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想不到的人
恐怕很難有人描述此時的心情，縱然是失望，也多帶著不可置信的猜疑，他們心裏都有一個聲音在說：格蘭·赫雷羅並沒有背叛他們。
可是，公共通訊裏，格蘭的影像清晰的傳來說話聲：“不就是一支艦隊而已，沒問題，我可以給你們提供最詳細的訊息。”
說這樣的話，原本沒什麽，可格蘭是對暗星族說的，影像中除了他之外，能清晰的看見獸型的暗星族指揮官們。
與此同時，影像變得模糊起來，眾人隱隱約約的看見格蘭副官的身影，他的行動遲緩，仿佛在與死神做最後的抗爭，但副官的聲音卻異常的清晰。
他說：“大家快逃！大人背叛我們……把我們的布置和情況都告訴了敵人！”
圖像戛然而止，宇宙外圍空間中不斷出現的暗星族戰艦已經吸引不到天星人的視線。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背叛了嗎？他們這些剛出來的新人馬上就成為別人政治目地的犧牲品了嗎？
難怪麵對如此實力的敵人，格蘭沒有用原本的部下，他是一開始就知道現在的手下們都是來送死的吧？
沒人說出口，可很多人心裏已經開始動搖了。
各個艦長正在召開最後一次決定會議，按照格蘭一開始的部署，安排反擊事宜。沒想到居然有這樣的影像公布出來，第三防護艦的艦長首先驚得站起來，瞪大了眼睛：“不好！我們被人利用了！”
“大家趕緊回去。”
有人立即開啟了瞬間轉移裝置，可讓他們吃驚的是，裝置沒有半點反應。
“嗬嗬……不著急，現在你們出去豈不是太無趣了？”
略帶少年的青澀的嗓音在艦長們身邊響起，紅發紅眸的少年似笑非笑的站在透明的舷窗外，漠然的看著裏麵這些艦長們。
“他是暗星族！”有人驚呼。
血羽揚起傲然的笑意，點頭說道：“沒錯，我是暗星族的人，現在你們已經被飛船的緊急係統鎖在裏麵，想要出去嘛……”他頓了頓，指著外麵空蕩蕩的真空，冷笑道：“除非你們破開船體自己去感受外麵。”
各位艦長們不愧是經曆豐富的老手，在艙門失效的現在，他們先是驚慌，隨即很快恢複了冷靜。
最為年長的艦長出聲道：“少年，說說你的條件，把我們留著，你總該有你的目的。”
血羽笑道：“對你們來說，很簡單的事，放棄戰艦的指揮權。”
“什麽？！”眾人又是一驚。
但很快有人冷笑道：“殺了我們，指揮權自然也就放棄了，不知道你讓我們主動放棄是什麽意思！也想把我們投敵的影像公布給所有船員看，讓他們看看我們‘背叛’的醜態？！告訴你，想都別想！”
血羽歎了一聲，他當然想要直接殺了就好，可是穆淩走的時候，千萬叮囑過，盡量少殺人，否則他何必繞著圈子來。
穆淩你就是太天真，真要達到你的目地，怎麽可能不犧牲無辜？血羽心裏嗤笑著，眼神冷了下來，隻要不是他動手的，穆淩也沒有責怪他的理由了吧？
“很好。”血羽看著被關起來的艦長們，笑了，“我相信你們有骨氣，那麽你們就自己決定吧。我可以告訴你們機械設定的程序解鎖方式，那就是艙內生命反應隻有兩人份，隻要你們做到，就出來吧。”
他說完，也不看艦長們，直接一個閃身，消失了。
艦長們麵麵相覷，血羽的意思很明顯，想要出去，要麽破船而出，冒著全滅的風險，要麽留下兩個人，其他人都死亡。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血羽的話可信度隻有50%，該如何抉擇？
