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會飛的魚

第28章 會飛的魚

事情越發怪異,仿佛一切都隱藏在霧氣中,就像做了場噩夢,乍醒的時候渾身麻酥酥的,思緒混亂,畫麵沒有真實感。

原本為解惑,可是在療養院搜集的消息又使我更加迷茫,不安,所以,下班後我直接找到了惡少。

惡少聽了我簡單的敘述,有些疑惑地問:“你去B區找他了嗎?”

我點點頭,“午餐時間抽空去的,那家夥雙眼空洞,像是變了個人,對我是視而不見,被困在了他的幻覺中。一直嘟噥著,別來找我,別來找我。”

惡少聽了直吸溜,骷髏臉上流露出些許無奈,“哦,這麽說那女的不是嚇唬你,看來你們療養院的老人都知道,那個小女孩就是禍事的根源。”

“我下午又去找她問了,看她那樣子,估計也是這麽認為。而且她告訴我,隻要見到那小姑娘,多半是被選定的人,肯定活不過明年八月十五,而且屍體必定飄浮在黑靈潭。”

“那就怪了,難道這次是你和大油一起被選定的?”

這點我早就分析過,所以搖頭說:“好像不是。他們不知道眼球的事情,所以,我覺得他隻是被嚇到了,而真正被選定的人,是我。”

“恩,好像是這麽回事。”他撇嘴一笑,打趣說:“活著可以倒計時,仔細想想,是件好事,總比不知什麽時候死要強。既然你陽壽不足一年,我也大方一回,想吃什麽肉?”

“想吃你的肉!”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長點心行嗎?你師父白死了?”

提到他師父,他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還沒出結論,但這事想都不用想,肯定不是意外。”

這是個不爭的事實,眼球離奇出現在我床頭,方唐要是死於意外才怪。敵人在暗處,做事不留絲毫痕跡,我們隻是幹想,當然不會有結果。所以,我們就像兩隻公雞,努力了一上午也沒能下出半個蛋來。

到飯點,惡少一拍桌子,說先去黑靈潭,既然人都會死在那裏,怎麽也會留下些痕跡。

我是真不想去,一隊警察都沒搜集個毛發出來,我們去了也是浪費時間、精力。

惡少沒溜,對我說,就算先去看看墓地也好,所以我還是無奈搖頭,同意去那砰砰“運氣”。

管它呢,趁還能動,必須主動出擊,不然等躺棺材裏就沒法施展拳腳了。

惡少是個急脾氣,我們手頭也有閑錢,他二話不說,拉著我就去買野營用品,說是不查出個所以然,就駐紮在那了。

可到了專賣店,看了露營帳篷的價格,他又覺得有點貴,想讓老板便宜一點,於是就說:“老板,便宜點吧,我們人多。”

那老板聽了之後一下子就急了,“人多怎麽了,我店裏有監控,你們敢亂來試試!”

我一看惡少額頭還是淤青的,又因為他說話陰陽怪氣的,讓老板誤以為我們是來搶劫的了。我忙把他推到身後,跟老板解釋了一下,討價後,買了帳篷、工兵鏟、登山包、魚竿之類的東西。

等到了黑靈潭我意識到,這是我們首次“遠遊”。白天的黑靈潭景色格外迷人,這下讓惡少看到如此怡人美景,他當即激動了起來,把一切都拋到了腦後,開始美滋滋地搗鼓魚竿。

望著碧水青山,呼吸著舒爽的空氣,花草的清香裹著水汽一個勁地往腦子鑽。這樣優雅的環境,使人隻有吟詩的衝動,絕對無法繼續思考那些灰暗的東西。加上被惡少這個呲牙大笑的骷髏精傳染,我也拿起了一根魚竿,開始學著綁魚線。

