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孕龍嗣(2)
隨即她安慰柳國夫人道:“姐姐沒聽過麽,愛之深責之切呢。皇上雖然是皇上,可是他也是大皇子的父親呢,這父親對兒子自然是期望高了些,所以平日自然是嚴厲些,姐姐不用太擔心。”
柳國夫人這才似吃了定心丸一般。她麵上動容,握了歐陽箬的手道:“也就妹妹會說話,將姐姐的心結都打開了,回去也能睡個安穩覺了。”
歐陽箬又安慰她幾句,直將她哄得麵如春花,笑得十分開懷。她坐了好一會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歐陽箬恭送了她走了,這才看著桌上的茶盞,不由微微一笑。她問柳氏,“後來呢?……”那樣美麗的邂逅是不是有了美麗的結局。
柳氏回答道:“後來?後來他自然是待我極好的了……”
可是她慌亂間,卻拿錯了茶盞。終究是騙不過自己的心啊!歐陽箬幽幽一歎。
柳國夫人那次過來,卻沒帶任何禮物,隻空手而來,空手而去。宛蕙奇怪道:“柳國夫人平日不是很大方闊綽的麽?怎麽這次竟沒帶禮過來。”
歐陽箬微微一笑,卻不答。她自然不敢帶東西過來,若是帶了,她歐陽箬再與楚霍天說上大皇子的好處,以楚霍天的性子自然會起疑。這樣反倒是反效果。
若是歐陽箬反咬一口告了柳氏的狀,可她這般前來,隻是賞梅聊天,身無長物,任誰也不會相信她是來拉幫結派的。果然是籌劃精細。
過了幾日,楚霍天過來雲香宮歇息,與歐陽箬下棋閑話,忽然問道:“柳國夫人曾過來是不是?”
歐陽箬含笑道:“是,柳國夫人那日說悶了,過來走走,順便賞了臣妾園子裏的白梅。”
楚霍天皺眉問道:“她可說了什麽?”
歐陽箬不急不緩下了一子,似笑非笑地望著楚霍天道:“有,說了許多,她還講了一個白梅的典故,臣妾都聽得出神了。”
楚霍天疑惑問道:“什麽白梅的典故?”
歐陽箬素手執了白子,緩緩道:“說是有個富商之女,才華橫溢,姿容絕色,卻偏偏在自家的梅林中,看上一個從席間偷偷溜出拿本書看的武夫,隻一眼,她拚死拚活就要嫁與他,即使做了妾室也甘願。故事大約便是這樣吧。皇上你說那女子傻不傻。”
楚霍天呆了半晌,連棋也不會下了,回過神來尷尬道:“是傻……朕當年就覺得奇怪……”
歐陽箬一歎,坐在他身邊,撫平了他眉宇間的擰起的皺紋道:“臣妾也不是為柳國夫人說話,隻是皇上對待大皇子太過嚴厲了,即使他資質愚鈍,可底下的人都是看著皇上的麵色行事的。皇上這手中的一碗水可要端平呢。”
楚霍天這才點點頭,無聲地握了握她的手。
歐陽箬心中歎道,柳國夫人,我能幫你也就如此了,看你兒子的造化了,即使知道你在利用我。可也許是為了那白梅林中固執的少女,這樣遠遠地望著他,一顆心就這樣丟在了風中,再也找不回來。
楚霍天聽了歐陽箬的話,果然這月中又去了柳國夫人處幾次,對大皇子雖說不是多加讚賞,起碼是和顏悅色了許多了。柳國夫人高興得幾乎想落了淚,每每見了歐陽箬都是充滿了真誠的感激之色。可是歐陽箬越發得體謙恭。
春天悄悄來了,雪也一日一日化了。仿佛在一夜之間,那樹上都冒出了包著硬殼的苞葉。楚霍天下了一道聖喻,說道選儲君既不選長也不選嫡,隻選賢者居之。這下才把那波立儲之風給徹底壓了下來。
歐陽箬看著這寒冷的冬天終於過了,心裏高興,總算過了這一冬了,天還有些刺骨的涼意,她卻已經有些按捺不住將去年的春衫要翻出來。可翻來翻去,卻沒有翻到,隻有一些薄衫。她望著一室的衣衫忽然怔怔,原來她到楚地之時是春末,自然是沒有春衫。她竟然忘記了,離那日華國城破竟過了一年有餘。心中澀澀,物是人非,物非人是。這一年竟然就這樣過了,過得好快又似乎過了幾輩子一般久。
宛蕙進來,稟報道:“玉充華小主過來了。”歐陽箬神色懨懨,擺了擺手道:“知道了。”說著便妝容未整便出去了。
玉充華李盈紅已經懷了四月餘的身孕,腹中突出,那衣服穿在身上都顯得緊了。歐陽箬見她來,笑道:“李妹妹今日怎麽有空過來?”平日都是她過去看望她,她這親自來找,倒是少見。
李盈紅一笑,略略福了福坐下道:“婢妾這次找姐姐真的是有事。”歐陽箬點頭,便與她進了內室。
李盈紅這才皺了眉頭道:“這回可棘手呢,我按姐姐教我的去給雙親說,他們就找上了徐妃娘娘的父親,沒想到倒也順風順水,一拍即合。可是這徐妃娘娘如今怎麽出來?”