血羽相信，他們會做出選擇的，而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把艦長們商量的結果，轉交給阿爾。耍耍小手段，他還行，指揮作戰這種事，對於他來說，難度過大了。
一道秘密訊息在混亂中進入主艦，阿爾的通訊器準確的接收到，粗略掃了其中的內容後，阿爾雙拳一握，閉眼片刻，猛地起身，衝到了聚集的人群最多的區域。
在人群議論紛紛的時候，阿爾猛地一拳，將身邊的艙壁砸得凹陷一大塊，巨大的聲響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阿爾振臂一揮，對眾人道：“現在所有艦長聯係不上，敵人近在眼前，我不奢求你們相信赫雷羅家族，但我們有必要找到格蘭大人和艦長們，誰願意跟我一起去？”
他是故意的，明著為自己的家族洗刷冤屈，實則要讓更多人相信格蘭的背叛，兩軍交戰，全部的艦長無故身亡，而格蘭本人還不在艦隊中的話，恐怕很難洗清他的罪名了。
米切爾也在此處，雖然阿爾的行為讓他倍感驚訝，但作為副總指揮官，他首先站出來沉聲道：“我去！”他快步來到阿爾身邊，拍了拍阿爾的肩頭，安慰道：“諾德，相信你的小叔，他沒有理由背叛星盟。”
盯著赫雷羅家族少爺的身份，阿爾不動聲色的反問道：“如果有理由呢？”
米切爾驚道：“你知道些什麽？！”
阿爾沒有繼續說話，在他吃掉諾德的那一刻起，為了幫助穆淩，為了找赫雷羅家族報仇，他就深深融入他的角色中，對於諾德來說，或許會因為怕死而“不小心”說出格蘭的“秘密”，但作為赫雷羅家族的成員，他不能出賣自己的叔叔。
似乎也是了解到這層意思，米切爾隻是臉色一沉，盯著阿爾說道：“如果你還當我是老師，就老實回答我，你有沒有參與？”
“我還在這裏，也被拋棄了。”阿爾沒有正麵回答，用行動表示了自己的“清白”。
米切爾沉默半晌，點頭道：“好，我相信你。有什麽事，等我們安全回答星盟再說。”
阿爾故作憂慮狀：“恐怕我們……”
“一定沒事，現在敵人距離我們還有十個小時的距離，這足夠我們組織力量反擊。”米切爾不留情的打斷阿爾的話，大步向格蘭的控製艙走去。他要親眼見證，格蘭是否真的不在艦隊。
阿爾微垂首，跟在米切爾身後，轉過轉角的時候，側臉望著外麵廣袤的星空，心裏默默念叨，對不起總督大人的凶手，終會受到懲罰，所以小姐，您一定要好好保重。
米切爾行進之中，不斷有各個戰艦上傳來的訊息，不約而同都隻有一句話。
“我也去！”
“還有我！”
……
幾乎是各個艦隊的中高級指揮官們，都不約而同的站出來要求證，阿爾眼底閃過一道精光，麵上沒有任何表情，心裏卻泛起波瀾，人越多越好，這樣才能提供更有利的證言，不是嗎？
讓米切爾和眾人倍感心寒的是，格蘭果然不在，哪裏都找不到他。
“米切爾大人……”一位戰鬥AT分隊的指揮官咬牙道，“我們真的被拋棄了，理由，理由是什麽？！”
“一切由星盟自由決斷，我們現在必須重新整合協調各個戰艦，在最短時間作出反擊。”米切爾揉著額角，倍感頭疼。
阿爾適時的站了出來，說道：“我有幾個方案，不知是否可行？”
那是格蘭和諸位艦長想出來的，而且格蘭並非浪得虛名，確是個天才，可行度自然很高，阿爾不擔心米切爾不采用。按照穆淩的安排，阿爾所要做的，就是提供一個讓眾人能以最少代價活下去的方案。
穆淩從內心來說，並不希望天星人死傷過多，更何況，她還要留著這些人回去星盟“狀告”格蘭。
“轟！”
劇烈的爆炸帶起滾滾濃煙，從要塞一角噴出，整個要塞中報警係統刺耳的回響著，各式各樣的暗星族們，紛紛拿起身邊的武器防備起來。
