來呢?”

“你沒看他臉朝牆,估計他死之前不知道鎖已經撤了。”他先笑了笑,隨後思考著說:“也許人先死了,鎖是後撤的。”

“就是說在我們之前有人來過了?”我猜測著說。

“廢話!”他瞟了我一眼,“地下建築圖丟了一半,那小子的筆記和調查組的資料也都丟了一部分,你說咱之前能沒人來過嘛?!”

我會意地說:“那也別白來一趟,進去看看。”

說著,我一把拽下了鐵鏈,由於動作過大,“嘩啦”聲瞬間在這陰森的空間回蕩開來,使我不由地一激靈。

他膽大,似乎沒受這瘮人的音律影響。我扯下鐵鏈後,他粗魯地一把拉開了高度鏽蝕網格囚門,隨即又是一聲刺耳的“嘎嘣”聲。

門體一下被他拉壞了,突然整扇向外砸了過來,我們同時一閃身,那門一下拍在了地上,發出“咣當”一聲,刺耳的回響不止。

這時候我們全是一怔,因為在門體砸地的那一刻,裏麵突然傳出一聲怪響,當我看過去的時候,那張床已經向外傾斜了,上麵那位也順勢翻了個身,那兩個黑洞剛好與我來了個對視。

一怔之後,他破口大罵:“都成人幹了,還他媽的不老實!”他邊罵邊往裏走。

雖說我們製造的動靜不小,但還不足以把裏麵這位給震到床下吧。

我心裏發毛,但還是跟著他走了進去。

低頭一看,不由得又是一驚,這具屍體還真不能說是幹屍。

它雙眼空洞,又因為麵部萎縮,牙齒也向外呲著,但似乎他全是血肉沒有一絲流失,全部收縮在了一身骨骼上,光從破布衣服和外表看,我甚至不能分辨其性別。但有一點不容置疑,它的肌膚並沒有像幹屍一樣開裂,而是光潤亮澤,就像穿了一身褐色的緊身皮衣,又套了件寬鬆的外套,算是一具保存完美的濕屍。

他謹慎地用腳踢了一下,見對方沒有反抗跡象,才蹲下去歪著脖子查看起來,邊看邊驚訝地嘀咕:“這裏雖然陰冷的如同保鮮冰箱,可鐵床都糟成這模樣了,它怎麽沒事呢?”

我也注意到了鐵床的腐蝕程度,屍體滾落在地,也是因為它根本不足以支撐自身了,估計就算我們不來禍害,有隻大些的蟑螂從床上爬過,它都鐵定會坍塌的。

鐵都被腐蝕如此嚴重,可完整的屍體就擺在麵前,我也著實有些迷糊。我正琢磨著,他似乎又發現了什麽,“咦”了一聲後,皺眉說:“他不會是那個調查組的吧?”

我順著他之前的目光一看,屍體一身妮子樣式的大衣,胸口一張長方形標牌,上麵灰塵也擋不住那鮮紅的字體——四局。

看到這兩個字,我馬上倒吸了一口冷氣,之前看到的調查資料上麵,那個記錄者用的就是這個官名——四局。不知道他是那個記錄者,還是調查組其中的一位。隻是不管怎樣,他死在這裏都很蹊蹺。

到了此時,諸多疑惑立即洗去了內心的抵觸,我低聲對這位前輩說了聲“對不起”,就開始撕扯他那易碎的妮子大衣。做這些的時候,我對惡少說:“肯定是調查組的人,隻是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死在這裏,先看看有沒有外傷。你就別動手了,不然就不是看外傷,而是挫骨揚灰了。

猜測到了屍體的身份,他多少也有了些敬意,在我給它脫衣服的時候,他很老實地在一旁看著。直到我把屍體灰褐色的肌膚全部展現後,他才咬著後牙根罵道:“還他媽真沒傷,不會真是自願曬成臘腸的吧!”

