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終章 怪悟

第196章 終章 怪悟

安懿沒料到我突然換了個話題,一頓之後,她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並有意向後躲閃,“你不是抱過麽?”

“年少無知,未曾真心體會。”我認真地看著她,“如果可以,懇請施舍。”

她繼續搖頭,古靈精怪地表達著不滿,“不是年齡的問題,你本性是不會在乎當下的一切的,你一直迷茫著,所以什麽都不在乎。況且你剛說過,你上次時間跳躍的那段時間,在療養院地下背了我好久的。”

我有些無語,“背和抱有關係嗎?”

她急速點頭,“背著抱著一樣沉。”

她一臉決斷,最後一個願望已經黯然,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你能怪誰?有機會的時候不珍惜,時間才不會給你片刻悔恨的恩賜。

永別了,奢侈的願望。

但我還是有些憤慨她的吝嗇,於是報複說:“其實你和火夢炎就是同一個人,麵貌的變化遮掩不了明慧的靈魂。”

“你也還是林如林的性格……小肚雞腸。”

四目相視,怒氣緩緩變成蒼白的笑意。

“不鬧了,天要亮了。”我用眼神示意她看向一直在打擾我們的呼嚕神兵,“既然我們都以古怪的形式複活了,他也會吧。”

“你想多了。大爺要求族外寄養的隻有兩個人,你和我。這隻瘦猴很悲催,他是被牲口叔強行安排在外的,隻為陪你。我猜,他多半不是妖孽。”

“如果不是……”

“就沒機會繼續迷惑。”

“那我真害了他。”我心髒又抽搐了一下。

“沒人害他,從你說的情況判斷,他是在作死,你沒攔住,我也沒攔住。沒辦法,豪爽本就缺乏理性,他死在了性格缺陷上。況且,沒人喜歡妖孽,他是個純粹的人,很幸運的被自己認定的結果給結果了。”她朝我眨眼,嘟嘴說:“你馬上就要消失了。”

“對啊。這次是真的要離開了。”

“是呀,因為我以前沒見過你。”

“無所謂了。”我深呼了口氣,仰望迎接死亡,真正的死亡。

盡管不甘,已是多活了一世,哪怕混亂,也塗鴉了一下並不圓滿的人生。夠了。

總有不舍,總要舍。

人,無論經曆如何,最終得到的隻有一世感悟,雖然我的比較怪,可稱之為怪悟,可就算經曆一致,感悟就會完全一致嗎?竊以為,不會,人是不同的個體,對待同一事物,感悟自然是有差別的。

你悟到了什麽,是你的道。

我的,一抹憂而已。

在我悼念自己怪悟一生的時候,安懿一直瞪著我,見我醒來,才冷臉說:“我和她,誰重要?”

我怔了一下,“你們女人真是,都這個時候了……以為你都忘了。”

“誰重要?”她一絲不苟地盯著我,氣鼓鼓的小青蛙一樣。

我隻得擺出認真思考的神情,祈禱最終的死亡提早到來。

你要知道,這不是簡單的醋意,更不是誰重要問題,她們本是同一人,她是安懿的時刻問我誰重要。

誰重要?她就是火夢炎,她非得問你她和她誰重要,都是她,你能分出兩個人,還分出輕重?

按照她的理論,我該問問,是我重要,還是窩在被子裏的林如林重要。

可能有答案,但答案一定是錯的。

“快說。”她額頭的皺紋又深了些。

我癟嘴,“深思熟慮才準確。”

“未必,有時候脫口而出才是真話。”

“我不會騙你。”

“說!”

看著她現在的表情,我非常擔心自己的雙腿,於是選擇直言不諱,“安懿。”

在她笑容浮現的時刻,我又加了一句,“其實你們是同一個人。”

她的笑僵住,又緩慢換成得意的笑,“好吧,打了個平手,也不錯。”

這女人真是,自己和自己都要爭一爭,簡直不可理喻。

如果她早告訴我她就是火夢炎,當然,沒什麽如果,既定事實不可改變。

看著她興奮的表情,我攥拳為她打氣,“加油。”

“我會的。”她出神地看著我,難得施舍一絲情感,“就不說再見了。”

“嗯。”

本以為她會縱身一躍,走到巨石邊緣後,她猶豫了一下,轉身從來時的路線漫步而去。

很明顯,她想留給我一段獨自悔悟的時間。

此時天蒙蒙亮,周圍白霧繚繞,猶如籠罩層層紗,看不到,也感覺不到遠處的景物,就好像被關進了沒有出口的囚籠,頹唐感猶如洪水突然爆發。

雖然慢,可她還是走了。

曾被我冷眼拒絕過,又令我魂牽夢繞的愛人。

我們一樣。

無法掙脫命運的線,如凜冽寒風中四處躲避的風箏,最終的結局必是支離破碎。

相比我,她又很幸運。她知道結局後,即可判斷出自己想要的結果,哪怕隻是兩隻翅膀間的比拚,她也會飛出自己的風采。因為她在線與寒風中找到的自己的位置,這便是在享受怒吼的寒風,而不是忍受。

而我,因為性格懦弱,優柔寡斷,摸不清自己的狀況,始終稀裏糊塗地在勁風中翻滾,直至精疲力竭的時候依然是迷茫的。

想要什麽?

該做什麽?

現在我依然無法準確回答。

應該是死於漫不經心和聽天由命吧。

不管了,一切都要結束了。

霧氣昭昭的巨石上,惡少翻了個身,將被子掀開大半,呼嚕聲斷斷續續。

鬼鴉從冷霧中突然射出,落在林如林窩著的被子上,惹得後者驚悸了一下。

它看著我,呆呆的,又很失神,仿佛年邁老母送遊子遠行前的不舍之情。

初見它,懼、恨、厭惡,現在,真心舍不得它。

它遲疑的眼神讓人空虛,它的慘叫吞噬了我所有精力,或許,這與它的情態無絲毫關係,是我正在緩慢消失吧。

感知微弱的那一刻,視線也開始模糊,直至絕對的黑暗。

於我而言,這種在墨汁中遊蕩的感覺是恐懼的,不是因為暗無天日,不是因為索然無味或漫無目的,而是因為,我還有意識。

對於一個生無戀死無怨的人來說,不死,便是種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