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寺廟偶遇(上)
大夫人的行事速度可謂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不過幾日的時間,便準備好了一切事情,把身邊一個叫洪恩家的賜給了杜氏做管事嬤嬤,又賜了一戶袁姓的家生奴才。
因是大夫人給了貴妾的身份,馬車、行李一應都是以府裏奶奶的份例置辦的。一時間,在外院引起了不小的**。
走的當天,大夫人帶著各方奶奶親自出去送別,眾人心裏雖有非議,卻礙著大夫人的話而不得不從,佯裝熱情地說了幾句臨別的客套話。
大奶奶卻是一反常態,身後裝著的一應行李、土儀禮品皆是挨輛馬車查看地仔仔細細,跟車的奴才仆從也是千叮嚀萬囑咐務必要把人平安送到,而後又過去拉著杜姨娘的手,難舍難分地落了兩滴淚。
“我雖與妹妹相識不久,可妹妹的禮義德行我卻都是看在眼裏的,若不是大爺那裏沒人照顧,我定是要多留妹妹幾日的,妹妹到了京裏一定替我好好照顧大爺,京城不比家裏,但凡遇上些苦難,你也都先咽著,待日後回來我補償於你。哎呀,真真是舍不得你呀……”
杜氏聽了也跟著紅了眼睛,兩人惺惺相惜地抱頭嗚咽起來,不知道還以為當真是姊妹分別。
隻是她們這些知情人聽來自是別有另一番含義了,璧容不由得對大奶奶這份“字字珠璣”的麵上功夫佩服得五體投地。
“大奶奶剛才演的可真像,還當真留了幾滴淚出來呢,我看那杜姨娘指不定還真以為大奶奶跟她掏心窩子呢。”秋桐,兀自說起了上午的事。
夏堇卻不似她想的那樣簡單,“那杜姨娘可是太太身邊的人,定不會是個省油的燈,咱們丫鬟都能看出來的事情,她會看不出來嗎。”
“我看也未必,奶奶不是常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而且聽說那杜姨娘家裏也是個書香世家,隻可惜是個沒娘的庶女。”
璧容不置可否地聽著她們倆爭辯,也不打斷,想起那杜姨娘在府裏短短三日的言行舉止,確實如秋桐所說無差,她若不是個良善的主,那這心機手段可就真是不可估量了。
“想太太自從進門就掌了家,如今卻盡數交給了大奶奶,心裏不知道要怎麽個堵心法呢,這下給大爺送個屋裏人過去,每天晚上隻用吹吹枕頭風,大爺厭了大奶奶,那還不是早晚的事兒嗎。”
“哎呀,你真是……嘴上也沒個把門的,這樣的話也好意思說的這麽大聲。”秋桐紅著臉嗔怒地瞥了夏堇一眼。
夏堇被她一說,也紅著臉結巴起來:“我,我也是以前聽我娘說的,說那些個小妾姨娘們最會在爺們身邊吹枕頭風,厲害的還能攪得家裏烏煙瘴氣,糊弄得老爺們作出寵妾滅妻的事情來!”
※※※
是夜,墨竹院內室仍舊亮著昏暗的燈。
“怎麽還不睡。”沈君佑撂下手裏的書,拿出懷表看了眼時辰,見璧容坐在鏡子前呆楞地梳著頭發,不明所以地問道。
“爺可知道今個兒走的那個杜姨娘?”
說她是被夏堇的話勾起心思也好,還是她借故無理取鬧也罷,此刻,璧容心裏就是堵著一塊大石頭,怎麽也舒服不起來。
“我哪會認識她。”沈君佑漫不經心地回道。
“太太說大爺和她自小相識,可那杜姨娘聽說才十六歲,莫不是大爺自人家尚在繈褓中就看上了。”
“不過是太太的說辭罷了。”
她自然知道是大夫人的說辭,隻是這樣的說辭,對男人而言是毫不介意的吧。
“可好好一個姑娘,為著別人的利益就要硬生生地給人做妾……再說大爺都能當她父親了。”
“那有何大驚小怪的,老夫少妻這種事在京裏可沒什麽大驚小怪的,何況又是做妾妾。你這麽說,莫不是也覺得我比你老了。”說著,沈君佑的聲音裏有些悶悶不樂。
璧容愣了半天,這無理取鬧的人不應該是自己嗎?
