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憂思過甚病紛紛

沈天璣渾身脫力,隻牙齒將嘴唇緊緊咬住,雙眸淚光盈盈。

她覺得害怕之極,兩輩子的勇氣加在一起也抵不過此時的無助和恐懼。她心頭滿是絕望和呐喊,可喉間卻一絲聲音也發不出。渾身上下都因為恐懼而緊繃著,偏偏胸前細密而濡濕的細吻不停落下,帶給她不由自主的戰栗和酥麻,身體裏生出陌生的渴望和從未有過的躁動。男子每一下的觸碰都仿佛觸電一般,從嬌嫩的地方瞬間席卷全身,她好想躲避他的動作,卻提不起一絲力氣,隻能癱軟著任他為所欲為。

男子的身體逐漸變得滾燙,動作也愈發粗暴起來,心頭僅剩的一絲清明告訴他不可如此,可卻怎麽也停不下來。

這具身體非常美妙,讓一向視女色如無物的他竟像是著了魔一般沉迷上癮。

隻如今荒郊野地,他又有要事在身,實不該行此事。但是,這女子偏一身嬌白嫩膚牽得他心頭顫動,真真難以停下。

他並不是沒見過女色之人,可卻從未見過身子如此嬌嫩柔白順滑如絲引他心動的。每一寸肌膚都仿佛牛乳般奶白無暇,泛著淡淡的梔子花清香,醉人無比。

身體的滾燙和灼熱讓他素來嚴整的麵容微微泛紅,深若秋潭的眸子如今已是卷起重重風暴。他自她身上抬頭,入鬢的眉因心頭難耐的衝動而蹙起,焦灼熱烈的唇落在她雪白細嫩的頸處,一隻大掌卻將方才肆虐過的地方攥住。

此時的沈天璣如同被拋上岸邊的魚兒,心頭正翻滾著滔滔熱浪,神智時而清醒時而模糊,腦中唯一的想法是,她大概快要死了。

男子就這樣撲在衣衫不整的她身上,渾身的溫度越來越火燙,粗重的呼吸噴在她的耳邊,帶著難言的緊繃。

胸前肆虐的大掌逐漸在她全身遊移,雖是隔著單衣,卻也足夠讓她感受到他的滾燙和渴望。當他最後一口咬住她嬌嫩如玉的耳畔,悶哼一聲倒在她身上時,強忍的一滴淚終於自她眸中落下。

他終是放過了她。

“你哭什麽?”男子的聲音帶著幾分殘餘的喑啞,還有幾分威嚴。本是出於心疼的話,讓人聽著卻仿佛是在命令。

她不曾回答,當然也回答不了。

男子如今一身舒爽,瞧著時辰已經不早,便從她身上起來,瞧了眼一動不動的女子,那雙美眸裏滿滿都是淚水。

他頓了頓,又轉身來整理她的衣衫。

隻他當真從未給女子係過衣帶,一向無所不能的他,竟花了好些功夫才把她的衣裳理得整齊。

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塞到她手上。

夜色裏,他的眸光恢複平常的深沉而堅毅,“明日將此事送與姑蘇城東錦蘇巷最裏麵的小院處,自會有人接引你。”

他素來習慣言簡意賅發號施令,從未對人如此詳細地吩咐什麽,可此時卻仿佛怕她沒聽懂一般,又鄭重補充道:“我會娶你。”

伸手拂過她的穴道,她卻仍是不動不動,一雙眼滿是憤恨地瞧著他,眼裏滿滿都是淚,忽然就絕了堤,哇啦啦啦無聲落下。

本欲轉身離去的男子瞧著她的模樣,一愣。

他自幼遇事沉穩,兼聽獨斷,便是泰山壓頂也不能動搖他一分心智。可此時,他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異樣的心境,那是一種柔軟的遲疑。

他伸手欲拭淚,她卻像躲避洪水猛獸一般避開了去,眼神裏滿是戒備。

深知是自己方才的衝動嚇到了她,他便隨了她,口中言道,“你莫哭了。明日速來城東就是。”

說著,他隻最後看了她一眼,趁著夜色離開。

饒是沈天璣活過兩世,也從未遇到過這樣可怕的事情。前後不過一頓飯的功夫,倒像是走了一遭煉獄一般。如今他一離開,她跌跌撞撞地起身,慌慌張張地站起來喊人。

青枝和碧蔓帶著幾個仆役本就一直守在岸邊,卻未曾發現什麽風吹草動,可見那人的武功之高。兩個人看到三魂失了七魄的沈天璣時,心下大驚,連聲問著。沈天璣卻不曾回答,一頭鑽進軟轎裏,雙手緊緊攥著。

是她不好。是她不聽李媽媽的話,才落得被陌生男子那樣輕薄的下場!

