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假仗義

第173章 假仗義

好一陣無聲。

小寶突然扭頭問:“知道為什麽死禿子會死嗎?”

獨眼龍傻乎乎一笑,“我現在都覺得那對骨頭不是他的,地上的腳印才是他的。”

小寶是不屑地笑,“死禿子為利,他不等我們,誰給他錢?”

“那他為什麽會死?”

“因為他不是自己人。”

獨眼龍猶豫了一下,才囁嚅著說:“按你的意思,我們也不是吧。”

“也不是。”小寶異常失落,酒壺都掉到了沙地上,“可我們初衷是為了把小林子帶回去。他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恩怨分明會殺自己人?”

“我們不是。”小寶的眼神中多了份怒意。

獨眼龍伸手一指,“林哥他們是呀。”

“鬧呢?!他們也許都出去了。”小寶兩眼中間的大疤顫動了一陣,才把扳指擼下來,又摩擦了一陣,閉眼遞了出去。

獨眼龍幾乎是搶過來的,這種情況下,他竟然樂出了猥瑣的聲音,“仗義!!”

“假仗義。我都不知道仗義倆字怎麽寫。現在給你呀,其實也舍不得,主要是怕我死了之後,你再禍害我。”

“鐵定的!”獨眼龍一臉諂笑,“完事就地埋了你。”

“謝了。”

“客氣啥,咱啥交情!再說了,全是沙子,不費勁。”他嘴上說不費勁,卻費了半天勁才把大拇指擠進扳指裏,專注欣賞著,樂嗬嗬地說:“既然他們能出去,咱們為什麽不能?”

“因為咱們在的時候他沒出現。”

獨眼龍愣了一下,“盯著咱們的是他?”

“鐵定是,所以我才帶你離開。如果不是他,你想想,能殺死禿子,怎麽會留著咱們。他既然在附近觀察,就是有顧慮。”小寶滿臉的遺憾,是那種高考考砸了的表情,“他們都見過他,包括郝帥那孩子,長恁寒磣他都見了,可咱們沒這份榮幸,就是他不願見。既然如此,離開是很好的選擇,別給他添麻煩。”

“毛病還挺多,多倆人都不現身。”獨眼龍突然把手電挪了個方向,“那也不對,他不是往前走了嗎?”

獨眼龍的口吃讓小寶笑了下,隻是他笑得比哭還難看,“你要能摸清他的路數,我就跟著你混得了。”

獨眼龍笑得更加徹底,他晃動大拇指上的扳指,“現在你也得跟我混。”

“混個球兒。老子累了,哪也不去了。”小寶鬆垮的眼皮再次囚困了雙眼,聲音也虛弱的不少,“等我睡著了你就往回走,如果他們都出去了,會在上麵等你。”

“我背你回去。”獨眼龍說著,去摸地上的酒壺。

小寶閉著眼一把奪回酒壺,“我等等看,也許他是不想見你。”

“誰稀罕見他呀。”獨眼龍不樂意了,“沒跟你說嘛,上次見他,好懸沒嚇死我。”

小寶突然一副見佛殺佛的表情,“那不是他。”

“你說不是就不是。”獨眼龍也不糾結,轉而問:“非見不可?”

“半年前查出肝癌晚期,蹩腳們說我活不過三個月,那陣子一直睡不著覺。想想吧,這輩子也夠了,值了,還特麽怕死幹蛋,可就是怕。後來我琢磨著啊,其實不是怕死,怕的是不被認可。不被他認可。”說到這裏,你能看出小寶是故意停了一下。

獨眼龍立刻彈出自己的大舌頭,“你活你自己的,對得起你自己,對得起良心就成了,你又不是給他活呢。”

“嘖,你大舌頭啷嘰的,話倒是在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總是瞎琢磨,我要是個娘們兒就好了,可以名正言順纏著他……”

“拉幾B倒吧!都要死的人……怎麽這麽變態。”獨眼龍單眼瞥出了濃重的惡略情緒,他簡單地表達了要遠離的想法,但隻是擺了擺上半身的動作,並未真正換地方。

“不是臨死前才這麽想,剛認識他時候就有這想法。”

“省省吧,柳姨都沒纏上他,就你這出地獄惡犬的麵相,換個性別更要命。”

兩人相視一笑,小寶幹裂的嘴唇都笑出了血跡。

獨眼龍突然問:“柳姨怎麽可能不跟來?”

“除非她見過他。”小寶的表情是羨慕的,也是疲憊的,“她等了他這麽多年,終於正道了。”

“你倆人就是有病。”

“那簍子了。她是相思病,我是啥病?”

“賤人病!”獨眼龍咬牙切齒地說。

“對嘍,特舒服。”

“不想跟你說了,累。”

“我也是,恐怕也說不了幾句了。”

“那你說,我聽著。”獨眼龍靠近了些。

小寶長舒了口氣,“你往回走吧。”

“你要死了?”

“嗯。”

“我埋你的力氣都沒有了。”獨眼龍也閉上了眼。

“是不是感覺越來越虛弱,想睡覺。”

“缺氧。”

“跟氧氣沒關係,是這地方有點兒邪。你想想,走這麽久,連隻蠍子都沒看到,就證明什麽都活不了。”小寶把懷裏摟著的不鏽鋼酒壺遞過去。

獨眼龍接過來就要擰蓋,但歇了兩次也沒擰開,“焊死了?”

“它與你無緣。”

“那你給我幹哈?”

“照照你的臉。”小寶有氣無力地說。

“都這會了,裝啥裝啊。”獨眼龍雖然如此說,還是端起了酒壺。

因為酒壺正麵有群狼的刻花,他馬上換了一麵,端詳了一下,又抄起手電對準酒壺。獨眼被閃後,他嗬笑著把手電光對準自己的臉,眯縫著眼看了一下酒壺上的麵容。就一下,他定格了一般。

從蠟像恢複神態後,他一把扯掉眼罩,驚奇地再次觀摩,“流弊,高科技呀,酒壺還帶變老效果的。”

小寶沒說話,你甚至都看不出他是否還有呼吸。

獨眼龍也不再騙自己了,將酒壺送回小寶懷中,開始轉動拇指上的扳指自娛。

我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們的變化,尤其是獨眼龍,他已經老了幾十歲,滿臉褶皺、鬆垮,胸口的龍都泄氣了,看起來想一條死了很久的腐蛇。

小寶原本是個精神抖擻的老頭,在他說自己癌症晚期之前,我並沒察覺他的異常。現在,你用屍體來形容他的儀態都是在誇獎他。他就是個幹屍。

我忽然想起了西山見過的那些姿態各異的幹屍,小寶他們正在急速變成他們的模樣。可我之前見過兩堆穿著衣服的白骨,所以他們還會變化。隻是,所謂的急速變化並不是可見的。完全都是我的感覺。

我心中急切,不由得向前走了幾步,想要確認這種急速是否真的存在。

就這時候,獨眼龍突然動了,我立刻感到了刺眼的光線照了過來,隨之而來的就是“碰!碰!碰!”連續三聲槍響。

事發突然,我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躲避動作,心髒瞬間爆出火辣辣的痛感。

疼!

疼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