做好準備工作,我找了塊較為平坦的石頭,搬到岸邊,坐了上去。我綁的是雙鉤,因為不知道這裏有沒有魚,有什麽魚,所以我上鉤掛草,下鉤掛蚯蚓,拋竿靜等,雙眼不離漂浮。

時間飛逝,在某一刻,我突然意識到,釣魚不僅愉悅身心,還是一種磨性子的最佳運動。當魚不咬鉤的時候,那漂浮就像根電線杆子,一動不動的。看時間久了,不僅雙眼昏花,連心神都不好守住。你隻得告訴自己,忍住,並勸說小魚快快來,快來吃我的魚餌。除此之外,就隻能像精力充沛的惡少那樣,隔幾秒就抬杆看看,是不是魚餌掉了,或是魚兒吃了不知道。但我敢肯定,沒人有他那用不盡的力氣,反正我是不行。

久等許久,我終於看到飄浮一晃,手一哆嗦,就猛地提了起來。魚線切出水麵繃直,水珠順著滑落,分明是下麵有貨。

我害怕魚兒掙脫,謹慎地體會著那股力,努力保持手腕的力道平穩,緩緩將它拉了回來。快到岸邊的時候,一團令人驚喜的事物浮出水麵,我定睛一看,靠,原來鉤住的是一胸罩。

正在我煩悶之際,惡少應該是看到了我的動作,夠著脖子問我釣上來了沒。

我知道他是餓了,打趣說:“吃了一口,還是條美人魚呢,不過這娘們兒勁頭太大,給她掙脫了,隻有胸罩被我勾住了,你看看。”說著我摘了胸罩,朝他晃了晃。

惡少原本都要過來幫忙了,見了先是一愣,緊接著雙眼瞪,破口大罵:“你大爺的,我一個不留神,真就信了!”

這胸罩不知沉在水底多久,奇怪的是,看上去跟新的一樣,上麵類似小鑽石的裝飾還能反光。我隨手扔到一旁,心說還真是有點奇怪,按理說黑靈潭很少有人來的,一是距離市區遠,二是恐怖的故事說不完,估計隻有膽肥的探險者或是年青的學生才敢來遊玩。不過看著尺寸可著實不小,似乎它的主人應該已經到了*****。

猛然發現我的內心竟然如此肮髒,不由地搖搖頭,收回心神,換好餌,拋了出去,開始專心釣魚。

有些時候,你想專心做一件事的時候,成功率會受到所處的環境的影響。

遺憾的是我所處環境極其惡劣,因為惡少在我身邊。據我多年經驗總結,如果沒有吃的,任何東西都不可能長時間留住他的心魂,這“長時間”指的大概就是3秒。3秒後,他就一個勁地跳街舞,你想裝作沒看見都不可能,他還會配著動作吼叫的。

起初他見魚不咬鉤,嘟噥說潭水太深,魚不吃蚯蚓,就去找嫩樹葉鉤上用。半天還是沒魚咬鉤,他說是水裏應該沒草魚,又換了塊火腿腸,一樣還是沒魚咬鉤。最後沒辦法了,他罵黑靈潭可能是自來水,又換蚯蚓用,結果還是沒收獲。

我見他像屁股底下著火了一樣,全身每時每刻都在動,而且幅度越來越大。知道他待不住了,就想勸勸他,哪怕他什麽都不做,找個地方眯一會兒,隻要他不影響我,魚還是有上岸希望的。

我還沒開口,他猛地站了起來,將魚竿“嘎巴”一下撅斷了,憤恨之下,從兜裏掏出幾個硬幣,甩水中後,破口大罵:“尼瑪的!嘴還挺刁,要吃什麽,自己去買。”

我聽了就忍不住笑了出來。他麵子上掛不住,用手指了指自己,那意思你看好嘍。然後跑去包裏翻騰了一陣,帶上潛水鏡,幾下“淨身”,猛的一躍,一頭紮進了潭水中。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幹張著嘴,木楞地看著被他驚擾逃散的水花。

也就10秒,骷髏頭衝出水麵,看也沒看我,麵無表情地又爬回了岸上,邊哆嗦著穿衣服邊嘟噥,“水這麽深,魚肯定都被淹死了,就算沒被淹死,也肯定凍死了。”

