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蠱咒禍(2)

她又仔細看了看,仍是不解:“恕嬪妾愚魯,真的看不出來這是什麽東西。”柳國夫人也不多做解釋,回頭問那宮女:“是誰呈上來的?”

那宮女戰戰兢兢地道:“回娘娘,是王美人身邊的宮女綠荷呈上來的。她說她們家主子已經在淑福宮門口盯著了,叫娘娘趕緊過去,就怕消息漏了,被……被銷了證據。”

歐陽箬這才問道:“事關徐妃?”說著輕顰起秀眉來,一臉的不願意插手模樣。

柳國夫人見歐陽箬還是搞不清楚狀況,隻得道:“歐陽妹妹不知道其中關係事大,隻得勞煩妹妹請皇後娘娘鳳駕去淑福宮一趟,如今這事也鬧開了,不去恐怕不行了,本宮先去一步,隻是本宮隻是代為執掌後宮,真正主事還需皇後來。”

她說著便轉回內殿匆匆更衣。歐陽箬忙告辭了出去,宛蕙在外邊,看了歐陽箬一眼,扶過她,輕輕地在她手心裏捏了一下。歐陽箬便知道這事算是辦成了一半了。於是便乘了肩攆去趕往中宮。到了皇後的中宮,皇後娘娘正斜靠在塌上讓幾個小宮女按脖頸。殿內藥味甚濃。

歐陽箬不敢隱瞞,將所見所聞一字一句地稟告皇後,又道:“如今柳國夫人正去往淑福宮,叫嬪妾來恭請皇後的鳳駕,移駕去主持。”

皇後聽了,又驚又怒,連忙起了身道:“趕緊給本宮更衣!”宮女嬤嬤連忙上前,不一會,便換了鳳服,乘了鳳凰攆往徐妃的淑福宮趕去。

歐陽箬也緊隨其後。

到了淑福宮門口,便聽得柳國夫人的微怒的聲音:“徐妃妹妹,往日你在侯府不懂事也就算了,畢竟我們那麽多年的姐妹了,做姐姐的也不想為難你,任由你折騰。可如今到了宮中,大家都是一宮之主,什麽事情都要照規矩來。如今有人報說你在這宮裏私設巫蠱,姐姐雖然不信,可是也要搜上一搜。若是假的,王美人在此她便領罰,若是真的,徐妃也該知道自己是什麽下場。”

歐陽箬跟在皇後身邊進了去。皇後腳步不停,身邊的宮人若風吹草折地倒地拜伏,殿上的徐妃麵色如雪,見到皇後,渾身一震,隻得拜下。

皇後許是走得急了,腳步幾乎有些踉蹌。她徑直坐到主位上,平了平心氣才道:“都起身吧。”

說著對柳國夫人道:“東西呈上來給本宮看看。”柳國夫人連忙叫宮女呈上。

皇後一看,倒吸了幾口氣,不由扶了額角:“罷了罷了,本後失德,後宮不潔,竟然出了這等妖物。頭一個,本後就該領罰。”她定了定神,忽然一拍桌子:“給本宮搜!”說完狠狠地瞪了徐氏一眼。

徐妃身一軟,倒在了地上。歐陽箬與柳國夫人相視一眼,均明白這事定是逃不了的了。王美人麵上得意,趨步向前,向皇後恭恭敬敬地道:“婢妾一看這滋事體大,不敢隱瞞,趕緊報給柳國夫人與皇後知道。”

皇後麵色不善,從鼻孔裏冷冷哼了一聲:“知道王美人你機敏,等此間事一了,定給你記上大大一功。”

王美人見皇後的臉色,頓時嚇得有些不知所措。一屋的人靜靜低頭立著,整個大殿裏鴉雀無聲,沉重的氣壓像石頭一般壓在人心頭之上。過了一會,去搜屋的嬤嬤們找出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物,其中就有個精致的布偶,上麵寫著生辰八字,看樣子是男娃娃模樣。

皇後一看,閉了眼,無力地揮了揮手道:“拿下去,封好了。誰也不許動。”她看了徐妃一眼,冷笑道:“徐妃,你如今可有什麽話說。如今誰來了都保不了你了。”

