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附子粉(2)
新提了為小儀的張貴人張芳在下首忽然微微一笑:“柳國夫人差矣,柳國夫人風華正盛,再說幾位姐姐妹妹都是妙齡,怎麽也說都是美人呢。”
也有不少新人也怯怯道:“是啊,奴婢們看幾位娘娘也都是有德有才之人。”
柳國夫人見眾人都如此說道這才喜笑顏開。楚霍天看著李明茜依然跪著命她入座。李明茜微微一抬頭,見楚霍天沒多看她兩眼,心中失望隻得低著頭坐到自己的席上去去了。
楚霍天坐了一會,與眾妃嬪飲了酒便出去了,臨去前麵上帶了一抹淺笑看了看歐陽箬,忽然轉過頭來對皇後道:“柔芳儀剛懷孕不久,不宜操勞,朕帶她一起出去好了。”歐陽箬一愣這才趕緊起身,隨楚霍天出了鳳儀殿。
他們這一出去,猶如一顆石投在湖心中,一石濺起千層浪,新人舊人一起恨恨地盯著歐陽箬與楚霍天的背影,不甘又不願。
歐陽箬隨楚霍天的龍輦到了甘露殿,下了龍輦楚霍天小心地扶著她進了殿,這才微笑道:“箬兒待在那邊可覺得氣悶?”
歐陽箬輕睨了他一眼,盈盈含笑道:“是皇上覺得氣悶了吧,臣妾倒覺得不錯,有舞可以看,還有琴可以聽,更有趣的是還可以看場戲,皇上怎麽就把臣妾拉過來了?”
楚霍天坐在龍椅上,端了盞清茶剛抿了一口,聞言失笑道:“敢情還是朕的不是,竟是生生拉你來做陪了。”
他的笑容輕淺帶了三分的戲謔,看得歐陽箬臉紅心跳。
“皇上沒看見那麽多美人都堆在您麵前了,皇上竟不看一眼。”歐陽箬整了整麵色,微笑道。
楚霍天長歎一聲,摟了她坐在自己身邊,摸摸她冰滑粉嫩的臉帶了一分無奈笑道:“那些個女人朕哪裏敢輕易碰,怎麽了?箬兒吃醋了?”
歐陽箬一愣搖了搖頭,見他麵上倦色深深,不禁俯在他的懷中:“皇上……”想了半天卻也無話可說。著後宮的女人誰能入他的眼,從來不是她能左右的。他有他的難處,而她,真的幫不上什麽忙。
“箬兒為難你了。”楚霍天忽然說道,他燦如星子的眼睛望入她的美眸,似深海一般,叫人看不透也看不明白。
歐陽箬帶了疑惑望著他。楚霍天微微一笑,輕吻她的麵上:“朕要借你看看清楚她們的真正麵目。”
歐陽箬頓時恍然大悟。他久不寵新人便是要看她們如何動做,不論是前麵的朝堂明的暗的施壓,還是後宮的勾結討好。比如,今日皇後安排的,就明白地告訴楚霍天,她看中的是李明茜此類手中無實權的文官背景的妃子。
這楚宮的水越來越深了……
自牡丹宴上楚霍天攜歐陽箬離席之後,整個楚宮都在議論歐陽箬的專寵,再加上歐陽箬之前責打過周嚴春,漸漸地風向就變了各種流言蜚語應運而生。
歐陽箬聽得鳴鶯回來稟報,卻也隻是笑笑。宛蕙擔憂道:“娘娘,如今宮裏的人都把矛頭直向娘娘了,萬一……”
歐陽箬揮揮手,笑歎道:“免不了的。這是皇上的意思,我可得做好那個餌。左右不過是被人說,從中倒也能讓人看出點什麽眉目。”
宛蕙輕聲一歎:“娘娘也要小心點,娘娘如今懷著孩子呢,皇上真不該這個時候挑娘娘到這個風口浪尖上。”
歐陽箬苦笑道:“也總好過看他去挑別的女人到時候讓我吃味好吧。放心吧,姑姑,這樣也好,以後在皇上心中我們雲香宮可就是頭一個了。”
楚霍天幾乎便是隔日到歐陽箬處看看坐坐,賞賜源源不斷,流水似的搬進去。後宮麵上平靜,暗地裏風起雲湧,漸漸有大臣們開始上疏指責楚霍天專寵華地妃子,又有言官指歐陽箬迷惑君心,等等不一而足。
新來的秀女為了得寵幸,又紛紛暗地中與各宮娘娘通氣,人道“三人成虎”,漸漸地,歐陽箬去向皇後請安之時便聽到不少酸言酸語。皇後倒巋然不動,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柳國夫人對歐陽箬的態度也並無多大改變。歐陽箬似一塊試金石,漸漸讓楚霍天試出了後宮的深淺。
到了五月中楚霍天才挑了幾個秀女侍寢後分封為,李明茜為從六品才人,裴鈴靈為正六品的貴人,又選了幾人為更衣,選侍等等。一共也才十人。對比當初進宮的幾百個秀女來說,實在是少了。
歐陽箬冷眼看去那心高氣傲的郭明紅亦是在其中,楚霍天將她擢為選侍。歐陽箬聽得鳴鶯說道她十分不服氣,還砸了自己屋子裏的幾個美人瓢。
鳴鶯對歐陽箬笑道:“娘娘不知道啊,她之前對眾人誇下海口,說自己容貌美麗,定能讓皇上一眼就看上封妃不成問題。”
歐陽箬聞言口中的茶都要噴了。宛蕙忙上前為她捶背:“娘娘悠著點。”歐陽箬抬起頭來笑道:“這個郭明紅可不是白日做夢了吧?”
