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女性分兩種

李璿玉女士的個子很高,足有一米八,溜肩、細腰、長腿,胸部小小的,典型模特兒的身段。她的臉棱角分明,一看就讓人覺得性格剛硬。此刻她手裏夾著煙,真絲長裙下的兩條長腿交疊著,坐姿十分優雅。她的耳垂上有對鑽石耳釘,手上戴著鑽戒,在明亮的光線裏閃爍著熠熠光芒。坐在顧影的小小辦公室裏,她一直沒去碰麵前的茶杯,渾身都有意無意地散發出一種降尊紆貴的味道。

顧影穿著普通的米色短袖T恤和淺駝色棉布長褲,臉上不施脂粉,纖長的脖頸間有條細細的金鏈,除此之外再無裝飾,與這位貴客形成鮮明對比。她帶著一抹溫和的笑,聽著麵前的女人侃侃而談國際時尚潮流,一點也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辦公桌上堆著高高一疊資料和大大小小的圖紙,都是今天去縣裏拿回來的,讓人一看就會明白她的工作非常忙,可李璿玉卻視而不見,十分自我地一進來就擺出董事長夫人的姿態,大部分時間在展示自己作為時尚界名人所擁有的高明見解,小部分時間在打聽嶽鴻圖的個人情況。

顧影一向不穿不用名牌,但一個優秀的策劃人對任何領域的發展趨勢都必須了如指掌,從國際國內的政治形勢到當前的時尚流行元素都要很清楚,所以顧影對她說的那些東西其實很了解,不過她並沒有表現出來,隻是微笑傾聽,偶爾點頭附和。對於老板的個人隱私,她一點都不知道,也就實話實說,“這個我不大清楚。”李璿玉倒也不追問,隻笑著點頭,馬上換個話題。

李璿玉正聊得高興,盧裕闖了進來,臉色不大好看地說:“李女士,我們嶽總回來了,讓你去他的辦公室。”他的稱呼從之前的“夫人”改成了現在的“女士”,房間裏的兩個人都敏銳地察覺到了,卻都裝作沒在意。

李璿玉笑著點頭,起身跟顧影道別,瀟灑地翩然而去。

盧裕把她帶到嶽鴻圖的辦公室,然後轉身出來,回到顧影那裏,小心翼翼地向她道歉,“顧總監,對不起,我不該把客人帶過來。你那麽忙,我還要你幫我接待,這是很大的錯誤,剛才嶽總已經批評我了。”

顧影看著他誠惶誠恐的模樣,不由得笑了,“盧經理,沒關係的,不要緊。”

“那個……”盧裕仍然有些緊張,“你看我要不要去找嶽總做個檢討?”

“我覺得不用了,這又不是大事。”顧影溫和地說,“嶽總指出來,你馬上就糾正了,應該就可以了,用不著專門去檢討。嶽總在工作上要求得很嚴格,但不是刻薄的老板,你如果小心得太過了,他有可能會不高興。”

“哦哦,我明白了。”盧裕這才鬆了口氣,“顧總監,謝謝你,那你忙吧,我不打擾了。”

“好。”顧影笑著點頭,看著他出門,這才拿起桌上的資料研究。

雖然嶽鴻圖說給她半個月時間做可研,其實起碼得留出五天,以便討論與修改,所以十天就得拿出初稿來,而收集、研究資料至少需要三天,因此真正能讓她寫報告的時間最多隻有一周。派來的兩個年輕人隻能做最基本的輔助工作,基本幫不了什麽忙。顧影已經把這半個月的工作日程詳細安排好,可是剛才陪著那位與老板有關係的女人東拉西扯,耽誤了那麽多時間,讓她忍不住歎了口氣。她打開報告文檔,把資料裏的一些數據先摘出來放在上麵,然後就往裏填內容。

她的兩個下屬在樓下的辦公室,每人都配有很好的品牌電腦,顧影給了他們幾個小專題,讓他們在網上查詢相關資料,並把數據做成表格再交給自己,這樣她自己可以專心工作,那兩個年輕人也有事可做。

她正在寫可研報告的第一章,分析項目建設的背景,從旁邊的董事長辦公室裏就傳出激烈的爭吵聲。

她要求辦公室的麵積盡可能的小,盧裕便把在這層樓為老板們準備的用於休閑聊天的茶室騰出來給她用,因此她離嶽鴻圖的辦公室最近。嶽鴻圖雖然關了門,窗戶卻仍然開著,平時說話是聽不到聲音的,可如果像現在這樣吵起來,那她想不聽都不行了。