繼而有些哭笑不得的回道:“這哪裏是一回事阿?”
“怎麽不是一回事,我可是大了你九歲呢!”沈君佑逼近她說道。
璧容有些無奈地看著他這份小孩鬧脾氣的模樣,起身熄了外室的燈燭。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沈君佑就醒了,說起來這還是讀書的時候養成的早起的習慣。
眷戀著身邊軟玉溫香的氣息,沈君佑側過身,枕著胳膊看起了她的睡容。
璧容的臉向右側微微偏著,斜斜的衣襟裏露出白瓷般的肌膚,他眼見地瞥見昨夜自己留下來的痕跡,印在她身上像綻開的米分色花朵,不禁想起她昨夜柳眉緊蹙時的嬌弱無力……身體驀地燥熱起來。
手不老實地伸進她的衣襟裏,抓住她胸前的兩團高聳,輕輕地揉捏起來。
昨個兒“忙碌”到大半夜才睡著,此刻璧容迷迷糊糊地醒過來,隻覺得渾身疲倦得很,感覺到胸前有一雙炙熱的大手輕力地揉捏著,猛地嚇了一跳,張嘴就要叫出來。
沈君佑立即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嘴,免得她一個嗓子把外麵的下人叫進來。
“爺,爺!”璧容使勁地推開他,利索地起來穿上褻衣,嗔怒地看了他一眼道:“白日暄淫不好!”
沈君佑嘴角微微上翹,一伸手攬住那韌柳般纖細的腰肢,微微一用力便把她拉回了自己身上,舔著她瑩白嬌嫩的米分色耳垂,曖昧地道:“淺嚐輒止無礙!”
二月二,龍抬頭,每年的這一日,太夫人和大夫人從卯正時分就要開始禮佛上香,故而各房也就不用早起過去請安,難得清閑一日。
沈君佑和璧容磨蹭著起來時已經辰正過了一刻,門口的夏堇和秋桐都強自忍著笑,進屋收拾好了床鋪,扯了羅漢床上炕桌,門外的兩個粗使婆子立即端了擺著早膳的炕桌上來。
甜白瓷的小碗各裝著一碗粥,沈君佑的是瘦肉粥,璧容的是山藥紅棗粥,另有四碟什錦小菜,一屜冒著熱氣的香菇肉包,一屜金銀饅頭,一碟棗泥酥餅,一碟桂花糖糕,盡數都是兩人愛吃的東西。
沈君佑夾起一個肉包放進璧容麵前的泥金小碟裏,漫不盡心地道:“一會兒吃完了帶你出去轉轉。”
璧容夾包子的手頓了頓,疑惑的問道:“昨天怎麽沒聽你提起?要去哪裏?”
“昨天不是在忙嗎……”沈君佑挑著眉意有所指地往璧容捂得嚴嚴實實的脖子上瞄了兩眼,繼續平靜地說:“前些日子你不是一直想去趟珠海寺嗎,今個兒難得有時間。”
“可是,那離著不近了吧,用不用準備些相香燭供品呢,對了還有馬車,也得趕緊叫人安排才行。爺昨天應該告訴我一聲的,就用不著現在這麽急了。”
沈君佑兀自又盛了一碗粥,伸手按住她的胳膊,不慌不忙地道:“我既然說了要去,自然都是準備妥當了的。”
璧容一怔,他這算是想給自己一個驚喜嗎?