歐陽箬倒不急笑道:“難道李妹妹的雙親就舍得下腹中孩子的前程?”
李盈紅也不避諱笑道:“不是舍得舍不得的話,隻是那趙家一向與我們李家不合,這孩子就算是女的也萬萬不能給她。要是男的,更不能給她了。”
歐陽箬也不多問,點頭道:“原來是這話。我今日才明白。”
後來李盈紅細細說了緣由,歐陽箬一邊靜靜聽了,這才真正明白。原來楚國的世族之間的矛盾亦是很多的,比如皇帝封賞一家田地,分多分少,其他世族都紅著眼看著的,再者世族間暗地中圈地亦是十分盛行,常常是你家圈到我家地了,然後兩家就為幾塊田地爭鬥不休。李盈紅家與皇後趙氏一族自來就是有些不搭調,如今李家出了一位小主又懷了龍胎,自然是千萬不肯將孩子給了趙家,為他們做嫁衣。再說萬一生的是皇子,那憑李家的勢力很有可能一躍而上超過趙氏一族。
歐陽箬這才明白,為何那日李盈紅一明白皇後想將她的孩子過繼在膝下之時反應如此激烈。看來皇後也是急了,不然也不會不顧家族紛爭矛盾想去搶她的孩子。
“歐陽姐姐,你看這徐妃娘娘要出得冷宮,可如何辦才好?”李盈紅心直口快,隻在一邊催促歐陽箬快快想辦法。
歐陽箬含笑道:“哪裏那麽容易呢。是冷宮呢,她還犯了那麽大的事,真的不是那麽好辦。”說著撥了撥茶盞的清茶,那茶葉在水中起伏不定,似人生一般。想要永遠居在上位還真是不容易。
“那怎麽辦?姐姐看我都懷四個月了,她再不出來可不是糟糕了。”李盈紅急道。
歐陽箬看著屋外漸漸融化的雪水,忽然道:“又是一年春暖花開之時了,且忍一忍吧。這春寒料峭還比隆冬時節更冷呢。”她說著,附耳在李盈紅耳邊細說幾句。
李盈紅聽了連連點頭,最後道:“還是歐陽姐姐厲害,拿捏得十分準呢。”
歐陽箬笑道:“別誇我了,皇上雖然看起來不苟言笑,其實心最軟了。隻不過這件事幫你後,你可怎麽報答姐姐我呢?”她最後一句說得漫不經心,似玩笑之話。
沒想到李盈紅卻離座施了個大禮,她肅然道:“姐姐放心,我李盈紅是個爽快之人,今日姐姐這般幫我,若有來日,姐姐有事,妹妹定當盡力。”
歐陽箬趕忙將她扶起,笑歎道:“都是玩笑話呢,妹妹當真做什麽,隻要妹妹好,我便是好。姐姐以後還要依靠妹妹呢。”
李盈紅這才笑道:“多的話我不說了,我得趕緊想法子將姐姐說的那法子給父母親送去才是。”
歐陽箬點點頭,忽然又道:“你且與你父母親說這是我們一起參詳想的。可不許說是我一力包辦的,接下來就看徐妃娘娘的父親如何動作了。我可要袖手旁觀了。”
她說著一笑,她能做的就是如此,多的她是沒辦法了。
李盈紅含笑點點頭,這才告辭離開。
宛蕙送她出去了,這才到了歐陽箬跟前問道:“娘娘這般幫她們可是沒一絲好處呢。萬一惹了那位的忌諱,我們就不好過了。”
歐陽箬扶了額頭,苦笑道:“那該如何?姑姑放心,這事我做得隱秘,再說假他人之手,那位也想不到是我。”
過了十幾日,忽聞徐氏母親重病,徐氏父親——兵部尚書徐正琳在早朝之後,單獨求見楚霍天,痛哭流涕,道內子不久人世心中遺願唯再見女兒一麵,請皇上隆恩,下旨讓徐氏出宮一趟。可憐徐正琳年邁,滿頭花白,涕淚交零,跪在楚霍天的禦書房前整整一個時辰,直暈了過去這才由人抬回府中。
楚霍天自然不能允,別說徐氏犯了大罪,就是沒犯過錯,後宮妃嬪想要出宮一趟也不容易。隻是這徐正琳在禦書房前暈後就一直告病假在家,此時正當是秦楚兩國邊界糾紛的敏感時期,一大堆邊防布置,調軍遣將的公文命令都堆積在兵部之中。徐正琳這一病倒真是時候。楚霍天又忙得頭暈眼花,連忙臨時調上幾個兵部侍郎一起協助,這才勉強撐著兵部的正常運轉。