如果你能親眼看到他人慫嘴不慫的模樣,你肯定不會責怪我把肚子笑痛的。

他撇嘴瞪了我一眼,立刻從包裏拿出彈弓子,一本正經地告訴我,今晚上他必須吃肉,說完他如獵豹一樣嗅了嗅空氣,五官頓時一鬆,四肢刨地,不見了蹤影。

他走後,環境瞬間變得優雅至極,我也慢慢進入了一人一線的狀態。

沒想到這裏的魚吃魚餌還挺猛,魚又大,大概七八斤的草魚,一下將魚餌吞下去,扭頭就想走。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魚竿險些脫手,慌忙握住的時候小臂都杵進水裏了。

它不想死,拚了命的往深水裏遊,我也不想死,所以很快打算鬆手了。但它後繼無力,勉強和我較量了幾次,便被我拉到岸邊。

用石頭把它砸暈後,我愣磕站了許久,心跳才緩過來。不過之後有了收拾它的經驗,我把餌全換上嫩草,它的小夥伴再突然吃餌,對我來說就不再是驚嚇了,而是一種和急迫感較量的心態。隻要控製住自己激動的心情,用力不猛,魚兒自然就上岸了。

當我釣上第7條魚的時候,惡少耷拉著舌頭,灰頭土臉地從石縫中擠了過來,邊走還邊罵:“我就納悶了,是兔子長翅膀了,還是人類退化太嚴重了,我還拿著武器,唉,真給老祖宗丟臉。”

其實他走的時候我就沒抱幻想,就他這核導彈的脾氣,肯定連毛毛蟲都抓不到。可是見他好像剛挖完煤回來,表情又很失落,我就隨口勸說:“樹叢裏枝椏繁多,枯葉下麵也是暗藏玄機,地形不適合人類奔跑;它熟門熟路,你初來乍到,環境上你又輸了一籌;它在逃命,你在追肉,心理上你們也不是一個檔次。說到底,就是一場不公平的角逐,輸了正常。”

“哎呀,聽你說話就是舒服。釣著沒?”他倒是不糾結,立刻把希望轉移到我身上。

我得意地一指身後,對他說:“二個他媽媽,你就別愣著了,快去收拾了,還釣著沒,夠撐死你的!”

他先是一愣,跑到小坑數了一下,嘴角當時就翹了起來,可嘴裏的話可不中聽,“你大爺的,能釣上來你不早釣,害得我去林子裏當豪豬,你看這身上都給樹枝劃破了。”

“有你在一邊跳街舞,魚卵也別想釣上到。”我借拋竿後漂浮未立的空擋白了他一眼,“還有,再次警告你,咱倆都是孤兒,別罵我大爺,雖然和他老人家未曾謀麵,可我潛意識裏一直認為他是個閹豬的。手藝非常好。”

“好!好!好!”他才不會跟你繼續掰扯,早就去撿魚了,根本不會再理你的。

魚挺滑,有兩條還沒死透,冷不丁還掙紮一下。他又死心眼,非要一次拿走,最後急得用衣服兜著,才算如願以償。其實也沒走出多遠,隻是隨便找了個幹淨的石頭,拿上去就開始收拾。

我抽空瞄了一眼,這家夥嘴急,不斷吸溜哈喇子,一對骷髏眼滴溜溜轉,還直泛光。他的動作更是透著餓,魚鱗用手指摳兩下,魚鰓一扯,軍刀破開魚肚,內髒就掏一把,就算完事了。

當聽他唱著國歌去找幹柴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他丫的更像是來填飽肚子的,捉鬼的事早忘他姥姥家去了,方唐的死也不提了,我的安危也不問了。但你根本沒法責怪他,就算我也沒那個心思亂想了,因為他陽光的一麵幾乎可以普照整個黑靈潭,被他的情緒帶動,死又何懼,理應在有限的時間內享受這片微風繚繞的安逸。

我愣神良久,突然發現他在點火,就和他商量怎樣吃。

他拾的柴火也有些隨意,幹的濕的扔在一起,所以隻能瘋了一樣用手煽火,聽到我的問話,他抽空說:“油煎著吃吧?油煎的香!”

我想喝湯,就責怪地說:“你太狠了,魚怎麽能離開水呢,我看還是熬魚湯吧。”

“胡咧咧,都是燙熟,用油和用水不都一樣。”

我搖手指,“但魚在水裏,至少你看不到它的眼淚!”