鳴鶯撇了撇嘴說道:“誰知道呢,總有些人會這樣不知自己幾斤幾兩吧。”
歐陽箬隻是微微一笑。宮中流言紛擾歐陽箬便很少出雲香宮,多時便是去皇後處請安,或是去柳氏宮中看看柳氏的二皇子與大腹便便的李盈紅。
李盈紅還在發愁以後生子孩子會不會給了皇後養育,她拉了歐陽箬道:“歐陽姐姐,你看徐修媛那脾氣,真不知會不會對我的孩子好呢。”
歐陽箬安慰她道:“徐氏不能有孕正巴不得有孩子養呢,你孩子給她放心吧。我瞧她雖然脾氣潑辣,可是對人好的話也是不錯的。你與她說過了沒?”
李盈紅點了點頭,但又在一邊長籲短歎。林氏有了二皇子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模樣。歐陽箬看著她逗弄著自己懷中的孩子,眉眼間都是幸福。心中不由心生羨慕。
過了幾天是楚地的寒食節,宮中依例去祭祀祖宗又在宮中四處燃香祭拜土地公。照著這節氣要齋戒三天。皇後又命宮人做了幾色民間常吃的寒食節的小點,例如春卷等等其他幾種小麵食。歐陽箬看著這些東西,笑了笑,便叫宮人們一人一個分著吃了。
宛蕙看這些做得十分精致的麵食,笑道:“娘娘還是不愛吃楚地的麵食,枉費皇後娘娘賜下這麽多了。”
歐陽箬靠在榻上,笑道:“麵食吃了總覺得噎得慌。不過楚地的稻米也別有味道,總算還有些可入口的。”
正說著,忽然鳴鶯跑了進來,驚慌地道:“娘娘,不好了,不好了,玉充華出事了!”歐陽箬聽了吃了一驚,慌忙起身:“怎麽回事!快快說清楚!”
鳴鶯也說得不甚明白,隻道:“奴婢不曉得,奴婢看著浣碧宮的小內侍急急忙忙地跑去請太醫,奴婢抓住他問了一句這才知道,好像是玉充華中了毒,又是吐麵上發白的……”
歐陽箬聽了連忙起身也顧不得換衣裳,隻整了整頭上的發簪,便由宛蕙扶了,急急忙忙趕浣碧宮。路上她又命德軒將秦智請去。這才到了浣碧宮門口,就見許多宮人在門口神情惶惶。
歐陽箬到了冷然道:“都擠在這裏做什麽?趕緊去做自己的活計。”眾宮人這才連忙進去了。
歐陽箬到了內殿就見李盈紅的貼身宮女都急得快哭了,隻拿了手中的熱毛巾不住地給李盈紅擦臉。歐陽箬上前一看,倒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隻見李盈紅麵色如雪,呼吸緩慢,旁邊還有一堆吐出的穢物。
她連忙問:“宛妃呢?”她問的是宛妃林氏。李盈紅的貼身宮女春煙見她來了,哭著道:“宛妃娘娘早上抱了二皇子去太廟祈福去了。還未回來。”
歐陽箬見四處下並無別人,看來自己還是來得最早。想想,定下心來:“去,把旁邊這東西收拾幹淨,去煮點綠豆水來,或者拿點牛乳來,給你家主子灌下去!快去!”