這事要是傳出去,她別說手刃仇人,便是這條命,隻怕也要自刎謝罪了!

沈天璣越想越恐懼,越想越絕望,前世的各種紛紛亂亂的景象也紛至遝來,她隻覺得渾身冰涼。

縱使她再聰明鎮定,遇到這樣的事情也難免失去理智。這會子她在轎子裏思緒翻天倒海,青枝和碧蔓在外麵也是焦急萬分,隻道姑娘莫不是在荷塘中被魘著了?

回到沈府後,沈天璣嚴令二人不許將她去了荷塘的事情告訴任何人,然後便衝到自己房中就將門鎖上。

青枝不放心,守在門外候了許久,裏麵沒有任何動靜。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喚道,“四姑娘!可要沏壺新鮮的荷葉茶來?”

這才聽到沈天璣的聲音,“我沒事,隻是累著了。你們自去睡吧!”

青枝聽著沈天璣的聲音並無異常,這才稍稍放心。隻喚了碧蔓同自己輪番守夜,若是姑娘有什麽事情能及時招呼著。

沈天璣將自己關在房中,卻是久久不能入睡。掌中那枚陌生的玉佩溫潤絲滑,卻如火球般燙得她心神不寧。她手一抖,那玉佩便落在地毯上。

雨洗冬青,凝翠欲滴,卻是枚翡翠玉。不過孩童巴掌大小,橢圓形,上麵雕刻有雲氣紋襯底的雙龍戲珠。

這般清透的玉,定是價值連城。想來這玉的主人非富即貴。

驀然間,黑夜中那個男子的氣息和輪廓仿佛又出現在眼前,沈天璣渾身一抖,隻將那玉佩快速拾起,隨便扯了個帕子包著,再也不敢看了。

富貴又如何?她本就是煊赫門第出生,最瞧不上的就是張狂跋扈自以為是的富貴紈絝!

重生而來的沈天璣並不是真正的十四歲懵懂少女,經過了最初的慌亂,如今逐漸平靜下來,隻覺得如今自己最應該做的不是羞惱,不是憤怒,而是如何應對此時的困境!

若是那人將此事泄露出哪怕一分,那她沈天璣定是要身敗名裂了!

一整夜都是半夢半醒,第二日李媽媽來喚她起身時,見她神思恍惚,臉色蒼白,便急著讓青枝去請個大夫來,沈天璣並未阻止,愈發作出生病的模樣。

那大夫隻道是憂思過度,心神不寧,體虛病弱,需靜養幾日。

沈天璣便乖乖待在院子裏歇了數日,頭兩日尚且惶惶,但見無任何風吹草動,這才逐漸放下心來。

想來那男子已經將她忘記。這種紈絝,定是處處留情,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這樣也好,省得她還要費一番心力去堵他的嘴。

這日,碧蔓捧了隻黑漆托盤興衝衝進了屋。屋裏,粉紅細頸花瓶中的芙蕖換成了一束新鮮的紫紅石竹,沈天璣正坐在美人榻上側過身子拿了把小巧的剪刀修剪花枝。青枝立在一旁拿了把小團扇輕輕扇著風。

“姑娘,李媽媽吩咐奴婢給您送來的玉。”碧蔓眉開眼笑地將托盤送到沈天璣跟前,打開團花刺繡猩紅色罩布,裏頭是一枚和田玉麒麟。

“咦。”沈天璣笑道,“不是說找不見了麽,怎的又找著了?”

“這是給您新打出來的,不是原先那塊。”碧蔓道,“李媽媽說,那對玉原是您從小帶著的,少了一隻確是可惜了,便與四夫人說了,看能不能尋個差不多的玉配上。不成想在城南一家人裏竟真找到了一塊!四夫人便請了熟練的玉匠緊趕慢趕打出來了。您瞧瞧,跟丟的那隻可是一模一樣呢!”

