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敵人（一）
如果是還有什麽能讓林楓覺得驚訝，大概除了自己死而複生穿越時空，就剩下坐在下麵人群裏的那個男人了。她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個地方遇見他，她還以為他要麽已經投靠其他勢力，要麽已經想辦法回國了。雖然那一段短時間的相處給她留下了很不愉快的回憶，而且杜子秋這個人早就上了她的黑名單，然而她還真的沒有花太多時間去想過他。
好吧，唯一覺得不驚訝的是這家夥果然還活著沒死，林楓覺得他絕對是那種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都能堅強的再活三個月的類型。在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杜子秋是一個多麽聰明的家夥，不管是論智慧或者武力，林楓覺得自己都比不過他。這就是最開始相遇時她一直提防杜子秋的原因，那家夥不管什麽時候都不會輕易表露自己的內心想法，忽然變成關愛家人的傻頭傻腦熱血小青年，林楓覺得其中演戲的成分比較大。
接下來應該怎麽辦？是繼續留在上麵觀望情況？還是按照原計劃跳下去“救人”？一向果斷的林楓很難得地陷入了猶豫之中。接著從透氣孔中射進的微弱光線，她仔細打量著下麵的人，除了那三個女人以及小孩老人，剩下的雖然都是男人，但有幾個顯然受傷了，身體上血跡斑斑，有兩個還紮滿了繃帶，能夠正常行走的男人裏還有兩個是毛頭小青年，保守估計不超過20歲，現在正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顯然是被外麵的那些怪叫和抓撓嚇壞了。所以那些女人全部都圍著杜子秋坐完全可以理解，他比較有安全感。
林楓看了又看，愣是沒有在一堆黃頭發高鼻子的老外裏看見任何符合崔西描述形象的男人，心中頓時冒出一個不祥的念頭——見鬼，不是吧。
“邁克爾，你說我們會不會都死在這裏，我好怕。”
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抓住了杜子秋的胳膊，聲音顫抖的問。
……我X，還真是他！到底應該佩服他走到哪裏都可以泡妞的本事呢，還是吐槽他的英文名不是叫雷克斯才好呢，林楓緊緊抓住槍把，真想忽然把他打成篩子，她已經很久都沒這麽情緒激動過了。早知道是這個男人，她才不會冒著危險費勁的爬進來。當下她想也不想就想原路回去，別說是崔西這個醫生了，就算崔西是上帝她也不會去救杜子秋的。
看看手表，林楓簡直都不相信自己居然為了這個男人浪費了寶貴的六個小時，按照計劃他們現在應該已經離開了這個小城，上了高速公路，如果沒有遇到什麽麻煩，他們此刻正在靠近下一個州的B城邊上過夜才是。林楓翻了個白眼，看來做人不能太善良，她應該遇到崔西的時候就直接打暈拖走。
吸了口氣，林楓開始慢慢地往後退，她不會去救這些人的，至於杜子秋，看他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樣子，相信他早就有了辦法一個人溜出去，隻是在思考怎麽甩掉這些累贅而已。林楓不屑地暗自笑了一聲，在鐵板上往後滑了幾厘米後，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為什麽杜子秋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為什麽他沒有一開始就溜走，別說他的戰鬥力已經退化到了這種地步，崔西都能逃跑（估計還是因為他的原因），他就這麽大義凜然地留下安撫那群已經害怕得快口吐白沫的男男女女？
一定有什麽理由，杜子秋從來不做浪費時間的事情。
林楓停下了，再次小心的把眼睛湊到那個匕首挖出的縫旁邊，定定的看著下麵好一陣。她想到了很多種可能，但又覺得不管哪一種都很荒謬。別告訴她杜子秋是潛入這裏尋找什麽見鬼的疫苗還是基因樣本，先不要討論世界上有沒有這種東西，即便是有，也不是這些從醫院或者其他地方狼狽逃出來幸存者能夠弄出來的。林楓相信那些殘存的政府勢力一定有在針對這場奇怪的變異進行研究，實際上，上一次的最後兩個月，她所在的幸存者基地裏就有這樣的研究人員，林楓還曾經為了換取足夠的食物和武器參加過政府組織的搜索隊，去一個生物研究所找尋他們需要的器材。那一次死了差不多三十多個人，林楓也差一點回不來。但直到最後大家一起在核爆裏死翹翹，也沒有任何關於如何治愈變異人類的方法。