柳國夫人在一邊異常沉默著。

忽然徐氏冷笑起來:“我徐凝霜敢作敢當,不就是個死字,今日我就死給你們看好了。你們不就指望著這一天麽?”說著她撐起身子,往內殿裏奔去。

皇後不動聲色,柳國夫人卻大驚,連忙叫嬤嬤進去攔著她。

徐氏跑到一半被嬤嬤們死按住了,她再也忍不住,尖聲叫罵道:“你們這群黑心腸的女人,不就是想看著我死麽?我就死給你們看好了。……”

她一聲一聲地罵著,聲聲刺耳,歐陽箬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掙得散開的頭發鋪了滿頭滿臉,狀似瘋子一般。

皇後站了起來,旁邊的嬤嬤連忙過去扶。她走到徐妃身邊,看了她一會,忽然揚起手“啪”地一聲扇了她一巴掌。那巴掌又響亮又清脆,打著徐氏的臉都偏了一邊,整個大殿裏的人也嚇得一激靈。

“這巴掌替皇上教訓你。你捫心自問,自你進府那一天,皇上是怎麽寵著你的?你每每對本後不敬,皇上總過來勸我,說你性子剛烈,但品行不壞,本後也多方忍耐。你自己懷了身孕還不自知,跑到皇上那邊大鬧,最後自己把孩子給弄沒了,你又怪誰?你別看皇上平日冷麵冷性,但是心裏卻是對你多了份愧疚,不然以他的性子,老早將你趕出府去了!可這次你弄出這個汙穢的東西,不但髒了後宮,連皇上的臉麵都給你弄髒了!這事傳到文武百官那邊,你叫皇上如何做?”

皇後一字一句,說得徐氏麵色如雪,渾身顫抖,最後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滿殿都是她又悔又恨的哭聲,聽得人心裏發寒。

“我隻想要個孩子,那麽多年……那麽多年都沒有消息,太醫說我不能再生了,嗚嗚……我偏偏不相信……”

歐陽箬心裏一歎,上前跪著柔聲道:“嬪妾鬥膽請皇後娘娘息怒,傷了身可不值。徐妃許是被人蠱惑了,才會做下這等糊塗事的。”

柳國夫人也上前跪道:“說起來臣妾也有罪責,皇後這幾日都在病中,都是臣妾失職才有小人做祟,臣妾也當罰。”說著重重磕了頭下去。

皇後越發歎氣:“都起來吧。柳國夫人與王美人一同隨本宮去稟報皇上。你們幾個人好看看押著徐妃,不許她尋了死。其他的人,都散了吧,回了宮裏不許再議論這事。”

眾人都連忙領了意旨。

歐陽箬回了花延宮這才真正鬆了一口氣。宛蕙小心地道:“依娘娘看,如今這事可怎麽收場。”

歐陽箬歎了一口氣:“能怎麽收場,徐氏是死不了了,估計就被趕到了冷宮,這事麵上我們可沒得到半點好處。”

宛蕙皺了眉道:“那我們做這一場到底是為何?”

歐陽箬閉了眼睛,疲憊地道:“為何?姑姑看不明白麽,便是為了自保啊。這次出了這事,柳國夫人就不能代為執掌後宮了,皇後又大權在握。而我們暫時不必做柳國夫人的馬前炮。不然以柳國夫人的心計,我不為她出謀劃策,便要成為她的爪牙。總之在她那邊脫不了幹係。幸虧這次有王美人能當這隻出頭的鳥兒。”

宛蕙這才醒悟過來。

歐陽箬沉默了一會又道:“隻是這次徐氏可被我害慘了,姑姑,我發現我真是個鐵石心腸之人。”她說完,清澈的眼眸蒙上了陰影,絕美的麵上浮起一絲自嘲。

宛蕙沉默了一陣才安慰道:“娘娘別自責了,這事再久一點也會被別宮的娘娘挖出來的。到時候也是這般鬧的。”

歐陽箬輕輕一歎,轉了頭看著窗外的夜色,鬧了好一陣子,沒想到竟天黑了,連晚膳也忘記用了。

宛蕙悄悄退了下去,小聲地吩咐宮女傳膳。歐陽箬攤開自己的纖纖玉手,麵上浮起苦澀的笑,這柔嫩潔白的手以後還將犯下多少罪孽呢。

是夜,楚霍天過來之時已經很晚了,整個花延宮靜悄悄的。歐陽箬正睡得昏沉,聽得宛蕙說皇上來了,忙起身,才走到房門口,忽然楚霍天撩了簾子便進來了,身後跟著一陣冷風,吹得歐陽箬不由瑟縮了下。