歐陽箬見楚霍天勞累,每每燉了滋補的湯水,到禦書房去伺候筆墨。楚霍天自然願意見她,其他幾宮看了都是又妒又羨,她們亦是也常常端了自己做的什麽糕點過去,但是一到禦書房便被李靖才攔了下來。
李靖才是何等人物?楚霍天的貼身內侍,連皇後都要敬他三分更何況這些小嬪妃。後宮中的張婕妤也是從侯府中出來的老人,性子也有三分潑辣,那日她尋思著楚霍天一兩個月沒到她宮中了,便提了一方食盒,婷婷嫋嫋地來到禦書房前。自然是被李靖才攔了下來,她倒也識趣,悻悻而歸,走不到幾步,忽然看到歐陽箬一身素雅,被李靖才迎了進去。
她一時火起,又回轉了。指著李靖才怒罵:“你不長眼的奴才,憑什麽她進得去伺候皇上,就我進不得?”說著越想越火,不由分說,“啪”的一聲,扇上李靖才的麵上,頓時五爪印就這樣印在他白淨的麵上。
李靖才也不惱怒,隻笑道:“婕妤娘娘誤會了,是皇上召柔芳儀娘娘過來伺候,奴婢也是聽命行事。”
張婕妤見自己衝動之下得罪了他,悔得腸子都青了幾分,隻得趕緊回了自己的宮中,才不到一個時辰,皇上就派人傳聖喻,道她形容張狂,罰她禁足一個月份例減半。至此,後宮之中才明白如今有兩個人是不能招惹的,第一個便是聖寵日盛的歐陽箬,第二個便是不起眼的李靖才。
歐陽箬的得寵雖然令後宮人人側目,但是她卻一如從前,不嬌不燥,日日第一個到皇後娘娘跟前請安伺候,又得與眾妃子交好。柳氏、林氏與李氏自不必說了,其他幾位妃子也都相交不錯。且她也不是那種無知婦人,成日霸著皇上不放,倒是因她伺候皇上筆墨之後,提點楚霍天幾句,哪宮的娘娘哪日生辰啊,哪宮娘娘頭疼腦熱的,楚霍天才會一一去問詢。這一招倒讓人說不出半點不是。於是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得她享有禦書房伺候皇上的殊榮了。
話說徐氏父親病倒後幾日,身處冷宮的徐氏不知道那裏聞得這消息,刺指寫下萬言血疏,上陳皇上,其中言辭切切,悔恨自己當年輕狂,善妒滋事,又道自己求子心切,傍了旁門左道,辜負皇上對她的一片情義,如今她戴罪在身,不敢求其他,隻望皇上放她見一麵雙親便立死以謝皇上。
那封用鮮紅的血寫下的萬言血疏,倒真令楚霍天深深動容。他知道徐氏此人性子剛烈,叫她俯首認錯簡直是比登天還難,如今竟然寫下這等字字血淚的上疏,自然是真的痛改前非了。
楚霍天看這封由永巷宮人呈上的血疏之時,歐陽箬正在一邊為他研墨。她見楚霍天俊顏上神色變幻不定,幽幽輕歎了一句:“想必徐妃定是心裏苦得很了。”
楚霍天聞言也不說話,隻把那血疏放在一邊,依舊披閱奏折了。他不開口,歐陽箬自然不會再說半字。
過了三天,一日清早,歐陽箬起身便覺得身有不適,便叫宛蕙去皇後娘娘那邊告了假,又請了秦智為她請脈。內殿裏溫暖如春,銅猊獸鼎裏香煙縹緲,倒是去了春日的濕寒之氣。歐陽箬半倚在美人塌上,伸出皓腕讓秦智診脈。秦智來得快,宛蕙著人去請,他小半個時辰就到了。
他先淨了淨手,用白軟絨布擦了擦手,這才凝神診脈。歐陽箬看了看他的神色也不催促,過了小半會,秦智麵露古怪之色,側了頭又細細切了脈。過了一會,又去淨了手,再切。
歐陽箬見他如此反複,笑道:“怎麽了,秦禦醫診出什麽來了?”
