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知險惡

晟語蝶感覺自己十六年書都白讀了,三年的職場經驗也沒有任何的用處。此時她就像一個傻子一樣,完全不會應付眼前的狀況。

她甚至還比不上一個孩子!當晟太太說要罰她違了父訓的時候,她連半點兒危機感都還沒有產生,正在心裏想著會是什麽的責罰時,晟繼堂就已經撲過去給她求情了。

她有些汗顏地看著晟繼堂突然像個小大人一樣,為了周護她而說著謊。可是晟太太顯然並沒有為兒子的哀求所打動,反而抬起手來,照著晟繼堂的身上就要拍下去。

嚇得晟語蝶來不及細想,衝過去將晟繼堂拽過來,摟在了自己懷裏:“小堂還是個孩子,太太不要打他!”

“喲喲喲!自己的事還沒理清呢,居然管起太太來了!”右邊的婦人一嘬嘴,尖細著嗓子說道。

晟語蝶見她那副嘴臉,在心裏將此人定位為陸姨娘。她聽了七兒的講述之後,知道這位姨娘是個兩麵三刀的人物,心裏瞧不上她,也懶得應她的話。

再看晟太太,雖然一巴掌拍了個空,臉上並未見惱色,反而有些釋然的樣子,轉頭看了一眼陸姨娘,指著晟繼堂教訓道:“不在屋子裏好好跟著先生練字,四處混跑瞎鬧,你是不是皮緊,想要挨板子了?”

晟繼堂到底是小孩子,也聽不出晟太太語氣中的虛張聲勢來,一聽要挨板子,使勁地往晟語蝶身上拱:“娘饒了我吧!我以後一定好好練字!”

晟太太教訓起自己這個寶貝疙瘩來,到底有些嘴軟。一直站在她左邊沒有說話的那位小姐,見此情形後輕輕一笑,上前拉過晟繼堂,摸著他的頭,對晟太太說道:“太太饒了小堂吧,關他什麽事?他不過是個小孩子,哪裏沒去過就愛往哪裏鑽。要說有過錯,也是大人的錯處,自己不知道檢點就罷了,還要牽累小孩子,唉……”

“大姐……”晟繼堂現在隻怕挨板子,誰替他求情,他就巴著誰。他這樣一喊,晟語蝶便確定了這位小姐的身份---她就是那個為搶夫郎,給自己的妹妹扣上不貞不潔罪名的晟家大小姐晟語雁!

好一個牡丹仙子!不但模樣生得錦繡,說起話都透著一種刻意的嫵媚!那一番話綿裏藏針,那針尖對準的可不正是自己嗎?

晟語蝶恨得牙癢,可是惦量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處境,還是決定先忍了她!

她跪到晟太太麵前,很鄭重地認錯道:“姐姐說得對,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甘願領太太的罰。”

晟太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晟繼堂,想了一下說道:“你到院子裏去跪著反醒,明天日當中午的時候再起來吧。小堂……回自己的書房抄書去!三天內不許出門!”

晟語蝶望了望門外似火的驕陽,心都抽到一處去了。她除了小時候在少年宮跳舞,扮演小蘑菇的時候跪過,再就不知道給人下跪是什麽滋味了。就這一會兒,她就已經感覺膝蓋銳痛,有些支撐不住了。如果跪一整天,不知道她還有沒有命在。

她暗自叫苦,嘴上卻不得不應一句:“是。”語氣聽起來十分的勉強。

好在晟太太也不跟她計較語氣的事了,“嗯”了一聲,便拉起晟繼堂的手往外走去。晟繼堂也知道是自己連累了二姐,頻頻地回頭張望。而晟大小姐則對晟語蝶綻開一個令百花羞閉的燦爛笑容,蘭指輕輕朝她一點:“妹妹安分點吧,鬧出這麽多事來,讓外人看笑話!”

晟語蝶聞言,心中氣憤。可是她的體會,終究比不上七兒來得深。這一幫人還沒走出屋去,她就聽見跪在她身後的七兒,發出清晰的磨牙的聲音了。

等屋裏就剩下了她主仆二人,晟語蝶艱難地從地上支起腿來,起了身:“可憐可憐你的牙吧,她們都走了,你磨得再利,也咬不到誰了。”

她本是一句輕鬆的玩笑話,卻不想七兒聽了,捂著臉“嚶嚶”地哭了起來。

晟語蝶無奈地蹲到她身邊,扯著她的胳膊說道:“喂!好像被罰跪的是我吧?你哭什麽呀?”

七兒抬起濕答答的小臉兒,咬牙切齒地說道:“這起子人都欺負小姐沒有親娘疼,要是霍姨娘還在,那個陸賤人也不敢如此囂張。如今太太麵前就她一張嘴巴,就算是假的,說上十次八次,也變成真的了……她們娘倆兒一對兒蛇蠍。小姐如今被她們陷害成這樣,以後還怎麽翻身出頭啊,嗚……”

晟語蝶有些感動於小丫頭對她如此的忠心,攬住她的肩頭說道:“雖然我沒有娘親疼,可是我有七兒呀,七兒這麽聰明伶俐,有你幫襯我,就沒有跨不過去的坎兒。你別急,凡事都不能一蹴而就,我們等一個機會,等機會來了,我們就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好不好?”

