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最安全的港灣
那女孩咬著嘴唇，臉上早沒了血色。她望著林希，強壓下眼眶內的淚水，輕輕地說：“他們是來抓我的。”
正在這時，略帶輕佻的男聲傳了進來：“看看我的人是不是跑到這裏來了。”門外傳來幾聲嚴肅的行禮聲後，一個微敞著領口、拎著件外套的高挑男人踢腿踹開了門。背著光線，林希看不清對方的模樣，隻隱約看見對方嘴角勾起的幅度。
這是個讓人不安的男人。
“喲，果然在啊！”那男人快步上前，一把撈起角落裏的女孩，直接抗在肩頭，然後轉頭看著林希，“撒拉弗王的特遣員？怎麽，不舒服？”
林希搖了搖頭，看著他捂住那女孩欲叫喊的嘴，看著那女孩掙紮茫然的眼神，看著他那完全不同於卡斯星人的藍色短發，她試圖站起來，但沒有成功，隻能重新跌坐在地上，雙手撐在背後，仰頭看著對方道：“閣下怎麽稱呼？”
“閣下？不叫我主人？”
“據我所知，主人們沒有您這樣的藍發。”林希沒說一個詞，尾音都有些顫抖，青白的臉上有冷汗滴滴落下。
“說的也是。”那男人笑了笑，重重拍了拍肩頭女孩的屁股，壓住她的掙紮，“你可以叫我卡姆大人，或者卡姆老板，事實上，這塊地方從上個月開始，已經是我的產業。她麽，我打算先驗驗貨再放到合適的地方。”
女孩聞言，嗚嗚地掙紮得更厲害，無奈製住她的男人非常強壯，在他手下，她的力道如嬰兒揮拳，不值一提。
“至於你呢？地球人特遣員，”卡姆微俯身，盯著林希笑道，“如果需要幫助，熱心的卡姆老板是非常樂於助人的。”
林希皺了皺眉，體內的消耗讓她沒有足夠的精力來仔細分辨跟前男人的真心。
門外的士兵沉默許久，終於出聲道：“卡姆先生，請問……”
“進來吧，”卡姆側身，將外套丟在林希身上，將她蒼白的臉色都遮擋起來，“這位特遣員似乎身體不舒服，你們先派人把他帶到我那裏，我找醫生去。”
“可是我們要搜查……”
卡姆冷哼道：“搜什麽搜，人在我這裏出事，誰幫我去撒拉弗王那裏擔責？”
軍士們靜靜地對視一眼，畢竟抓的人不過是搗亂破壞了宣傳設施而已，的確分量上不及上麵派下來的林希。他們很快有了判斷，上麵拎起林希的胳膊，將她拖了起來。
林希此時再看不出來卡姆是在包庇那女孩，她就是傻的。她不再多言，閉上眼，感受著越來越冰涼的四肢，那種極熱之後的虛空感覺很可怕，就好像你的存在在慢慢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一點點的被某種不知名的存在蠶食。
若不是手腕處會時不時傳來一定的熱度，她都快忘記有手腳的感覺。
然而猛地，四肢處又會重新傳來極致的熱，焚燒一切地毀滅感，讓她每一根神經都在抽搐。
第一次清醒地操縱龍神機甲的痛與這次的不同，那時候，她可以發泄，可以轉移注意力，可現在她漸漸地失去了活動能力，意識清醒地感覺身體被灼燒的折磨，會有種沉默的看著自己即將死去的可怕。
現在，她算是真切明白當初韓先生那麽認定她一定會答應他們的原因，這種痛，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連她自己都自暴自棄了。
或者，去自首也好，她有什麽用呢？待在一個卡斯星人身邊，除了像寵物一樣表現好討人歡心以外，沒有獲得任何有用的情報，沒有可找到任何能源核心的途徑，甚至像張慶瑤那樣去發現卡斯星人的弱點也沒辦法。
她的價值在於，可以自動站到撒拉弗王麵前，請他撤銷對地球的毀滅打擊。
溫熱的淚水順著臉頰滑下，被人伸手輕輕拭去，男人略帶粗糙的指腹劃過她的肌膚時，林希心神一震，睜開了眼。
盡管腦子再不清楚，她也能第一眼認出俯頭凝視著自己的男人。
他背後厚重的窗簾透過的光線不強，沉靜的臉龐在昏暗中帶有疏遠的清冷氣息，碧色的眸子卻如黑暗中的螢火，注視她的時候，永遠比他的表情要炙熱。
“別說話，這種基因毒素可以連你的思維一起破壞。”他的聲音很低，隱約帶著壓抑的怒，“誰幹的？”