嶽鴻圖顯然怒火萬丈,“你別拿妞妞說事,我沒欠你的,該給你的房子、車子、證券、現金都已經給了。現在我們還有什麽關係?我憑什麽要給你錢?李璿玉,我告訴你,做人不要太過分,我們結婚四年,我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是你不安份,搞這搞那,還與外麵的男人不清不楚,而且對妞妞不好,對我父母不孝,我們的婚姻沒法再維持,最終才離婚。你現在講這些話是什麽意思?說我隱瞞財產,給你的錢給少了?虧你說得出口。我告訴你,我不會再給你一分錢,你要告我就去告,馬上就去,快點滾。”說到最後,他簡直是在咆哮了。

李璿玉的聲音也不小,撕著嗓子吼道:“姓嶽的,別在那兒鬼叫鬼叫,以為叫一叫我就怕了你。我嫁給你,為你生孩子,卻毀了我一生的事業。我付出那麽大代價,就隻值一千來萬?你的資產有多少?啊,有多少?就算往少裏說,怎麽也有幾十億吧?那是我們的夫妻共同財產,我也有份的。”

“事業?狗屁?”嶽鴻圖一點也不客氣,“你嫁我以前的年收入有多少?置辦衣服、首飾、化妝品也就用得差不多了吧?嫁給我四年,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沒事就去巴黎、紐約、香港、東京買這買那,還到澳門、摩納哥、拉斯維加斯去賭,不僅揮霍無度,還到處借錢,全都是我替你還的。一年花了我多少錢,你心裏總有個數吧?你沒知識也要有常識,夫妻除了共同財產之外還有共同債務,我們婚姻存續期間的負債與資產基本相等,離婚的時候交到法院的證據已經清清楚楚,你就不用再做夢了。我知道你最近把我離婚時給你的錢全都輸光了,那你去找你那些情人啊,找我做什麽?是不是連腦子也一起輸光了?總不會你那些情人都是小白臉,全都要靠你養,就沒一個是大款?”

“嶽鴻圖,你個王八蛋……”李璿玉聲嘶力竭地罵著,然後就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似乎是打起來了。

顧影嚇了一跳,卻不知該不該去管。她悄悄走出門,便看到樓梯口站著盧裕。兩人麵麵相覷,都不敢走到中間那個門前去。

盧裕打著手勢,意思是問要不要進去幫忙。顧影想了一下,微微搖頭。以嶽鴻圖的身手,就算打起來也不會吃虧,既然沒有危險,那應該就不能管,畢竟這是老板的個人隱私,讓他們做下屬的看見了隻會讓他尷尬,沒什麽好處。

盧裕是老實人,看見顧影搖頭的時候隻知道站著不動,頭腦裏仍然很茫然,等到見她轉身悄悄退回辦公室,輕輕掩上門,這才明白過來,馬上悄無聲息地下樓,到外麵把保安撤得遠一點,免得他們聽見老板不想讓別人聽到的事情。

過了很久,董事長辦公室那扇緊閉的門打開了,嶽鴻圖陰著臉出來,對裏麵的人說:“快點走吧,我這裏沒客房,留不了你這不速之客。”

李璿玉慢慢走出門,臉繃得緊緊的,再也沒有剛才在顧影麵前的萬種風情。她頭發微亂,本來挽成一個髻的長發都披散下來,大概是重新梳過,倒也不見狼狽。她略顯高傲地微微仰臉,頭也不回地走下樓梯。

嶽鴻圖對下麵叫道:“盧經理,派個車送李女士去三亞。”

盧裕趕緊從辦公室裏跑出來大聲答應,隨即去叫司機開車送人。

嶽鴻圖看著李璿玉上了海馬車,很快駛出大門,這才想了一下,走到顧影的辦公室去。

顧影站在用兩張小辦公桌拚成的工作台前,看著上麵展開的圖紙,手裏還拿著厚厚一疊資料,一邊對照文字一邊看圖。

嶽鴻圖走進來,微笑著說:“在忙啊?”