七兒聽她說得這麽樂觀,好像她馬上就能從這個小院子裏走出去,而不是被罰跪一樣,心疼地抓著晟語蝶的手:“小姐……七兒笨,七兒幫不上小姐什麽大忙。以前小姐總是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倒把七兒急得想撞牆。如今小姐自己要出這口氣,要是用得著七兒的地方,七兒粉身碎骨也不惜……”

晟語蝶聽到這裏,笑著拍了一下好的臉:“哎哎!傻丫頭,又不是保家衛國,說什麽粉身碎骨呀?你要是粉身碎骨了,誰來照顧我呀?”

七兒也覺得自己過於大義凜然了,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眼淚。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一張響動,晟語蝶抬頭一看,一個婆子推開門,隻伸一個腦袋進來,不太高興地催促道:“二小姐該跪著去了,你再磨蹭一會兒,讓人告訴了太太,可不光是二小姐受罪。太太會說我監罰不利,怕也要跟著挨板子呢。”

監罰?她還以為自己院子裏跪著,沒人看見的時候,還能偷著坐一會兒呢!怎麽還有人監督?那她實打實地跪上一天,會不會殘廢了呀?

晟語蝶很想在此時裝暈倒,可是七兒已經擦掉眼淚,伸手來扶她了:“小姐快去吧,晚了那些人又有說法了。”

躲是躲不過去了,她隻好慢騰騰地站起身來,拽拽衣服,攏攏頭發,能蹭一會兒是一會兒。嘴巴裏小聲對七兒說道:“能不能給我個墊子?”

“小姐先去,我想辦法通融一下這個冷刁婆子。”七兒附在她耳邊答道。

晟語蝶這才邁動步子,往院子裏去。路過那監罰的冷婆子身邊時,她擠出一個笑臉兒來,衝著冷婆子點點頭:“冷媽媽好。”

冷婆子臉上的不耐表情僵了一下,“哦”了兩聲,也咧嘴笑了一下,回一句:“二小姐客氣了。”

晟語蝶磨蹭到院子中央,抬頭看一眼被正午的太陽照得白晃晃的天空,心裏悲歎一聲:自己那一跤摔的,真可謂曠古爍今了,隻那麽在桌角上一磕,就從現代穿越到古代來了,想想科學家們傾盡心血,曆盡數代研究什麽時光穿梭機,還不如直接去研究一下她辦公室的那張桌子,興許會更有成效呢。可惜自己隔著不知道幾百年的時空,無法與他們交流了,那麽神奇的一張桌子,不知道將來會不會被當做劈柴燒掉……燒了也好!害她到這個不開化的年代來受罪,活該被燒!

晟語蝶腦子裏轉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在院子當中跪了下去。剛剛在晟太太麵前跪過的一雙膝蓋,一接觸到那堅硬的石板地麵,疼得她吸了一口涼氣。

而那個冷婆子,就站在不遠處的台階下麵,盡職盡責地看著她。

不一會兒功夫,就見七兒從屋子裏走出來,張羅著給冷婆子擺上一張凳子和小幾,給她沏上了一壺茶,陪笑說道:“冷媽媽辛苦,您老又沒有受罰,坐下喝杯茶吧,也不耽誤你看著。”

那冷婆子起先還比較堅決,衝著七兒直搖頭。待到七兒往她手裏塞了一樣兒東西,臉上的線條馬上柔軟下來,笑眯眯地坐了下去,對七兒小聲說道:“你去院門外看看。”

七兒高興地跑去院門那裏,探頭往外看了看,見周遭沒人,回來取了一個墊子,遞給了晟語蝶。本來那意思是允許她放在膝蓋下麵墊一下,可是晟語蝶實在是跪得受不了了,扯過墊子往地上一丟,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那冷婆子先是吃了一驚,可是到底拿人的手軟,緊張地看了看院門口,也沒開口讓她起來。七兒給她端了杯茶來,又擰了一把濕巾蓋在她頭上。她兀自捶著腿,喝了一杯茶,才覺得好過了一些。

這樣跪一會兒坐一會兒,直到傍晚,她倒還能挺得住。可是過了晚飯時間,院子外麵突然開始有人走動,來來回回地,幾乎每隔一刻鍾就來一趟。七兒扒著院門往外看,正巧與門外的一雙眼睛對上了,嚇得她“啊”地一聲往後退。

七兒拍著胸脯撤回晟語蝶身邊,恨恨地說道:“是陸姨娘屋裏的浣兒,真是太可恨了,還盯上我們了呢!”

冷婆子聽到外麵有人,早就害怕了,趕緊上前說道:“讓人看見可了不得!二小姐好歹堅持一會兒吧,等夜深人靜了,咱們再放鬆放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