“呼——呼——”
格蘭此時並不知道艦隊發生的事情，他隱住氣息，藏在暗星族要塞的角落裏，剛才的事情發生太快，快得他始料未及，如此狼狽。
他沒想到穆淩沒給他時間和穩住暗星族的家夥們，居然直接和他們動手了，暗星族的人本來就覬覦他的性命，交易談不妥，自然能取他的命最好。格蘭被他們追得在要塞裏東躲西藏，心裏不知道罵了穆淩多少遍。
“可惡的家夥，要動手早說啊！”
副官在格蘭身邊小心翼翼的說道：“我一直認為大人你不該以身犯險來到這裏，現在，現在……”他禁不住出口的抱怨，卻因為格蘭的眼神，生生的咽回肚子裏。
格蘭咬牙道：“不過一個要塞而已，你以為我會怕了這些爬蟲？”
副官愣了愣，問道：“那我們躲什麽？”
“沒看見外麵戰艦的數量嗎？”格蘭忍不住敲了敲他副官的腦袋，“我要是一個人就能滅了他們，還要天星人的戰艦做什麽？”
“可是您……”副官已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
“給他們假象我們已經逃出去，讓他們去追。”格蘭冷冷說道，“艦隊方麵我已經布置好反擊的方案，讓他們追過去有來無回，而這個要塞，沒用了。”
他的計劃是引出敵人再端了他們的據點，卻不知道自己的據點恐怕再也回不去了，穆淩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在格蘭躲避之時，整個要塞再次傳來的劇烈震蕩。而這次的爆炸與剛才穆淩在控製室引起的不同，讓格蘭心神不寧，那並非是星源能量和巨大的爬蟲戰鬥起來的餘波，而是一種機械爆炸的聲響。
現在他們人都還在要塞裏，根本不需要暗星族的戰艦出動，沒有一艘暗星族戰艦行動，這種由外至內的爆炸餘波到底是因為什麽？
難道……
格蘭臉色一變，屏住呼吸，溜到了舷窗附近，正好看見外間濃煙滾滾的景象，他眼眸驟然縮緊，那還未燃盡的飛船，正是他們來的時候乘坐的那艘。
他一把擰起副官的衣衫，眼中盡是狠厲：“我讓你收好飛船，飛船怎麽會在那個地方？！”
副官忙慌張的在自己身上來回摸索，繼而臉色慘白：“丟……丟了……”收放飛船的小型空間設備，他明明放在身上，什麽時候不見的？
“你幹脆也把自己丟了好！”格蘭罵了一聲，待不住了。
他要回去，沒有飛船怎麽行，現在他隻能鋌而走險搶一艘飛船走，或者潛入暗星族的戰艦，跟著它們離開。
但後麵的方法，顯然不可行，因為他的飛船已經毀了，暗星族的人不是白癡，猜也猜得到格蘭還留在要塞裏。
格蘭瞅著了兩隻暗星族的蟲子正急速爬來，要趕向什麽方向去，他拳頭一緊，星源能量微微凝聚，正待抓一隻過來詢問之時，突然脖頸後傳來一下重擊，意識沉了下去。
誰，誰在偷襲？他從眼睛縫隙中，隱約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可惜已經看不清楚了。
雷德裏克看了眼倒地的格蘭，轉頭對穆淩微微一笑：“放心，沒有十天半個月，他醒不了。”
穆淩恨恨的瞪著格蘭，對雷德裏克道：“把他和副官一起放在那艘飛船裏吧，設定超光速空間跳躍模式，他的身體也會被飛船凍藏起來。”
一艘暗青色的戰艦，突兀的升起，暗星族見著自己的飛船莫名不受控製的起飛，馬上采取行動，無數大型的猛獸和戰鬥機械從各個戰艦中飛射而出，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整個天際，能量炮口對準那艘中型戰艦，隨時會做出攻擊。