“說得跟真事兒一樣。”他若有所思的說,隨即雙眼閃過一道狡黠,“先說好了,肉歸我,湯歸你!”

我應了一聲,實在忍不住,背著他哼笑了起來。熬魚湯你也搶肉吃,營養都在湯裏呢。這點生活常識都不懂,就知道肉,整個一個外星人。

我正暗暗得意,忽然覺得身後沒動靜了,轉頭一看,發現他正用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我。我以為他要反悔,剛要用話激他一下,他先愣磕地問我,“咱買鍋了嗎?”

我當即一愣,初衷是來捉鬼的,又不是拉家帶口過日子,誰特麽買這玩意兒啊!

“那烤著吃吧。”他神情有些失落,將魚擺齊比較了一下,指著最小的一條說,“這條歸你,自己動手烤啊。”

我無奈地笑了笑,這條最小的也得有3斤多,就算烤蔫了,我也吃不下的。

我們邊聊邊烤,他嘴急,半生不熟就開始吃。你可能見過吃相瘮人的,但你肯定沒見過因為著急下嘴,而把鹽直接往嘴裏撒的。

他烤第二條的時候,基本上就顧不得和我說話了,一直哼哼唧唧地用手去嘴裏拔魚刺。

我見他牙齦基本都爛掉了,剛好我的魚烤好了,就遞給他,心疼地說:“你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

他先是一怔,看了一眼身邊的魚,一本正經地對我說:“你想吃大的就直說,雖然我很餓,但我舍得給你!”

聽了這話,氣得我吹了個鼻涕泡,指著他的臉罵道:“看你這揍性吧!我沒有你那麽大的胃,而且我胃裏也沒有硫酸,這條我都吃不下。慢點吃,咱是來捉鬼的,一會兒有鬼路過的話,看到你這副惡魔的吃相,也得給嚇跑嘍。”說完我低頭苦笑,又將手裏的烤魚向前遞了一下。

就聽他哈哈一笑,豪爽地解釋:“兄弟,你不是我,就不可能切身體會我的饑餓感。哈哈,這話你可能都聽膩了,不過咱倆這關係…我就不客氣了。”

刹那間,我就覺得似有一顆炮彈從麵前掠過,甚至有種被邪風吹了一下的錯覺。

一頓之後,我才發現手裏的烤叉沒了,烤叉是根濕樹杈做的,去除多餘的枝葉後穿過魚身,但當時做工不精,握手很多鋒利的倒刺。這一下被他搶過去,劃得我手掌好幾條血印,有些地方皮都翻過來了。

劇痛猛地鑽入腦海,疼得我全身都哆嗦了起來。心說我確實不能理解你的饑餓感,但你能理解我現在的痛感嗎?!

緊咬牙關感覺頭還是劇烈顫抖著,我慢慢抬頭看向他,剛要開罵,卻看到他的表情比我還要驚愕。仔細一看,他右手還保持著接東西的動作,但手上隻有煙灰,卻沒有烤魚。

“我也沒說不吃啊,你還至於扔了?”他有些不敢相信。

聽了這話,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劃過我的腦海,以至於使我瞬間忘記了手掌上的傷。

到了這時候我才發現,光顧聊天了,天黑了都沒注意。周圍無盡黑暗擁擠向火堆,十米開外就已經看不清了,莫非這地方真鬧鬼?

想到此處,我魂不守舍地朝他搖了搖頭,提醒他說:“剛剛我低頭了,什麽都沒看見。”

他似乎也察覺了什麽,皺眉說:“我沒低頭,就眨了下眼睛,好像有什麽從我們當中飛過去了。”

這話根本不用他說,那時候他眼裏肯定隻有烤魚。但眨眼間有東西從眼前飛過去,還把烤魚搶走了,這可能嗎?

我們不約而同拽過軍包,掏出手電和匕首。

魚可以長翅膀,但烤熟了還能飛,必定是有鬼。

看來這趟算是來著了。它也夠急的,天剛黑就現身了,就是不知道在惡少的幫助下,能否捉住,或是震住它,讓它把安穩的生活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