我搖搖頭,反駁說:“除非腦子有問題,不然的話,就算被困在這裏,也不會睡死在床上,最起碼會折騰一下,確定沒出路,才會放棄,他連手上的指甲都是完好的,根本就沒掙紮過。”

“還有一種可能。”他買了個關子。

我哼笑了下,“這點我也想到了,或許他不是被困死在這裏,而是死後被移到此處的,這也是為什麽掛了鎖鏈,而沒上鎖的原因,因為他不屍變的話,根本就出不去。”

“你能想到沒外傷的死因有幾種?”

“別費腦子了,溺水而亡。”我淡然地答道。

聽了我的話,他裝作很驚訝地說:“啊?!溺水,那豈不是西山的鬼都是溺死鬼!包括你這個後備軍!”

“你很怕嗎?”我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表演。

“怕!”他臉上一變,凝重地說:“怕你死,你死了就沒人陪我了。”

“沒事,就算死了,我也會抽空陪陪你的。”我笑了下,隨即歎了口氣,“哎,你想過沒有,要是你想溺死一個人,該怎麽做?”

“這我早就想過,就是想不明白而已。溺死一個人很簡單,但是,無聲無息地溺死一個青壯年,身上還不落一點兒傷痕,我做不到。”

“神不知鬼不覺。”我馬上說出了這話,頓了一下,轉而說:“這就是我不解的地方,殺人簡單,溺死一個人也很簡單,但幾十年間,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用同一個手段,悄無聲息地殺人,這太難了。”

“所以……”他盯著我,話隻說了半句。

我自然知道他要說什麽,“鬼?”

“說真的,你信嗎?”他再次問我這個無法回答的問題。

“你呢?”我反問說。

他沉吟了一陣,才認真地看著我,“不信!”

我點點頭,直言不諱地說:“咱倆第一次出現思路上的分歧,因為我現在迷惑了。”

“你是迷惑了,你是讓那個娘們兒給整糊塗的!”

“唉,你暴露了。”我忙打斷他,然後得意地說:“火夢炎是火姓,挺巧的,巧得離譜,可幾十年前的火姓都死在這裏了,你若說她是鬼,不就是相信這世上有鬼了。”

“錯!我懷疑她,但我不是說她是鬼,當年的火姓也不一定就全死了。西山的事情可以是人搞鬼,雖然有些難度,但熟能生巧,人家修煉了幾十年的溺殺技術,代代相傳。不然的話,她是火姓,又恰巧來到了西山這個地方,等到了口袋裏裝著眼球的你,這就不是巧了,而是有預謀的。”

“好,算你說得都對,你再幫我分析一下,她們家代代相傳這溺殺技術,殺了這麽多人,到底是為什麽?”我也給他出了道難題。

“不知道!但……”

“但是就別說了,我不想懷疑她,也不想你懷疑她,何況我已經聯係王晨了,若是她真有異常,我……我,我……”我磕巴了半天,最後也沒說出什麽。

“吃逼虧,上逼當,最後死逼身上!唉,我愛上的女人也不少了,怎麽就沒你這種心思呢?”

“你愛的哪個是女人,全是妖婆,還是老的。”

“我嘶……”他剛要動手,突然看到了什麽,立即一個驚悸。

我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低頭一看,忙向後退了一步。那屍體在我們聊天的時候竟然也沒閑著,剛剛還呲著的牙齒竟然張開了,而且張得離奇的大,像是要咬人一樣。

由於我退後的時候動作過大,碰了他一下,他身體整個一晃,下巴像按了門軸一樣,上下晃悠了起來。

這樣一句蜷縮的屍體,黑褐色肌膚僵硬的一晃,經頭燈一閃,給人一種破繭重生的感覺。

“媽的,大人說話,小孩還敢插嘴!”一愣之後,他上去就是一腳,目標直指那異變的下巴,動作快得我根本來不及出言提醒,就聽“哢吧”一聲脆響,那屍體的頭顱都碎了半個。

他一腳下去,還要繼續踩,我忙把他拉到一邊,“你個魯逼,平常時候的細心勁哪去了,他死得蹊蹺,下巴突然活動就有問題,嘴裏要有什麽機關的話,你這條腿就費了。”