歐陽箬見他麵色鐵青,身上隨意穿了一件雲青色袍子,一進屋子便徑直自己解衣裳。她心裏一跳,忙上前為他寬衣。

宛蕙也趕緊端來熱水,帕子。

“皇上餓了麽,要不要臣妾叫人熱點點心呈上來。”歐陽箬大著膽子說了一句。

“不用了。端點湯水上來便可以了。”楚霍天終於開了口。歐陽箬心了略略鬆了下,忙叫宛蕙端些燕窩來。

楚霍天解了衣裳,麵色仍然不善,抬頭見歐陽箬一身睡袍,鬢發淩亂,小心翼翼地立在一邊,心知道自己嚇了她,歎了一口氣道:“你也別站著了,過來坐下。大冷天的,別著了涼。”

歐陽箬在他身邊坐下,柔聲道:“皇上心裏不暢,臣妾惶恐。”

楚霍天哼了一聲:“前麵的朝堂剛定,後宮又失了火!無知的庸婦,淨會搞些裝神弄鬼的東西。都怪朕以前太縱容了她。如今鬧了這麽一出還不知怎麽收場才是。”

歐陽箬輕輕揉捏著他的肩膀,輕聲道:“其實也不怪徐妃姐姐,她就是心太急了。”

“還徐妃呢,明日一早她就不是了。朕命她去永巷去好好反省下!若想不明白這輩子也別出來了。”楚霍天的聲音冷若冰霜,聽得歐陽箬心裏發寒。

“皇上可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那可不行。天色已晚,皇上該好好歇息才是。”她拉了楚霍天到了床邊。

楚霍天皺了一雙劍眉道:“不用了,天也快亮了,朕氣得在寢宮裏一夜未合眼,便想著到你這邊來。你先睡吧,朕看你睡。”

歐陽箬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麵色因睡起的潮紅還未褪,鬢發微亂,更有別樣風情。楚霍天看她笑得燦若雲霞,心頭的鬱氣也散了一大半,問道:“你笑什麽?”

歐陽箬好不容易停了笑,偎依在他胸前:“皇上大半夜急匆匆過來,便是睜著眼睛看臣妾睡覺?”

楚霍天聽了也失笑:“是了,都被氣糊塗了。也好躺一躺,養養神。”說著,便與歐陽箬一起解了外衫躺在了床上。

床上有一股好聞的蘭香,聞起來十分沁人心脾。楚霍天愜意的伸了個懶腰,聞著香味不由得困意襲來。歐陽箬見他麵色放鬆,心知他已是累極,便不再打擾他。楚霍天一覺到天亮,堪堪到了早朝時分才匆忙起身。夜裏睡得安穩,他倒不見什麽疲色。

歐陽箬忙給他整朝服,衣冠。楚霍天依舊捏了捏她的手,微微一笑便去早朝了。

歐陽箬恭送他遠去了,才起了身。宛蕙進來,關切地道:“娘娘還是多睡一會,天色還早。”

歐陽箬歎了口氣:“看來事態比我們想得嚴重多了。沒想到楚宮裏這般忌諱那東西。”

宛蕙不以為然一笑:“誰叫徐妃那麽不小心。……”歐陽箬不語,便叫宛蕙梳了頭更衣,先往宛昭儀處與她一起前往皇後娘娘處請安。

宛昭儀見了她十分高興,睜大了眼小聲道:“昨日聽說徐氏那邊出了事,我都想去看看呢,可是宮裏的奴婢都不讓去。”

歐陽箬含了笑,扶著她上了轎子,二人同乘一轎,歐陽箬輕聲道:“那東西宛昭儀還是不看的好,免得被衝撞了。”

兩人一路閑話,很快便到了中宮。皇後一臉倦色,粉白的臉上掛著兩個醒目的黑眼圈,見眾人來請安也隻是微微擺了擺手。整個中宮大殿裏都人人噤聲,氣氛沉重。

皇後眼見得眾嬪妃都到齊了,便端正了身子道:“領皇上諭旨,淑福宮徐妃從即日起貶入永巷思過,未得皇上旨意不得隨意出入。王美人揭發有功,特升為貴人。柳國夫人監管後宮不力,罰俸半年。各位可都聽明白了?”