秦智欲言又止,忽然問道:“娘娘最近胃口如何?”
歐陽箬還未答,宛蕙就接過話道:“娘娘最近幾日食欲不盛,倒是說累,莫不是犯了春困?”
秦智點點頭,又細細切了,才對歐陽箬拱了拱手道:“微臣不才,娘娘這脈八九成是喜脈。”
“喜脈?!”歐陽箬詫異地直起身來,宛蕙驚得呆了,又驚又笑道:“當真是喜脈?!”說完在當下喜得團團轉。
歐陽箬冷靜下來,按下複雜的心情肅然對秦智道:“秦禦醫當真切出的是喜脈?!”
秦智點點頭,道:“以微臣看確是喜脈,隻不過看這脈象之征兆微弱,想是受孕不過半月,所以脈象不明顯。”
歐陽箬點點頭,細細想了下,核了日子也對。微顰了秀眉對他道:“若是不準那便是空歡喜一場了。秦禦醫有什麽辦法能確定?”
秦智想了想,躬身道:“回娘娘,那隻能叫太醫院的老太醫們一起會診了,那樣準確些。”
會診?那陣仗太大了吧。歐陽箬不禁猶豫了。
“什麽會診,箬兒你到底怎麽了?”這時內殿裏珠簾一撩,楚霍天一身明黃色龍袍大步走了進來。原來他今日下朝卻不見歐陽箬過來,一問宮人卻說她身體不適不能前來了。
他見歐陽箬坐在美人塌上,身邊又站著個太醫,以為她得了什麽病,忙拉著她的手皺眉道:“著涼了?這幾日是格外寒冷些,是朕疏忽了,讓你在禦書房伺候朕筆墨。”
歐陽箬含笑搖頭道:“不是,是……”話說到一半卻粉麵飛霞,含羞露怯。
宛蕙高興上前拜下道:“啟稟皇上,是有喜了!皇上,娘娘大喜了。”
楚霍天一愣,看了看歐陽箬的麵色才疑惑問道:“當真?”
歐陽箬點點頭,又道:“不過秦禦醫說脈象不明顯。”她還沒說完,楚霍天就一把打橫抱起,哈哈大笑:“太好了,太好了!哈哈……”
歐陽箬被他嚇了一跳,見眾宮人還在,連忙說:“皇上快些放開臣妾……”
楚霍天不理,將她抱著原地轉了幾圈這才放下。在微微的眩暈中,他的笑臉在她的麵前放大,放大,帶著幸福的氣息撲麵而來。心忽然就醉了。
兩人旁若無人隻含情脈脈對視。秦智如何見過如此情景,隻得輕輕咳了一聲,才紅著臉道:“這個……芳儀娘娘的脈還需幾位太醫一起診斷才是,微臣怕錯了。”
楚霍天聞言龍顏一板:“難道你診的便是錯的,做不得數?”
秦智冷汗淋漓,隻差跪下道:“這個按例便是要如此,微臣……微臣也隻是依例行事。”
楚霍天還待斥責,歐陽箬忙道:“皇上就別為難秦禦醫了。他說的沒錯。”
楚霍天這才命人叫來太醫院的老太醫們一起會診。
整個雲香宮裏因得這個出乎意料的喜訊而充滿了喜悅的氣氛。幾個老太醫魚貫而來。在細細切了脈之後才恭喜道:“恭喜皇上,柔芳儀娘娘是有喜了,不過才半月多而已,脈象征兆不明顯,等接下幾日,老臣們日日過來請脈以確無誤。”
楚霍天喜歡,摟了歐陽箬的纖腰道:“朕就說嘛,一定能懷上的。如今果然不錯了。”他說完又哈哈大笑。
楚霍天大笑完命人重賞,雲香宮裏的宮人們每人都份,那些診脈的太醫們更是一份厚禮。秦智因為醫術有專,楚霍天便命他為歐陽箬的主診太醫,調理歐陽箬的膳食。秦智連忙接了旨。皆大歡喜。
歐陽箬心中亦是起伏萬千,孩子,她終於又有了他與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