“嶽總。”顧影抬頭看向他,“我把資料都拿回來了,研究一下就開始做可研。”

“嗯,好。”嶽鴻圖走到她身邊看著桌上的圖,很溫和地說,“那個女人是我前妻,剛才打擾你了。以後如果她再來,你不用理會,別耽誤你的工作。”

“沒事。”顧影笑著搖了搖頭,“她跟我聊聊時尚之類的話題,對我還是有好處的。我覺得她代表的那個圈子也是我們這個項目的目標客戶群之一,知道在他們心中什麽叫流行,什麽叫時尚,什麽叫格調,就可以對症下藥,把一些元素揉到我們的規劃裏麵,對以後項目的銷售是有利的。”

嶽鴻圖知道她這番話主要是在安慰自己,但聽上去絲絲入扣,很有道理,再加上她說話時聲音柔和,臉帶笑意,他心裏一直在翻騰卻沒地方發泄的怒火很快就煙消雲散,這才真正去看桌上的圖。那是這個地區的航拍圖,顧影讓盧裕在海口找有關部門買來的,上麵有許多數字和線條,將各種數據標得密密麻麻,很詳細,嶽鴻圖立刻來了精神,一邊看一邊跟她討論。

在嶽鴻圖的世界裏,女性分為兩個極端,要麽是極糊塗極蠻橫極重物質,要麽是極理智極冷靜極少物欲,完全是兩種生物。對這兩種女人他分得很清,在對待的態度上也涇渭分明,前者可以陪著胡鬧陪著享受陪著風花雪月聲色犬馬,而後者則必須尊重必須信賴必須細心照顧體貼入微。鴻圖偉業集團的總工程師就是一位傑出的女建築學家,因此嶽鴻圖從來不會小看女人,更不會懷疑她們的能力,與顧影討論時覺得與那些男職員沒什麽兩樣,溝通很順暢,而且這些在專業上很出色的女子談起工作來往往比男人要委婉溫和,聽上去更為悅耳,也更容易交流。

顧影的聲音始終很柔和,“這座山就是我們經常在上麵看日出的那個,海拔比周圍的山高出幾十米,你上次說想在上麵建個觀景台,我認為這個想法不錯,確實可以對周圍的山海景觀都一覽無遺……”

嶽鴻圖微微點頭,專注地聽她娓娓而談,條理清晰地對這些基礎數據進行分析,順便將他之前開玩笑或者比較認真地提出的那些想法進行了論證,有的可行,有的不可行。嶽鴻圖覺得心裏很舒服,就像在盛夏季節喝下冰水,感覺沁人肺腑,心曠神怡。

圖紙很多,有的太大,在桌上展不開,要在地上才能全部打開,兩人就蹲在圖紙旁邊,手裏拿著鉛筆對著圖指指點點。

把萬花農場的區域大致討論完,顧影將手中的筆杆指向從中線公路岔出去的一條曲折蜿蜒的小路,“今天在縣裏林業局跟他們兩個局長聊天,聽他們介紹,從這裏進山,有一片原始森林,完全是原生態,從來沒有開發過。他們說森林當中有個湖,還有很大的溶洞,裏麵有各種千奇百怪的石頭,還有一條地下暗河,一直通到三亞。我很感興趣,打算等可研做完以後進去看看。他們說裏麵的路很窄,不太好走,而且一般的轎車進不去,一定要底盤高的吉普車或者越野車才行,如果是那樣,得借用你的車,而且要讓司機開。”

“沒問題,我來開。”嶽鴻圖來了興致,“這樣的地方我也想看看,一定很美。”

“是啊。”顧影笑著點頭,“或許有很高的開發價值,不過開發成本也高,光是修路就要花不少錢。我看他們今天跟我聊這些的意思,也是旁敲側擊地想引我們去開發。他們特別提到,山裏的人非常窮,沒有電,也從來不點蠟燭油燈之類的,大概一年半載才出來一次,用好不容易攢的一點錢買些鹽回去,他們的孩子從來不讀書,沒有見過外麵的世界。如果我們把路修好,外麵的人可以進去,裏麵的人可以出來,就能大大改善那些山裏人的生活。”

“哦,這就要進行綜合評估了。”嶽鴻圖沉吟著說,“做好事我當然願意,不過太虧本就沒法做。扶貧是一回事,做生意是另一回事。”

“嗯,我同意。”顧影笑道,“這事可以放到後麵再考慮,我隻是今天聽到了,就跟你提一下,並不是建議馬上就做,我們現在最主要的當然還是萬花農場這個項目。”

“對。”嶽鴻圖站起身,看著顧影把圖紙卷起來放到桌上,這才打量了一下她的辦公室,“這裏會不會太小了?東西都擠得滿滿的,工作起來會不會不方便?”