她見春煙惶恐不安,說完推了她一把。春煙這才醒悟過來,連忙叫宮女過來收拾,過了一會兒,便拿來一碗牛乳。歐陽箬命宛蕙掰開她的嘴,一股腦全部灌了進去。李盈紅尚在昏迷中,也被嗆得大咳。好不容易灌下一點,又被她大吐了出來。歐陽箬又命人再灌,她的麵上這才有點血色。
正當眾人忙亂之時,太醫過來了,德軒去請的秦智也過來了,兩位太醫一診,都吃驚道:“玉充華這是誤食了附子了。實在是糟糕!”
秦智忙拿了針具為李盈紅施針,另一個太醫忙去開方子配藥。歐陽箬在一邊看著李盈紅若無知覺的木偶一般,心中不由怒氣上升。
她招來德軒,隻留幾個宮女在裏頭伺候。她道:“去將伺候玉充華的宮人都叫過來。本宮有話要問!”
宛蕙見她麵有怒色,忙勸慰道:“娘娘可要保重身體才是。這還懷著龍胎呢。”歐陽箬一愣,這才勉強平了自己紊亂的呼吸。
等到宮人都叫到大殿裏,烏鴉鴉跪了一地。歐陽箬略略點了下,連燒火粗使宮女加內侍也有十幾人。她掃了他們一眼,隻見有的宮四處亂看,有的麵上惶恐。歐陽箬也不說話,任他們跪了小半盞茶的工夫,這才冷然道:“你們主子出了什麽事,你們可知道?”
底下宮人紛紛搖頭,有的小聲道:“不關奴婢們的事,奴婢是做粗使活計的……”
歐陽箬冷冷一瞪,鳳目上挑,竟有種說不出的威嚴:“別說你們是做什麽活計的,要是你們的主子有個好歹,你們統統都要拉出去陪葬!宮規擺在那邊,你們可是瞎了?!”
底下的宮人這才紛紛哭喪著臉道:“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
歐陽箬等他們都求饒了,這才開口問:“今日你們家主子去了哪裏?與什麽人來往,都一一給本宮說清楚了。”
當下便有宮人出列道:“回娘娘,我家主子今日並無出門,隻在這浣碧宮的後花園走動。”
“是啊是啊,還有幾位小主過來看她,也都說笑了一陣才回,並無其他。”
歐陽箬聽著他們七嘴八舌地說完,這才理出一個思緒來,李盈紅並未出宮,隻在宮後的小花園走動,後來又來了幾位小主聊天看望。一切都正常得很。
正在此時皇後趕了過來,身後還跟著柳國夫人。歐陽箬上前見禮。皇後皺了眉頭問道:“如今是怎麽個情形?”
歐陽箬道:“回皇後娘娘,如今太醫在裏麵為玉充華診治呢,說是很凶險。”
皇後歎了一口氣:“怎麽會這樣,那肚中的孩子如何?”歐陽箬直搖頭不知。
柳國夫人扶了皇後在殿中主位坐下,勸慰道:“皇後娘娘放心吧,吉人天相,玉充華定會平安的。”
歐陽箬亦是愁眉不展。過了一會徐氏也過來,一進門便問:“如今怎麽樣了?”歐陽箬答了。
她聽了柳眉一豎怒道:“是什麽人大膽下毒陷害,定要揪出來嚴懲!”
皇後聽了也道:“叫伺候玉充華的奴婢們都過來,本後有話要問。”歐陽箬指了指堂下跪著的宮人道:“就是這些,還有貼身伺候的宮女還在裏麵。”
柳國夫人插口道:“也一並傳過來問。”說著便命宮人將春煙等人叫出來問話。
皇後看了看底下的眾人,冷了臉問道:“你們主子今天吃食是誰在伺候?”
春煙嚇得渾身發抖,膝行上前道:“回皇後娘娘,是奴婢在一邊伺候。”
皇後看了看她,問道:“今日你家主子用了什麽?”
春煙雖然害怕得發抖,卻也口齒清楚:“玉充華早上用了兩碗白米粥,中午用了一碗素麵,還有皇後娘娘賜下的春卷,玉充華說那春卷味道好,多吃了幾個,後來……後來幾位小主過來說話,玉充華小主還把皇後賜的麵點拿了出來招待。後來幾位小主走了,玉充華小主覺得頭暈,說自己舌頭發麻,奴婢以為是熱著了,沒想到小主吐了幾次就昏迷不醒了……”
春煙說完不住地磕頭:“皇後娘娘饒命,奴婢就知道這些,奴婢實在不知道小主什麽時候中了毒……”
皇後也不吭聲,問歐陽箬道:“太醫怎麽說,中什麽毒?”
