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出人意料的反應

聽宋媽媽提到公主,楊氏看了她一眼,笑容可掬地說:“可不是。公主即將進門,府裏就傳出喜信,正是開門見喜的吉兆。”

老王妃聽不明白這些彎彎繞的話,眯著眼直點頭,“是啊,是啊,公主果然是個旺夫旺子的貴重命格兒。你們這可提醒我了,如今陳氏有喜,我光顧著賞她了,卻不可輕慢了公主。宋媽媽,你去我的箱子裏翻翻,給公主備份禮,明兒派妥當的人送去。”

宋媽媽答應著,去廂房開箱子,一邊翻撿合適的禮物一邊盤算著,這禮可真不好送啊,說出的話稍有差池,便會讓公主誤會,認為他們這是借著王府裏的側室懷孕去給她個下馬威,那以後還怎麽過日子?看來還得去找王府的大人們商量,千萬不可讓公主沒臉,這不是還沒結親就結仇了嗎?

皇甫瀟將楚燦華從安王府秘密帶走,就去了刑部,在那裏一直待到晚上。府裏派去報信的人始終沒見到王爺,也不敢在衙門裏宣揚,隻得守在耳房候著。兩代勇毅親王都治家甚嚴,外事不傳內,內事不傳外,那報信的小廝不敢打聽,也不敢回去,隻餓得前胸貼後背,才看到王爺出來。

他趕上去跪下,口齒伶俐地稟報,“王爺,陳孺子診出喜脈,老王妃命小人來給王爺報信。”

送皇甫瀟出來的幾位刑部官員紛紛拱手道喜,心裏卻各有計較。

攝政王終於有後了,確實可喜可賀,但是時機不對,公主還沒進門,就出了這種事,都知道北地胭脂性情直爽潑辣,說不定明天就要鬧將起來,攝政王府從此就要家宅不寧了。

皇甫瀟神情未變,淡淡地擺了擺手,便翻身上馬,向王府馳去。

王府的四大家臣錄事參軍齊世傑、長史吳明憲、主簿徐誌強和衛帥嶽堅都等在議事廳,門房已經得了關照,王爺一回就向他稟報了。皇甫瀟便沒去後院看母親,先去了議事廳,又吩咐擺飯,與四個心腹便吃便談。

皇甫瀟一忙起來就是連軸,在文淵閣辦公時,常常用膳食的時間都有人來回事,所以“食不言,寢不語”什麽的在他這兒全是空談,抓緊時間談事才是正經。他的家臣早就清楚他的性情,因此陪著吃飯時也就毫無顧忌地談起正事來。

齊世傑已經年過不惑,最為沉穩,看問題也往往直指本質,這時就說:“聽說陳孺人有了喜,下官就去調看了內院的錄事簿。王爺兩月前的確去過棠園,但是當夜並沒要水,第二日也未賜下避子湯。”

他隻說過查出的事實,並沒有摻入自己的意見,但是其他人都已經聽明白了。

沒有要過水不見得就是沒有寵幸過,次日沒賜避子湯說不定是允許那位孺人懷孩子或者是忘了,所以這都不能說明什麽,隻有王爺本人才知道當時的情形,他究竟有沒有要過陳孺人。

事過兩個月,皇甫瀟哪裏記得住這種小事?不過,有個原則他卻是從來沒有忘記過,那就是公主進門前絕不能出庶子女這種事,所以避子湯是次次不落,絕不可能忘記,而且他還關照過自己的奶娘榮媽媽,隻要自己沒有特別關照,無論是側妃、夫人還是孺人、侍妾,半年內一律在侍寢後賜避子湯,所以那夜如果自己真的要過陳氏,這避子湯就決計不會少。如果第二日沒送避子湯過去,就隻有一個原因,自己並沒有寵幸陳氏。很多時候,他在外麵應酬,累了或者醉了回來,都是一覺睡到大天亮,並不會寵幸人的,去後院女人的屋子睡,也多少是給她們一個體麵,卻不會次次都**。他哪有那個精力?

喝了半碗湯,皇甫瀟才平淡地說:“既是沒賜陳氏避子湯,那就是她並沒侍寢。”

四大家臣齊齊變色。那這個喜就來得太蹊蹺了。

“算計我倒罷了。”皇甫瀟的聲音有點冷,“讓母妃空歡喜一場,最後卻落得傷心難過,那就罪不可恕。”

齊世傑點了點頭,“此事很是古怪,當中隻怕有些文章。依下官之見,不若等一等,看看這件事背後是否有人在動手腳。”

“是啊。”吳明憲附和,“陳孺人進府後一直不爭不鬧,安分守己。她家也沒什麽要緊的背景,她又是庶女,在王府中家世偏低,守著規矩方是上策,下官也看不出她有膽子幹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徐誌強卻搖頭,“不然。有時候女人瘋狂起來,比男子還能豁出去,她這是想奮力一搏吧,大概是想著公主即將過門,王爺為著王府體麵,也不好處置了她。將來公主成了王妃,她再來個小產,栽贓到王妃頭上,正是一箭雙雕,既讓王爺厭棄了王妃,又因為憐惜而去抬舉她。”

嶽堅是武裝,管著整個王府親軍,聽徐誌強說得頭頭是道,不禁笑起來,“你倒對這些後院的彎彎繞了如指掌。”

“看得多了嘛。”徐誌強歎氣,“燕京中哪家達官貴人家裏沒有點破事兒?我說的都是些普通的手段,真正厲害的你還沒見著。”

皇甫瀟沉吟片刻,看向齊世傑,“公主知道了嗎?有什麽反應?”