“不會,我覺得挺好。”顧影看著堆滿東西的狹小空間,滿意地說,“這樣的地方可以讓靈感源源不斷地產生,工作起來很舒心。”

“那就好。”嶽鴻圖笑了,抬手看了看表,便道,“時間差不多了,先去吃飯吧。”

晚餐後,大家都出去散步,包括嶽鴻圖,而顧影還要繼續工作,就沒跟他們一起上山,隻是在水邊站了一會兒,就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從這間屋子的窗戶看出去,雖然不能瞧見遠處的大海,卻能看到天邊的餘暉,壯麗的金紅色霞光鋪天蓋地,顧影寫一段報告就會抬起頭來看兩眼,然後喝一口茶。電腦裏放出悅耳動聽的音樂,外麵偶爾響起清脆的鳥鳴,黃昏的安靜與熱帶特有的勃勃生機融合在一起,讓她感覺很舒服,一直工作到深夜也不覺得疲倦。

夜幕降臨後,很多蟲子從草叢和樹林中飛出來,她偶一抬頭,發現緊閉的紗窗上撲滿了小昆蟲,不知道是蚊子還是別的什麽,看著有點毛骨悚然。坐在那裏發了一會兒呆,她沒敢走近去求證外麵那些拚命想要鑽進來的究竟是什麽蟲子,喝了兩口茶後又繼續工作。

嶽鴻圖與劉偉業在網上通話,把今天發生的事相互告知並討論。嶽鴻圖毫不避諱地講了今天李璿玉來找自己的事,劉偉業歎了口氣,“她前天來找過我,很離譜地詢問你的財產情況。我對她不太客氣,跟她說她沒有任何權利調查你,她就走了。我還以為她知難而退了,就沒告訴你。”

“哦。”嶽鴻圖停頓了一下,忽然有些納悶地問,“你說我當年怎麽就瞎了眼,會看上這種女人?”

劉偉業笑出聲來,直言不諱地說:“你虛榮。”

“有嗎?”嶽鴻圖困惑地看著電腦屏幕上的好友,“我怎麽虛榮了?找個老婆漂亮點,就算虛榮?”

“我們都是從部隊出來以後才開始談戀愛的,你找的第一個對象是個歌手,後來換過的每一任女友都是混娛樂圈的,前妻是名模,現任女友是影視明星,基本上就隻有一張臉,都沒什麽腦子的。”劉偉業長歎一聲,“其實娛樂圈裏也有好姑娘,可你偏偏招惹的都是那種很明顯是衝著你的錢來的女人,那種類型的玩玩就算了,花點錢也無所謂,就當是享受了嘛,可你偏偏還要娶。兩個人過日子光看臉是沒用的,無論美醜,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更重要的是要有共同語言,平時在一起得有話說。你這人智商很高,情商低得嚇死人,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也聽不進去,唉……”

劉偉業的夫人是北京一家著名醫院的內科醫生,相貌端莊,氣質優雅,除了有點小小的潔癖外,稱得上十全十美。劉偉業一直對這位老友的擇偶眼光不敢苟同,以前也不知說過多少次,嶽鴻圖都當耳旁風,這次不知怎麽的,忽然覺得他說得好像有點道理,不由得摸了摸下巴,“我隻是覺得娛樂圈的人比較好玩,長得也算賞心悅目,雖然很會花錢,什麽都要最貴的,講名牌,講享受,但是很懂規矩,就算分手也都顧及麵子,對媒體總會做出大方的姿態,不會胡攪蠻纏,這樣大家都比較輕鬆。不過,你說得也不錯,要結婚的話還是不能找娛樂圈的,我娶過一個李璿玉就已經受夠了,不能再重蹈覆轍,嗯,看來以後得改一改,不找美女找才女。”

“才貌雙全的姑娘有的是,又不是隻有娛樂圈才有美女。”劉偉業哼了一聲,猛地想起,馬上正色道,“我警告你啊,別打小顧的主意,要是把好不容易留住的人才嚇跑了,我跟你沒完。”

嶽鴻圖驚了一下,“我什麽時候說過要打她的主意了?”