問的不是林希，而是抄手斜靠在一旁的卡姆。
“長官，你在問我？”卡姆半晌才指著自己詫異道。
“這裏有別人？”
“咳！我發現她的時候，就這樣了，我保證不是那些地球激進份子所為，他們手裏沒有這種貨源，基因毒素太過稀有，就算在星盟，拷問重要犯人才會滴上幾毫克。”卡姆說著，眼睛瞟了眼時間。
二十分四十七秒。不愧是神級機甲繼任者，基因毒素發作居然還能撐這麽久不失去意識，以前處理的宇宙A級通緝犯也沒這麽好毅力。
林希皺眉，動了動唇，卻發不出聲音。
“你說韓先生？”他將被子又往上拉了一些，將她裹得更緊，然後伸手撫上她的耳垂，“不用說話。我說過，可以用寄生鱗和我交流，你要學會使用控製精神力。”
林希眨了眨眼，阿懶教授的所謂精神力的基礎知識，在她腦海裏形成不順暢的片段，好半天，她才嚐試著閉眼：“蘇臻？”
“我在。”
隻是心裏的一個念頭，她居然得到了對方清晰的回應，低沉的磁性的男聲與她平時聽到的沒有不同，甚至稍微的，多了幾分溫柔。
痛苦的情緒在那份溫柔中，就好像找到了決堤的口，瞬間傾瀉而出。林希眼神一軟，眼眶濕潤地看著他：“可以……抱抱我嗎？”
沒料到她會這樣要求，蘇臻低頭看著她，眸色暗沉。
感覺到他身上刻意疏遠的氣息，林希心底一酸，偏了視線，她現在還無法忘記蘇臻在黑暗中恐怖的獸態，那絕對的力量，毫無感情的冰冷的舔舐，令她回想至今，都忍不住戰栗。她要是現在能動，很想直接伸手抱上去，感受屬於人的那份溫暖。不過身體上難受折磨得她很快將這個念頭拋到腦後，喉嚨裏悶悶的嗚咽了聲，聲線沙啞顫抖。
也對，這才是蘇臻，他不會因為她的軟弱乞求就毫無原則的滿足她。相處不算長，但也不短，林希知道，他沒有她哥哥那樣寵讓別人的習慣。
痛楚之中，她莫名的多了些絕望。這個男人，隻為自己而活，不為任何人停留。
她的眼神昏暗了幾分，可沒想到，溫暖而有力的大手，突然迅速生硬的抓住了她的胳膊，單手將她拎起，順勢撈在懷裏。
林希眸子一緊，吃驚的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熾熱的眼神，裏麵一直沉澱著她看不懂的複雜。
他的手臂逐漸收緊，迫使她與他緊貼著胸，每一次呼吸的起伏，都同時清楚感應到彼此加快的心跳。他的頭埋在了她脖頸邊，她無法看清他的表情，隻覺得他的呼吸那麽熾烈，噴在她的肌膚上，激蕩起她血脈深處的叫囂。
“一直想問……你那天是想要我嗎？”
“……”
“還記得嗎？”
“……”
“蘇臻我好難受，我睡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
林希慢慢地將自己沉入意識的黑暗，蘇臻的沉默對應，她已經沒精神考慮太深。這個昏暗的房間裏，他熟悉的氣息，安心的懷抱，放鬆了她所有繃緊的神經。
隔壁還有著卡斯星人在放縱的玩鬧，有女人的獻媚，有賭場的刺激，還有來自荒原猛獸的血腥。在這個上下700層的尖錐式建築裏，每一層都有著不同的故事。
而這個房間，一片寧靜，女孩的睡顏安靜柔和，隻因為她覺得在他懷裏是最安全的地方，才能如此放任自己。兩個男人，一個沉默，一個大聲呼吸都不敢。
蘇臻緩緩抬起頭，沉聲道：“出去。”
聲音是從未有過的低沉。
卡姆微怔，說道：“長官，我們時間不多。接她的卡斯星人就要過來了。”
“出去。”蘇臻瞳孔開始微微收縮，身上透出冰冷暴戾的氣息，“如果沒有看見我，她會堅持到窒息那刻。”
卡姆一個寒顫，本能地收緊全身，立正行了個禮。
門打開了一條縫隙，透出微微光亮，很快又陷入黑暗。在數公裏外的高空中，直屬林希的軍士，正循飛了一圈，準備下降來向她報道，沒人知道，他們的上司此時正神誌不清地躺在一身筆挺的軍裝男人懷裏，黑發的男人將她圈在臂彎中，唇貼上了她的額頭，輾轉反側。
她的身體比起數個月前的精瘦，多了幾分彈性，許是在發育階段，也可能是終於有了充足營養開始微微積蓄了些肉。唯獨她身上那種對他來說異常香甜的味道，激蕩起他胸中的熱血就要沸騰出來的感覺，沒有絲毫改變。