沈天璣細細一看,隻見那玉晶瑩潤澤,上頭的麒麟也雕得分外有神,又取了那另一隻玉來一對比,果真是一模一樣的。

這對麒麟本是用作玉綬帶時常掛在腰間。前幾日夜裏去荷塘時就丟了一隻。沈天璣料想是落到水裏了,雖有幾分可惜但也不曾在意。

“李媽媽有心了。”沈天璣好奇道,“這玉價值不菲,聽聞姑蘇城南俱是平民百信之家,能尋到此玉倒也是難得了。”

“可不是?”碧蔓仿佛忽然想到了什麽,愈發的妙語連珠“姑娘您不知道,開始四夫人親自去那戶人家買玉,那家主可不樂意呢!說這玉是傳家之寶,花再大的價錢也不賣。四夫人便說是府的小姐正缺了塊和田白玉保平安,如今還病著呢。那人一聽,想了一會子就答應了,還說不用銀子。四夫人拗不過,便隻丟了一百兩在那人屋裏。”

聞言,沈天璣卻皺皺眉,“到底是哪一戶人家?”

碧蔓想了想,“好像是姓聿的。”

瞧著沈天璣臉色不大好看,碧蔓朝青枝吐了吐舌頭,不知道是不是哪裏說的不對了惹得姑娘不高興。

沈天璣又朝她笑笑,“行了,不幹你的事。你且幫我把這花兒給修修吧,我歇一會子。”

碧蔓應了聲,接過了沈天璣手中的剪刀。

這石竹長得很好,比起芙蕖來還是少了一份清香。碧蔓奇道:“姑娘素來喜歡芙蕖,怎麽這些日子偏不用芙蕖插花了?”

沈天璣正撐在一旁發呆,聞言隻隨口唔了一聲,道:“總要換些花樣才好。”

青枝將一對麒麟玉收好後,笑道:“四夫人對姑娘真真是有心。”

沈天璣點點頭,“晚些時候你們隨我一道去問個安才是。我在這裏兩年,真真是勞煩四嬸嬸太多了。”

青枝頓了頓,壓低聲音開口道:“姑娘,自打那日你病了之後,雖然大夫沒瞧出什麽來,可是李媽媽去靈溪寺裏給您算了一卦,卦象裏說,您這是缺了靈物護身,邪氣侵體,才由此一病。李媽媽這才急著給你找回那塊玉麒麟的。”

沈天璣點點頭,輕聲道,“李媽媽為我操心了。”心中對卦象神鬼之說卻不以為然。隻是自己不過裝病一場,倒引得大家都如此憂心,倒是她的不是了。

沈天璣又問:“前兒讓你們打探的一件事,城南錦蘇巷最裏麵的小院兒,住的是何人……”

“奴婢打探過了。”青枝道,“那院子並無人居住,隻偶爾賃給來往姑蘇歇腳的公子富商之類。前幾日住了位西邊兒來的外地人,至於具體是何身份那東家自己也不知道。”

沈天璣沉吟半刻。

西邊兒來的?隻要不是京城來的就好。猜到那男子身份不凡,若果真是京城人氏,隻怕日後遲早要碰上麵,那麻煩就大了。

“你方才說,前幾日住的?”沈天璣問道。

青枝點點頭,“是前幾日,現在已經走了。”

沈天璣心頭大鬆一口氣,隻覺得這些日子憋在胸口的陰影一下子都疏散開了。

青枝見沈天璣一下子笑靨晏晏,道:“姑娘這會子心情好,奴婢瞧著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今兒要不要出去散散晦氣?”

沈天璣點點頭,眉開眼笑道:“今日正巧是秋闈最後一日,想必城中最是熱鬧不過,你們兩個丫頭啊,就跟姑娘我一塊兒出去轉轉吧!”

“先時姑娘不是還不愛理會科舉之事麽。”碧蔓道,“今日怎麽又有興致了?”

“怎麽著,帶你出去玩還不樂意了?”

碧蔓立刻滿臉討好道,“當然樂意!姑娘說好了哦,不許反悔!”

沈天璣心情愈發開闊起來,笑意流轉間,心裏已經開始打起了小算盤。

李媽媽見到沈天璣要出門逛逛,這次不僅不阻止反而還鼓勵著她,心裏連連道著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姑娘這會兒總算是恢複如初了。

離開院子時沈天璣順手將一直置於抽屜角落處的絲帕布包揣進袖兜,走在街上隨便瞅著哪個小孩子順眼,便將那布包給了他,道是:“裏麵的東西可以換零嘴兒吃的,姐姐白送給你,你且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