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秘密（二）
這是一棟典型的商務大樓，也許在災難發生之前曾經是D城上引以為傲的建築，但此刻完全淹沒在一片黑暗之中的大樓看上去就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陰沉，冰冷，散發著種種令人不快的奇怪氣味，像是很多腐爛的屍體還有金屬塑料混合在一起，聞到之後不禁一陣陣惡心反胃。
大衛和林楓謹慎地觀察了四周，大樓入口的玻璃大門早就碎掉，隻剩下幾根孤零零的鋼條在風裏搖搖蕩蕩。對於他們來說這倒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們可以把車子直接開到一樓的大廳裏，畢竟把車子丟在街道上並不是一個很好的主意。
大廳裏就像是經曆了一場浩劫，所有的家具和擺設早就淩亂不堪，凡是稍微還能保持完整的幾乎都被那些進來“拾荒”的人拖走了，透過從大門射進來的月光，還可以依稀看見地上一灘一灘不祥的黑色印記。林楓和大衛謹慎地把車子所有的門窗都鎖好，而且設定了專門的報警裝置。隻要有什麽東西——不管是人或者怪物大力撞擊車子的話，車子將會發出尖利的響聲並且安裝在車子底部的那些紫外線燈同時也會一起打開，確保在他們趕回來之前車子不會被人偷走或者被那些沒有大腦的怪物拆成碎片。
大衛搶先下了車，他早就已經不再使用那把AK而是采用了更輕巧靈便的槍支，他圍繞著車子小心地轉了一圈，才敲了敲車門示意安全林楓可以下來。
“我們是分開行動還是一起？”
亮出那個從杜子秋身上摸來一直使用至今的小型通訊器，大衛以滿不在乎的口氣問，但林楓知道其實他很緊張，越是緊張他就越會表現得吊兒郎當。
看了看距離他們很近的服務台，裏麵的幾台電腦居然還保持了完整，隻是上麵早就擠滿了厚厚的灰塵，林楓正想回答，忽然皺了皺眉頭，俯身在一個鍵盤上摸了一下。
“這個鍵盤最近有人動過，有幾個按鍵的灰塵要比其他的少很多。”
“也許是梅森和他的那群手下吧，你知道他們什麽都喜歡去碰一碰。”大衛聳聳肩。
“不，我覺得不是，因為梅森他們都帶著專門的手套，可是你看留下的手印，明顯沒有戴手套，而且我也不認為這會是一個男人手指的尺寸。”
林楓拿出隨身攜帶的手電筒，打開在服務台上照了照：“要麽是個小孩，要麽是個侏儒，這位神秘莫測的人物顯然個子不太高，看台子上灰塵留下的痕跡，他是趴在上麵觸摸鍵盤的。”
“小孩？”大衛挑高一邊眉毛，“你在開玩笑吧。連我們想要活下來都很困難，一個小孩怎麽可能孤身呆在滿是怪物的城市裏。嗨，林，我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也許就像電影說的那樣，經曆了漫長的生存鬥爭，人類發生了進化……”
“閉嘴，不要再說這種爆米花片的狗血設定了，OK？”
林楓冷冷地回答，她認真比較了一下留在這裏的痕跡，發現這個身高和擦去玻璃窗上留下字跡的身高差不多吻合，這下更是心中疑雲大起。她用手電照著大廳所有的角落企圖找出一些梅森他們留下的痕跡，最後在電梯前麵看見了幾顆子彈的空殼。她撿起來看了看，確定是新的。
“林，我覺得這個地方很邪門，我們還是不要進去了吧——不是我怕了！我隻是覺得，就我們兩個人，冒冒失失的衝進去很危險。也許有誰在裏麵設下埋伏想讓我們上鉤呢？”
“第一，沒有誰會那麽無聊為了一輛車和一些給養冒著生命危險在夜晚的怪物之城裏設圈套，第二，你還沒發現這棟大樓奇怪的地方嗎？”
林楓丟下那顆子彈，關掉了手電筒，摸出匕首拿在手上，試探的按了一下電梯的按鍵，想當然，它肯定不會動，所以她朝著一邊的安全通道走去。大衛抱怨了幾聲，還是追了上來。
“什麽奇怪的地方，我說這裏什麽地方都很奇怪。”
“你沒發現那些嚎叫的聲音都停止了嗎？還有，我們已經極力不發出什麽聲響，可你肯定還記得以前在夜裏被那些怪物追了半晚上的難忘經曆。現在的問題是，為什麽這棟大樓裏沒有看見怪物的影子？為什麽沒有變異者來襲擊我們？這裏安靜得太奇怪了，所以我肯定一定有什麽秘密隱藏在裏麵。也許梅森他們就是因為這個秘密才消失掉了。”
林楓和大衛在安全通道裏沿著樓梯一層一層的往上爬，盡管他們在若無其事的對話，但那還是盡量放輕了腳步聲。林楓習慣性的去檢查每一層的安全門，驚訝的發現居然都是從裏麵鎖上的。
被林楓這麽一提醒大衛才驚覺他們進來已經快有十分鍾了，可是竟然沒有遇見一隻怪物。當然，並不是說所有的建築物裏就一定會有怪物藏著，但至少那些鼻子比狗還靈的東西會順著人類留下的氣味一路追蹤，直到把盯上的獵物撕成碎片。他們把車開進來的聲響足足可以吵醒一百個沉睡的死人，為什麽最後卻什麽都沒有發生？
林楓走到大概五樓的位置就不怎麽移動了，停下來，彎腰在這一層的安全門上檢查什麽東西。大衛對她這種夜間不需紅外線也能看見微小物體的本領早就習慣了。這並不是什麽驚人的超能力，隻要你長期在黑暗中活動，也可以變得像她那樣。至少大衛就覺得自己夜間視物的能力比起最開始好得多了。
“看見什麽了？”他湊近之後低聲的問。
“這扇門被人強行打開過，看這些子彈留下的痕跡。”林楓輕輕推了一下門，“可是現在它又被鎖上了，你認為變異怪物會做這種事情嗎？”