“老王妃得知喜信後,就派人去安王府請兩位側妃娘娘回來。當時公主、安王妃和一些公卿夫人都在,去報信的婆子就直愣愣地說了出來,大家就向側妃娘娘道喜。公主倒是很有定力,既沒道喜,也沒說什麽不妥當的話,坐在那兒吃了一顆荔枝。等兩位側妃娘娘離席後,公主還坐了一會兒,這才告辭離開,回了迎賓館。”齊世傑的雙眼隱隱發亮,“公主回府後一切如常,更了衣,喝了茶,然後就讓人搬了個箭靶出來,放在百步開外。她放了十箭,箭箭正中紅心,接著讓人出來吩咐,明天給她備馬,她要出城去跑馬。再後來,公主說是乏了,就回屋去看書了。”

徐誌強與吳明憲是文官,對公主的反應有點始料不及。嶽堅卻是一拍桌子,一臉的讚賞欽佩,“果然不愧是一國公主,豁達大氣。哎,公主帶來的十匹馬真真是讓人垂涎三尺啊,全都是千裏馬,神駿非凡,要是能蒙公主賞一匹下來就好了。沒想到公主的箭法這麽好,真是可惜了。”

齊世傑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你都在胡說些什麽?什麽可惜?嫁給王爺可惜嗎?難道你還想讓堂堂公主上陣殺敵?真是沒長腦子。公主的馬不是你能肖想的,以後倒是可以想辦法配個種,生些小千裏馬,給王爺建一支精銳騎隊。”

“守衡的提議不錯,彌堅好好琢磨琢磨。”皇甫瀟笑著點頭,“好了,說眼下的事。守衡,陳氏到底是否有喜,要查個清楚明白。如果是確實有喜,那就要查出奸夫是誰,不過,我相信陳氏不會做出這種事,王府內院不說滴水不漏,也不可能混進外男。按照陳氏的性情,我比較傾向於用藥造成的假孕。”

齊世傑同意,“嗯,我也這麽推測。目前的重點在於,用藥這事是誰幹的,是她自己,還是別人陷害,這是有區別的。”

“對。”徐誌強皺眉,“這一招看似簡單,甚至還有些愚蠢,其實細想起來卻是既準且狠。就算最後證實了陳孺人是假孕,可外頭的人不清楚其中的內幕,指定要說是王爺為了討公主的歡心,狠心不要孩子,卻慌稱是陳孺人犯了事。若是成親前處置此事,別人會說王爺心狠。若是成親後再處置,王妃肯定要被人詬病,說娘娘善妒,不能容人,整治懷孕的側室,等等,情況會更糟。本來咱們是坦坦蕩蕩,沒有那些陰私做法,可被人傳來傳去,肯定越來越離譜,最後還是王爺和未來的王妃背黑鍋。”

吳明憲連連點頭,“是啊,得想個萬全之策。”

嶽堅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麽多道道,不禁瞠目結舌,索性埋頭吃飯,不參與意見。他是直腸子,對王爺忠心耿耿,浴血奮戰是半點不含糊,遇到這種內宅曲裏拐彎的事情就一頭霧水,根本摸不著頭腦,還是不摻和的好。

皇甫瀟累了一天,回來還要料理這種莫明飛來的混賬事,感覺很疲憊。他捏了捏鼻梁,溫聲道:“逸之,你撥幾個靠得住的婆子去棠園,好好侍候陳氏,別讓她磕著碰著,更別讓其他人太過接近。我會讓她好好在棠園‘養胎’的,等閑不許出園子。”

吳明憲連忙點頭,“是。我已經找好了婆子,隻等王爺發話,就派到棠園去。”

“好。”皇甫瀟站起身來,“我去看看母妃。你們去歇著吧,明兒還有的忙。”

“是。”四人一齊起身,“王爺多保重。”

“嗯。”皇甫瀟用茶漱了口,抬手揉揉有些暈脹的額頭,就往萱草堂走去。

滿座衣冠勝雪說:

我是注重細節星人,所以裏麵的男子大多有字,親近的人互相都是以表字稱呼。在這裏將王府四大家臣的表字列舉出來,方便親們閱讀:錄事參軍齊世傑,字守衡;長史吳明憲,字逸之;主簿徐誌強,字子固;衛帥嶽堅,字彌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