“是，我想要你。”他碧色的眼眸無法保持地縮回獸態，聲線黯啞低沉，“你的身體你的骨骼你的血液你的每一處細胞，都是我的。”
世界上的行為沒有對與錯，所有的結果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蘇臻一直都信奉這樣的原則，也一直這樣活著，從那個月下，他強行壓住暴走的林希開始，他心裏已經為未來做好了選擇，這個女孩，是他的獵物。
他已經記不清在獸神星的歲月裏，吞食了多少這樣的獵物，它們沒有一處共同點，有的強大得讓他無法反抗，有的弱小得隻能依靠欺騙和虛弱來乞求活下去，而有的甚至不知道什麽叫做“活著”。唯一相同的，恐怕隻有成為他不斷變得強大的養分。
林希也將成為它們的一員，作為融合了獸神體的地球人，除了沒有成熟，她有著比一般的獸神星人更好的養分。
可是……
哪怕上個月那次相遇的過程，在蘇臻腦海裏隻有模糊不清的殘缺片段，可他記得那時候另外一種多於食欲的欲望以及一閃而過的猶豫。
他捏住林希的下巴，抬高了她的臉，拇指摩挲著她有些幹裂但異常柔軟的唇。
心跳，在每一次觸碰她時，都會陡然地失了規律。
“有時候，傳說真實得可怕。”他輕聲說道，眸中沒有溫度，迷離的眼神中抹過一絲冰冷的清明。手下的力道也逐漸加重，殺一個人，一個那麽脆弱的地球人，易如反掌。
然而力量，卻在某個瞬間陡然鬆懈。
他做不到。
哪怕她現在的存在，對他來說，越來越危險。
縱然他不想承認，但他開始貪戀她對他的那份沒有任何雜質的依賴。從來沒有哪個人，如此全身心地交給他，隻為信任。
蘇臻放了手，將唇貼了上去，急切地汲取那絲他一直渴望的香甜，明明理智告訴他要遠離，卻偏偏選擇了深陷。
林希的意識，被那炙熱的探尋給喚醒，男人那侵略性的、橫衝直撞的力道，撬開了她緊閉的牙關。毫無技術性可言的吻，力道太大反而有些發澀的疼，她隻覺腦袋一片空白，體內還在持續發作的毒素更為凶猛地反噬出來。
“好……痛……”
“什麽也不要想，感受我，呼吸、心跳，你和我……”
在他的意識的主導下，林希駭然發現自己心髒的跳動已渾然與他一體，他的意念力也詭異地與她交纏，僅僅稍稍接觸，那太複雜、太激烈，太深沉的情感，便將她一切感知給籠罩。疼痛，在消失，或者說，以另一種方式在轉移。
林希的手指動了動，接著是腿，身體的一切痛楚在減退。
恢複行動能力後，林希伸手抱住了他健壯有力的後背，她雙眸浸滿了迷離，耳邊聽到的分不清是他還是她的沉重混亂的呼吸，她開始學著怎麽去吮吸，加深了濕潤的吻。卻沒有注意到，他的身體越來越冰冷。
陡然，他推開了她，將她壓倒在床上，林希心裏隻溢滿甜甜的觸感，身體還能真切地感受到與他一致的心跳，就像每個初嚐情意甜蜜的女人，她什麽也不想去思考，彎著唇輕笑著向他伸手：“蘇臻……”
他拳頭一緊，手背上根根青筋直冒，低頭看著她，緩緩地道：“躺好，你身上毒素並沒有消失。”
“已經不痛了。”她感覺已經無法直視他的眼神了，一眼看去，心跳就不能自已。
“隻是暫時，聽話就不要動。”蘇臻抬手，拉過被子再將她裹住，抓起床頭的外套就奪門而出。
他的背影在門開啟的瞬間，有些踉蹌，林希眯起眼睛，還未看得真切，周圍又陷入黑暗。
她現在有行動力可以去追上他，可是想起蘇臻的話，還是安靜的躺了下來。
他其實還是喜歡她的吧？林希僅僅這麽一想，一顆心就被填滿，充實得渾身都是力量。
門外守著的卡姆，見到蘇臻開門的瞬間，掛了調笑的表情要去笑他長官開葷時間的迅速，沒想到蘇臻伸手將門一關，身體就那麽倒了下來。
卡姆心裏一驚，趕緊單手扶住他：“長官，你沒事吧？”
蘇臻擺了擺手，皮膚表麵微微顫抖著：“沒事，精神力共鳴。”
卡姆收斂了吊兒郎當的輕佻，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長官，你知道這麽做的後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