“那樣最好,我怕你近水樓台的就惦記上了。”劉偉業鬆了口氣,“你在外麵想怎麽玩都行,就是不能動公司裏的人。兔子不吃窩邊草,這個原則可得記住了。”

“我知道。”嶽鴻圖笑了,“你看我像這麽沒有分寸的人嗎?你放心吧,我對小顧很尊重,她對我也沒那意思,我們就是上下級關係,這樣挺好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其實在公司裏找一個也是可以考慮的,你看柏鈞不就跟他的助理好上了,我看也不錯。”

“你能跟柏鈞比嗎?人家守身如玉,誰追都不理,你換女朋友就跟走馬燈似的。”劉偉業很鄙視他,“我跟你說,男人也是要名聲的,就你這樣,名字時不時地出現在報刊雜誌的娛樂版和網上的八卦新聞裏,還有哪個好姑娘會看上你?現在說喜歡你的,多半都是衝著你的錢,那有什麽意思?”

“我也不想啊。再說了,其實那些女人也不是我女朋友,就隻是普通朋友,偶爾有時間的話約在一起玩,都是很正常的事嘛。”嶽鴻圖很無辜,“那些記者都是吃飽了撐的,別人的私事他們也要跟蹤拍照,說長道短,指手劃腳,跟他們有什麽關係?”

劉偉業歎氣,“算了,你自己注意一點。對了,我們如果定下在海南搞那個項目,酒店就要做好幾個吧,最好請柏鈞去看看,做規劃的時候把酒店區域確定下來,將來可以減少一些程序,多節約點時間,你說呢?”

“嗯,這主意好,回頭我跟柏鈞聯係,讓他抽個時間過來看看。”嶽鴻圖思索了一會兒,“估計得五一以後了。等小顧把可研做出來,我跟徐場長還要簽訂合作協議,這樣才算是初步定下來,以後的工作才能啟動,不然我們也不敢把大把的錢砸進來。”

“對。”劉偉業點頭,“這事你最好抓緊,先把協議簽了,大方向定好,以後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再簽補充協議。”

“行,我明天就去找徐兄談。”嶽鴻圖看了看電腦右下角顯示的時間,“太晚了,明天你還要處理很多事,快去休息吧。”

“嗯,成都這邊沒什麽問題了,你不用擔心。”劉偉業輕鬆地笑道,“重點是你那邊的事,現在就靠你一個人盯著,自己也要多保重。”

“我知道。”嶽鴻圖點了點頭,與他互道“晚安”,便結束了通話。

他站起身來,習慣性地看了看窗外,隻見顧影的辦公室仍然亮著燈,不由得微微一怔。他想了想,便開門走出去。

除了他的房間和顧影的辦公室外,其他房間全都黑燈瞎火,廚房也是,顯然大家都睡了,隻有值班的保安還在外麵遛躂。

現在已是午夜,顯然顧影還在挑燈夜戰,他站在那裏想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去看看。他現在需要她加班工作,因此不會叫她去休息,但至少應該表示一下關心。

他下了樓,對向他立正的保安揮了揮手,然後走過草地,上樓敲了敲顧影辦公室的門。顧影的聲音很快響起,“請進。”他便推開了房門。

五月的海南已經很熱了,對於從北方過來的人來說尤其如此,他們每個房間都開了空調,不然肯定汗流浹背。顧影這間辦公室小,冷氣的效果更加顯著,嶽鴻圖一推開門,便覺得一股清涼的空氣迎麵撲來,電腦的音響裏正在輕輕播放流行歌手重新演繹的老歌,讓這間房間有一種奇異的格調。

顧影一直處於興奮狀態,看到嶽鴻圖走進來,不禁有些驚訝,隨即看了一下電腦顯示的時間。

嶽鴻圖笑道:“我過來看看,工作到這麽晚,你餓不餓?”

“哦……有點,我寫完這段就泡方便麵。”顧影呆了一下,有點拿不準要不要給他倒水。如果他隻是來看看就走,倒水就是浪費,如果不倒,好像又有點失禮。

“那就好。”嶽鴻圖知道她還要繼續工作,自己在這裏多呆一分鍾,她就會晚一分鍾休息,於是便不再耽擱,關心地說,“一定要記著吃東西,別餓著。”

“好。”顧影立刻答應。

嶽鴻圖便轉身出去,替她關上門。

她的電腦裏正在放一首老歌,直到他走下樓梯,那本來很輕的歌聲依然清晰可聞,“九九那個豔陽天來喲,十八歲的哥哥坐在河邊,東風呀吹得那個風車轉哪,蠶豆花兒香呀麥苗兒鮮……”

沒想到這麽年輕的姑娘竟然會喜歡那麽老的歌,嶽鴻圖走回自己的房間,輕輕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