眾嬪妃趕緊跪下接了諭旨。

皇後又道:“從即日起,本後雖然身子不適,但是後宮法度不嚴,有損皇家體麵,從即日起一切事務須經本後過目方可辦理。你們自己宮裏也要好好打理,若出了事,本後一定嚴辦!”

眾嬪妃連忙稱是。歐陽箬偷眼看去,見柳國夫人麵色雪白,倒是看不出什麽喜怒來。皇後又訓誡了一通才道:“如今後宮不潔,本宮要去太廟向列位祖宗請罪,這些日子無事便不必過來請安了。”

眾人退了。歐陽箬與宛昭儀一路走了。宛昭儀歎了一口氣:“可憐了柳國夫人無端被牽連。”

歐陽箬心裏一笑,隨口道:“是啊。若沒出這事,這後宮還是平靜得很的。對了,妹妹與林姐姐說的那事,林姐姐覺得如何?”

宛昭儀笑道:“這有什麽難的,就向內府要過來便是。既然她過去求了妹妹,妹妹不好收,我便收了便是。”

歐陽箬這才放了心:“她也怪可憐的,一身的傷。想來徐氏也造孽得很,才會有這般下場。”

兩人唏噓了一陣,才各自分別了。

歐陽箬回了花延宮,對宛蕙道:“小葉那丫頭可以送到宛昭儀那邊去了。”宛蕙鬆了一口氣:“佛主保佑,總算有了著落。”她說著領著小葉前來,如此這般吩咐了。

小葉忙跪下謝恩,千恩萬謝地退了下去。

宛蕙見她走了,才上前道:“娘娘想把她放到宛昭儀那邊?叫她看著?”歐陽箬點點頭:“宛昭儀心思單純,又懷著身孕,保不定多少人眼紅地看著呢。”

“娘娘不怕嗎?”宛蕙猶豫道。

歐陽箬笑了笑:“怕什麽?那小葉大字不識一個,再怎麽問也就那樣。那封寫給王美人的密告信又不是她寫的,對筆跡也對不上。我也不怕她來反咬我一口。”

宛蕙這才放了心。此時,德軒進了來,宛蕙瞧他的麵色,知道他有事要稟,便退了下去。

歐陽箬喝了口茶,才道:“你出宮可有跟吳公公聯係上了麽?”德軒點點頭,低頭稟道:“可是吳公公說,沒有帝姬的下落。”

歐陽箬的美目一片黯然,擺了擺手:“知道了。你還打聽到什麽消息?”

德軒想了想才道:“最近就是皇上封了幾位先帝的皇子,大皇子還被派到秦國出使,有人說,皇上此舉是將大皇子做為質子放在秦國,還有二皇子放出宮去,封了個灃王,多多加了俸祿,就是閑散王爺一個了。其他幾位皇子也都封了王,派到屬地去了。”

歐陽箬細嫩的手敲著桌子,聽聽便做了罷。楚霍天的手段她自然不擔心,前麵朝堂之事他不說,她自然不敢多問。但是了解下總是有備無患的。

德軒說完,似還有話說,正猶豫著。歐陽箬笑道:“說吧,你來就是給我說外邊的事的。”

德軒正了正神色才道:“奴婢聽吳公公說,華地那隻義軍殘部如今正在追殺一個叫展飛的呢,說是他叛了義軍,才叫張頭領死在了楚京中。”

歐陽箬聽了不由地啊了一聲,挺了身急忙問道:“那吳公公還說什麽?”

德軒凝重了神色道:“吳公公說他的消息就隻打聽到這些,問娘娘是否跟義軍的聯係下,看是否能找到小帝姬?”

“不行!”歐陽箬斷然道。“那義軍一絲一毫都不許招惹到,隻不過盡快找到展大俠,能幫他一把就幫他一把。”

“他與我們有恩,我們不能坐事不理。”歐陽箬又道。這才讓德軒退了下去。

歐陽箬輕歎了一口氣,看著外邊白雪皚皚的景致,這才收回了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