大衛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忽然，從他們的頭頂上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那叫聲透過空空蕩蕩的樓梯間往下滲透，安靜的黑夜裏聽起來簡直就像是死人的哀嚎，膽子小的人也許就會直接嚇死了。
“救救我！啊——”
那個聲音可怕的尖嘯著，但隨即就立刻消失了。大衛把槍握得緊緊的，但他可不是那種一聽呼救就立刻熱血衝頭的善良英雄，於是他隻是低下頭，詢問似的看了林楓一眼。
林楓沉默著，微微對他搖了搖頭。可是她卻做出了一件讓大衛意想不到的事情，她用一種真切的聲音焦急地叫了起來：“上帝啊，那裏有人，也許是遇到了什麽危險，我們得去救他！”
大衛完全莫名其妙，一瞬間他還以為林楓被外星人洗腦了，但是林楓又抓起牆角的一個垃圾桶，順著樓梯丟下去，發出巨大帶著回響的撞擊聲，然後她開始跺腳，製造出好像是在上樓奔跑的聲音，做著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壓低聲音對大衛說：“下樓去，馬上，回到我們的車子那裏，不管看見什麽東西，抓住他，危險的話就殺了他。”
“可是你呢？”大衛不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但也配合的跺腳弄出聲響，悄悄地問。
“別廢話了，快一點！”
大衛一頭霧水地開始下樓，盡管他身材高大，健壯得像是一頭灰熊，但他卻能不可思議地敏捷，輕巧得像是一隻貓，一路小跑都不發出一點聲音。很快的，他就回到了一樓的大廳。也許見過大衛的人會因為他的外形認為這隻是一個空有武力卻沒有頭腦的莽漢，但大衛有著非常謹慎小心的習慣，否則他早就死了不下一百次。他沒有冒冒失失地跑出去，而是小心的躲藏在那些光線無法照到的陰影裏，貓著腰慢慢前進。他不知道林楓是在做什麽，可是他對林楓有信心，她不是那種離開了男人就會死，一旦遇到危險除了尖叫和哭泣什麽都做不到的女人——這大概就是他喜歡她的原因。大衛相信林楓可以在黑暗裏照顧好自己，不會有危險。
他們的車安靜的停在原地，看上去一切正常，沒有被炸爛，也沒有屍體或者血液把它淹沒。大衛不出聲地躲在服務台後麵接近車子，既然林楓要他過來，就一定有她的理由。當他距離車子還有大概七八米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個小小的黑影，用難以置信的驚人速度不知從什麽角落冒出來，直接朝著那輛車撲去。大衛驚訝得差點連呼吸都忘記了，但他卻還記得牢牢抓住手裏的槍，而且手很穩，一點也沒有發抖。經過那麽多稀奇古怪生死逃亡，大衛早就不會因為這種意想不到的驚嚇而心率失常了。
那個黑影很快就接近了車子，看起來它的目的很明顯，直接就朝著車子的後車廂摸去。因為太黑和角度的關係，大衛沒有辦法看清黑影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可是它顯然很緊張，喘氣的聲音清晰可聞。從它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來看，它的手裏還抓著什麽東西，長長的一根，大衛猜測也許是把刀？
下一刻，巨大的尖利響聲在這個墳場一樣的大廳裏毫無預兆地爆發，同時紫外線燈全部打開，聲勢驚人。那個黑影顯然是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嚇得一抖，大衛看見抓在它手裏的東西落在了地上。
好吧，不管是個怪物還是侏儒人類，大衛都決定衝出去製服它。於是他大叫了一聲“不許動”，然後敏捷地從藏身的地方跳了出來，一下子就衝到了車子邊，輕而易舉地就抓住了那個黑影的頭，粗暴的把它按在了地上。
手指一接觸到對方大衛就覺得不對了，他摸到的是一頭柔軟的頭發，而且對方的體重異常輕，抓起來就像是抓住了一隻小貓。
“啊啊啊！”
被他摔翻在地的家夥發出了尖利的驚叫聲，而且那聲音，聽起來顯然不是個成人。但可怕的是，就在他驚叫的同時，原本安靜的外麵忽然回應般的響起了那些怪物的嚎叫。大衛甚至還看見了遠遠的有幾個黑影在月光下飛快的朝這邊移動。
“這他媽的都是怎麽一回事！”
“放開我，放開我！不想死的話就馬上放開我！”
那些黑影距離這裏越來越近，大衛察覺到被按住的那個家夥在拚命掙紮，終於，它抓到了什麽東西，於是下一瞬間，大衛覺得有什麽無形的聲波狠狠在頭上撞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那個看不清麵孔的家夥趁著他的桎梏放鬆，一腳蹬在他的小腹上，翻身爬起來就跑。可就是這個時候，一聲清脆的槍響，擦著那家夥的耳朵飛了過去，嚇得它僵硬的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林楓舉著槍從一邊的陰影裏走出來。
“現在，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麽方法來控製那些腐爛的屍體，不過馬上讓它們都滾得遠遠的，否則我立刻就打爛你的頭，相信我，我一向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