歐陽箬連忙道:“聽太醫說是附子。是吃了附子!”
柳國夫人驚道:“這不得了啊,竟是要謀害皇嗣!是誰膽敢如此啊!”
徐氏在一邊冷哼:“柳國夫人沒聽到這奴才說了麽,吃了皇後賜下的東西居多到時候拿過來驗一驗就知道了。”
皇後麵上數變,猛地拍了桌子怒道:“難不成是本後加害於她!”歐陽箬聽了心驚,連忙看向徐氏。
徐氏不慌不忙:“皇後娘娘幹生氣做什麽,那些賜下的東西也不知經過了幾個人的手,是誰害的還不一定呢。”
皇後這才怒色稍斂,對春煙喝道:“去,拿那些本後賜下的東西叫太醫驗一驗。”
春煙忙磕頭出去了,不一會拿了幾碟進來。秦智還在裏麵忙著救護,外邊的另外一個太醫正命宮人如何煎藥。
皇後將他叫來,仔細一盤盤驗了。過了一會那太醫稟告道:“回皇後娘娘,都無毒。可食。”
皇後這才鬆了口氣:“本就說嘛,這賜下的東西怎麽可能有毒。”
徐氏看了看那些盤上的東西,嘴角微微一撇,也不說話了。歐陽箬也看了看底下裝的小麵點的盤子,既然無毒,那玉充華是如何中了毒的?她雖沒吃過皇後賜下的東西,可是看來看去卻是覺得有些怪。按道理這吃食若是統一賜下,各宮上下賜的種類都是一樣的,隻不過分量不一精致程度不同罷了。
她又仔細看了看,才問春煙道:“皇後賜下的東西都在這裏了麽?”
春煙已然鎮定許多,看了看,又仔細想了一陣才磕頭道:“回柔芳儀娘娘,都在這裏了,隻有一樣被玉充華吃了。啊……不對,奴婢看玉充華拿去招待幾位小主子許是吃光了。”
歐陽箬皺了秀眉道:“到底吃光了沒有,你好好想一想。若說錯了,就是你的罪過了。”
春煙想了一陣,才猶豫道:“奴婢端在後花園的亭子裏,那時候玉充華與幾位小主喝茶閑話,奴婢沒上前去伺候,隻在底下看著。”
柳國夫人也精明,連忙道:“還不趕緊去端來,許還有一兩個剩著。”春煙忙下去取。
整個殿上頓時氣氛嚴肅起來。歐陽箬走到玉充華的內室看了看,隻見她麵色蒼白,不過呼吸倒正常了,不再像先前一般似喘不過氣來的模樣。
她拉了秦智問道:“如何?”
秦智擦了把汗,搖了搖頭:“看今日能不能撐過去了,這孕婦對附子最忌諱,一個不好這胎也保不住了。”
歐陽箬心中一緊,看了看李盈紅的肚子已經懷了七個月了,將將要八個月了,如果沒了,那不太淒慘了?
她揪了秦智的衣袖,睜大美眸道:“你一定得把她給救活過來!”
秦智為難道:“如果情況不好,微臣隻好冒險催胎了,兩個總要保一個才是。”
歐陽箬聽了冷汗淋漓,皇後也走了進來,聽得他如此說道,皺眉道:“怎的這般凶險?沒別的法子了麽?”
秦智跪下道:“微臣還要看情況才能決定。俗話說‘七活八不活’,玉充華此次倒真的十分凶險。”
皇後看了看,半晌才低聲道:“如果實在不行,保龍胎罷。”她說得極輕,但是卻也讓秦智與歐陽箬聽清楚了。
秦智吃驚地抬起頭來,皇後再看了一眼李盈紅便出去了。歐陽箬心下怦怦跳,拉了秦智的衣袖低聲道:“秦禦醫,醫者父母心……”
她還未說完,秦智打斷她的話頭道:“微臣明白。”他說完便又在李盈紅的床前開始施針。
歐陽箬長歎一聲,轉了出去。
在殿外,春煙拿了個空碟子進來,麵色蒼白道:“回皇後娘娘,真的是吃光了。”
歐陽箬心中失望,徐氏忽然道:“拿來給本宮瞧瞧。”春煙連忙將碟子遞了過去。徐氏仔細看了下,忽然驚呼道:“有了,這白色粉末可是什麽?”
一旁的太醫忙上前看,沾了點放在嘴裏舔了舔道:“是附子粉。”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