“扯犢子,你給他脫半天衣服都沒觸動機關,我踩他一下就不行啦。”他不忿地說。

我一想也對,不過轉念一想,我又心生疑惑,於是忙蹲了下去,邊查看幹屍碎掉的下巴,邊對他說:“那也不對,他都縮這樣子了,你沒看他張張嘴臉皮都是死肉,這麽痛苦的表達方式,必定有什麽心願未了。”

我正說著,突然發現破碎的下巴處有東西閃了一下,仔細一看,似乎是金黃色的東西。

“鑰匙!”他眼尖,驚詫說。

我先看了看鑰匙上沒有機關連線,才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將它夾出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責怪說:“幸好我把你攔住了,不然就不是踩彎了的事了。”

說著,我把的鑰匙遞給他。他歪頭看了兩眼,疑惑地說:“這麽長的鑰匙,大概是民國時期的,他放在嘴裏保存著,也許是想提示我們什麽。”

“可這地方明顯後期改造過,而且是在他死之前改造的,他給我們這把舊鑰匙也沒用啊。”我實在難以理解。

“奇怪的就是這地方,先留著吧,既然他把鑰匙藏在嘴裏留給後人,肯定有他的道理。”說著,他把鑰匙放進了口袋裏,扭動了一下身體,撇嘴說:“有點兒餓了,先安慰一下小肚肚。”

我就知道他背包裏的東西早晚陪葬,但心裏不安,就提議把屍體處理一下,畢竟,不論這調查組的人為什麽死在這裏,怎麽說都是前輩,況且惡少還踩碎了他半個頭顱,理應給他找個合適的安身之地才對。

可骷髏精的看法與我不同,他覺得這地方陰森的就如同一個絕佳的墓室,隻要不去打攪這位前輩,就是最大的尊敬了,而且這地方都是囚籠,把他挪到哪裏都是一樣。

我一想也對,反正也不能背著屍體出去,於是就道了聲歉,跟著他出了囚籠,繼續探索這地下空間。

他邊走邊搗鼓背包裏的食物,我一看還挺豐盛!

紅燒牛肉、海鮮、泡椒鳳爪都有。他吸溜著口水問我:“這麽多口味的方便麵,該吃哪種呢?”

“如果沒我的份,我詛咒你一輩子買方便麵沒有調料包。”我馬上表明自己的立場。

隻聽他淡淡地說:“之前不是給你吃餃子了,所以,這包裏還真沒有你的份。”

我無奈地搖搖頭,雖然我還不餓,而且也早已經習慣了他吃獨食的行為,但每每聽到他在我身邊發出那種繞人心魂的咀嚼聲的時候,我總感覺他不是我兄弟,至少不是一個可以分享食物的兄弟。

沒走幾步,我們幾乎同時止步,他咀嚼聲也突然中斷。

通道盡頭地麵上坐著一個黑影,像是一個人坐著地上,雙手合在一起捧著書本的樣子。雖然他正低頭看著雙手,可這種陰森的環境裏,他的漠視和從容更讓人驚悚。

乍一看到的時候,我們全是一驚,之後惡少用頭燈晃他,喊道:“哥們兒,這麽黑還看書啊?”

那黑影紋絲未動,他又吼了兩聲,對方還是沒什麽反應,我們才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發現又是一具灰褐色的濕屍。

屍體全是赤裸,灰褐色的皮肉缺損嚴重,像是有人用刀割割過一樣,露出了不少霧色枯骨,似乎比之前看到的那具要久遠。幾片衣服殘骸掉落在了自己身邊,乍一看到的時候,它就像坐在一個蓮花座上一樣。

我剛要仔細查看,就聽刺耳的咀嚼聲又開始了,於是我報複性地問他:“唉,你不覺得他身上的肉缺得太多嗎?”