心裏突然變得暖暖的,好像三月的春光照進了心腹之中,到處都是一片明媚春色。
沈君佑穿了身佛頭青素麵杭綢夾袍,璧容換了件素淨的月白色撒朱紅小碎花的對襟褙子,插了支樣式簡單的珠花。
二進門口處關恒早就備好了馬車,黑漆平頂的馬車裏鋪了一層厚厚的褥子,又放了兩個秋香色的軟墊,璧容半躺在軟褥上拉開中間的一塊隔板,露出了一扇正方形的雕花木窗,正好可以看見外麵的風景。
馬車約麽行了約麽兩個時辰,才緩緩地停下來。
“醒醒,我們到了。”沈君佑拍拍睡得迷糊的璧容,從小桌上拿了一杯溫度適宜的熱茶給她,兩人又在馬車裏坐了一會兒才出去。
萬物複蘇,農耕在即,門口拜佛燒香的香客一片片多的數不勝數,有的夫妻接班,有的則是一家老小,好不熱鬧。
珠海寺周圍兩側高山對峙,怪石嶙峋,據說是過了“十八盤道”,越了“南開石門”,才進得山門,風景自不必說。
“這附近有一汪叫作‘龍池’的清泉,頗為有名,據說天旱不涸,雨澇不溢,水質清純,口感甜潤。”沈君佑說道,“現在先陪你進去拜佛燒香,等一會我們再好好逛逛。”
“好。”漫步在如此秀麗的錦繡山河下,璧容心情尤其的好,挽著沈君佑的手臂,兩人一起進了寺。
有錢人家和普通老百姓進寺院拜佛的差別就是,剛一邁進大雄寶殿,就有穿著灰色僧袍的小和尚遞來了香燭。
璧容的前麵正有一個穿著大紅遍地金對襟褙子、珠環翠繞的年輕貴婦站在大雄寶殿的正中央合著掌口中念念有詞,一旁的婆子接過她手中的香插到了前麵香爐裏。
璧容雖不是佛家的信徒,可也懂得心誠則靈這句話,故而不似那婦人一般,親自走到拜墊前麵磕了幾個頭,燒了三根香。
隨後又去了供奉觀音的殿堂,裏麵有不少前來求子的婦人,璧容仍舊磕了頭,燒了香,沈君佑自是不信這些,站在一旁看著她虔誠的叩拜,不由得便想起她自那日起的惴惴不安。
在觀音堂添了一百兩的香火錢後,便跟著知客僧去了一處種滿了梨花的清靜院子裏用齋飯。
沈君佑介紹道:“這兒的齋飯很不錯,今個兒是二月二,我還特地要了兩碗素齋麵,一會兒嚐嚐。”
不一會兒,小僧侶就端了齋飯過來,甜白瓷的闊口大碗裏滿滿裝著兩大碗麵,麵擀的如龍須一般的細,澆上了素澆頭,又配了幾樣爽口素菜,看了不禁胃口大開。
兩人正吃著,突然聽到旁邊院子裏傳來一陣女人的哭聲,而後又有一聲男子慍怒的低吼伴隨著茶杯重重地砸在地上。
“怎麽吵架吵到寺院裏來了。”璧容蹙著眉頭說道。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穿紅色褙子的婦人跌跌撞撞地跑進了他們的院子裏,璧容抬頭一看,竟是剛才在大雄寶殿上的那個年輕貴婦。
巴掌大的一張小臉上淌著兩行淚珠子,在往上瞧,遠黛般的兩道眉毛,長長的細眼,因為咧著嘴角而露出兩個小小的梨渦,璧容不禁有些晃神,怎麽會是她?
那女子此時也晃過神來,見自己闖進了別人的院子忙拿手擦擦眼淚,想要開口道歉,可抬起頭看見璧容的那一瞬間,她也呆了。
“你是,你是……莊姐姐?”那女子不敢置信地開口問道。
“你是,滿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