就在這時，穆淩的AT從包圍中的戰艦裏彈射了出來，仿佛一粒渺小的白色沙礫，沒人注意到。
“發射！”隨著狐獸不留情的命令，能量炮的光束從無數個方向激射而出，直接向著中央的戰艦而來。
一艘獨艦，沒有任何可以反抗的機會。
穆淩操縱AT，閉眼，手臂伸出，劃出一道圓弧，默默念道：領域·圓！
空間仿佛在那刻都混亂起來，扭曲的重力場甚至將光線折射得亂七八糟，包圍圈外的暗星族視線所及，竟然是一片支離破碎的碎片。
“怎麽回事？我們被殺了嗎？”
“不，不，我們沒事，可這是什麽情況？”
……
指揮的狐獸猛地站起來，這種異象讓它震驚和不解，頻頻傳回的下屬的驚慌的聲音，讓它的臉微微抖動著。
格蘭真的如傳聞中一樣，有這麽強大的反擊能力嗎？
沒等狐獸細想，下屬的慌張猛地變成了慘叫，那些射出的能量粒子炮的射線，繞了一個圈子，居然全數回到了包圍圈外。
連環的爆炸，引起一股強大的能量衝擊波，直接撞上了要塞的外壁，金屬的要塞四周的磁場和重力係統在那瞬間完全失效，劇烈的晃動像是要將要塞拆開一般，所有的金屬艙壁都嘎吱作響。
要塞中的暗星族，更是被一股股力道甩起，在瞬間失去照明的艙壁中亂撞。所有人幾乎都被摔得七葷八素，找不到方向。
待到一切平靜，狐獸首先打開控製係統詢問：“要塞情況怎樣？”
“報告大人，受損30%，但很多都是維持重力和磁力的固定係統，如果不及時修複，恐怕我們會因為行星間的磁力作用，被拋入宇宙深處！”
“該死！”狐獸暗暗罵了句，“我就不該放那個天星人進入！”
它心裏恨著，再次問道：“那艘出逃的飛船，現在什麽位置？”
“探尋不到，怕是已經進入蟲洞。”
“哼！偷襲了要塞，就丟下自己的艦隊跑了嗎？”狐獸冷笑一聲，喝道，“三十個小時之內，全軍出動，天星人的指揮官都逃了，我們何不趁機滅了他們。”
“可是要塞……”
“不要了，滅了他們的艦隊，再遷移我們的同胞過來，這個星係的一切就歸我們控製，何必在乎一個小小的臨時要塞。”
穆淩送走了格蘭，微微籲了口氣，看著身後還緊跟著的戰鬥機械人，她搖頭笑道：“真沒記性，剛剛才從逃出來，居然就追來了。”
剛剛的異常，被暗星族歸於格蘭的能力，誰也沒想到是這個小小的AT機體造成的影響，它們追穆淩，不過是因為認識天星人的戰鬥AT，本能的想要抓個活口回去而已。
“我現在需要回去，你們自己來送死就別怪我了。”穆淩臉色冷了下來，拳頭微微捏緊。
可就在這時，暗星族們停了下來，遠遠的與穆淩保持距離。
穆淩心下疑惑，她還沒動手呢，怎麽它們就感應到害怕了嗎？
雷德裏克突然從穆淩的衣衫內鑽出來，揚起腦袋，藍色的獸瞳緊縮著，保持最高的警惕，他的聲音很平靜，但包含著說不出的意味。
“它們怕的不是你，而是你後麵，沒注意到嗎？”
穆淩詫異的轉頭，視線內一片金色，金色的飛船，仿佛泛著太陽般的光彩，那種奢華的顏色，她從來隻見過一次。
菲利克斯他們一族，金色的龍。
通訊突兀的跳了出來，金發的男人永遠是那張如雕塑般冷漠的臉，他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十指交叉，仿佛一點也不詫異的說道：“雷德裏克，你似乎忘記了，我要她。”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黃雀之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