他並不是漠不關心,“好像不是自然脫落的,你看內髒都被掏空了的樣子,應該是生前受到過硬傷。”

“也不一定是生前,也許他死後肉質變色,模樣和顏色太像臘肉了,要是有人看到,又恰巧餓得兩眼昏花的話,或許……”

我話還沒說完,他罵了一句,從包裏掏出一袋小雞燉蘑菇遞給了我。

之後我們嚼著方便麵,大致摸清了這層地下空間的格局。

整個空間成田字,我們下來的方孔是十字甬道的焦點,甬道兩側都是規模相似的獨立囚室,幾十間囚室裏麵總共造型各異的幹屍七具,加上甬道盡頭坐著的那位,總共八具。

全部地下空間都已經展現,可我們除了看到八具屍體,還有一把彎曲的老式鑰匙外,剩下的隻有空氣中永不衰竭的陰森。

我們找了個角落歇腳,又仔細回憶了一下調查者的記錄和那個小日本的日記,還是覺得這地下空間遠不止此。

囚室還在,以牆麵灰體和牢門的材質判斷,可以斷定就是日軍侵華時期的構造,隻有小部分能看出後期改造的特征,但改造並沒有摧毀它的全貌。

他馬上說出了自己的質疑:“這裏顯然有中國人,至少調查組來過,他們一定見到了屍體,可屍體沒有被處理,很是怪異。八具屍體中,有一個肯定是調查組的人,他為什麽死在這裏,又是怎麽死的,他嘴裏的那把鑰匙又是什麽意思,我們完全不能理解。”

他說完,又問我的想法。其實在細心上他比我強,所以,他列出的疑問完全包含了我內心的疑惑,於是我思考著說:“這裏被改造,事情卻不被外界所知,肯定是有人封鎖了消息,什麽人做的就難說了,但有一點毋庸置疑,我們不可能得到有用的信息。另外牢房那具屍體穿調查組的衣服,是不是調查組的人也說不定,就算是,他嘴裏的鑰匙也不一定真的暗含什麽深意,或許這人比較豁達,喜歡叼著鑰匙當牙簽用,死後就含在了嘴裏。至於他為什麽死在這裏,又是怎麽死的,說真的,這兩點我並不是特別關心。”

聽了我的話,他點點頭,有些失落地說:“那就沒必要再瞎琢磨了,既然得不到有用的信息,我們就先撤出去,然後再想別的辦法。”

“嗯,這地方太陰森了,再待下去,我也扛不住了,還是先出去吧。”

打定主意,我們就走到了甬道交匯處。我抬頭看了一眼方孔,覺得不算太高,就用力一竄,準備用雙手去扒上麵的邊緣。但蹦到製高點後,我突然發現這方孔太小,限製了我舒展的姿態,而且我的彈跳力也著實沒惡少強,如此倉促的一跳,幾乎沒有出手去扒的必要,就又落到了地上。

原本還沒覺得什麽,可身邊的骷髏那不屑的眼神馬上擊穿了我卑微的自尊心,我立即咬緊牙關,用出了吃奶的力氣又蹦了一次,可惜結果還是不盡如人意。不信邪地又試了兩次後,我喘息著再看那個邊緣的時候,經過頭燈忽閃,我突然覺得它有些遙不可及了,隻得裝作若無其事讓開了地方,示意身邊長絲短歎的家夥先上去,然後再等他幫我。

他啐了一口,腰一彎,雙腿一彈,沒看出用力,可身體卻如同蚱蜢一樣突然飛了上去。

在我臉頰發熱時,探頭向上看了一眼,一條秸稈一樣的手臂已經伸了下來。我剛才試了幾次,已經知道了自己最佳成績,加上這條秸稈的長度,八成沒問題了。於是我憋了口氣,學著他的樣子,打算一次成功。

就這時候,我身後突然發出“咯吱”一聲脆響,像是骨骼碎裂的那種聲音。這下我根本沒防備,頭蓋骨都炸開了,第一反應就是身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