如今的夜晚不再寧靜，到處都能聽見不似人類的慘叫咆哮，各種奇怪的聲響極大的挑戰了人類的想象裏，正因為看不見，所以才顯得更加可怕。即便是隔著一層天花板，林楓也能聽見這間食堂外麵的聲響。他們已經把所有可以進出的門窗全部封閉起來，而且因為在監獄的關係，隻有幾個透氣窗，上麵還有結實的鋼條。但人類對於可怕事物恐懼的天性卻沒有那麽容易消除，一想到隔著一層牆壁就有無數怪物嗷嗷叫著想衝進來把他們撕成碎片，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露出了絕望的神情。
“媽的，崔西不會回來了！她一定早就跑得遠遠的不會回來！我們都給那婊子騙了，她不會自己來送死的！”
饑餓，幹渴，傷痛，還有恐懼終於讓靠牆坐的一個男人爆發了，他的腿受了傷，連站起來都有問題，所以對死亡來臨的畏懼比其他人更嚴重——即使有逃走的機會他也沒辦法站起來走路，其他的人恐怕也不會願意發揚互助友愛的精神拉他一把。他憤怒地尖叫著，連引起外麵那些變異者的騷亂也不管了，發瘋一般地把能夠抓到的東西四處亂丟。
“都是你們這群廢物的錯！要不是因為你們這群雜種，我怎麽可能受傷！”
他越說越暴躁，看見離他最近的一個少年畏縮著想離他遠點，更是猶如火上澆油，不顧受傷的腿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頭發，把手槍的槍筒塞進了他的嘴，聲嘶力竭，唾沫四濺。
“我活不了，你們一個都別想活，想丟下我跑掉，不可能！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要死大家一起死！”
“哦，上帝啊，史蒂夫，你在幹什麽，你瘋了嗎！”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顫顫巍巍地說，不敢相信一向和善的史蒂夫會做出這麽瘋狂的事情來。他一直都不聲不響的保護他們，還笑著說一定可以活下來，為什麽會忽然變成瘋了一樣。
“閉嘴，老家夥，都是你們這些廢物的錯！一開始我就應該不管你們自己直接走掉，我應該聽從安德森的話去投靠他的！都是你們，假惺惺的說什麽見鬼的不要放棄同伴，媽的，你們就是想死死拖住我們一起等死吧！沒有了我們，你們這群老家夥馬上就會死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被叫做史蒂夫的男人揮舞著手臂，被他掐住脖子的少年已經因為缺氧暈過去了，身下褲子濕成一片，史蒂夫狂笑著就要按下手槍扳機。
“死吧，都死吧，大家一起玩兒完！”
沒人敢上去阻止他，就算知道史蒂夫其實早就脫力而且腿受了重傷，女人們驚恐地往後縮，不約而同的想躲在其他人後麵，那個帶著孩子的母親更是早就連滾帶爬地躲在了杜子秋身後。像是生怕這一幕還不夠瘋狂，外麵怪物的尖嘯聲大作，被鎖上的食堂大門搖得嘩嘩直響，好像下一刻就會轟然倒下，怪物們潮水一般地衝進來。
“這倒真是有趣的發展。”
居高臨下，林楓目睹了這一切，她不在乎底下人的生死，可也不想因為那個明顯已經腦子壞掉的白癡讓那些怪物打雞血一樣的激動。正在考慮要不要給他來上一槍的時候，一聲清脆的槍響劃破了空氣，即使在門哢哢巨響的背景音下也格外刺耳。
史蒂夫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距離那個昏迷少年腦袋不到五厘米的地方，一個小小的血洞，還在汩汩地往外冒血，史蒂夫張大了嘴，喉頭抽搐幾下，像一灘爛泥般地沉重倒下。
“抱歉。”
距離他大概五米的地方，杜子秋穩穩地舉著手，手裏的槍口還在冒煙。
屋裏一片寂靜，所有人都驚呆了，還保持著躲避的造型一動不動。如果不是考慮到眼下的現狀，倒是一個很有趣的場景。
“哦，上帝啊——”
好半天，那個抱著孩子躲在他身後的女人才顫抖著說，不知道是因為史蒂夫的便當或者因為門似乎快被撞爛了。
“謝謝，我叫邁克爾不叫上帝，你叫錯名字了。”杜子秋有點無奈的歎了口氣，喃喃地說，“雖然和大家相處的時間很愉快，不過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恐怕從此之後大家得自力更生，彼此珍重了。”
大多數人還沒回過神來，傻愣愣的站著蹲著，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倒是另一個手上打著繃帶的男人咆哮著衝過來，一把抓住他的衣領：“邁克爾，你什麽意思，你他媽的是想說丟下我們自己溜掉嗎！別忘了，在你差點死掉的時候，是誰救了你。”
“嘿，麻煩對我稍微客氣一點，我不喜歡被抓衣領。”
杜子秋輕鬆地格開了那條粗壯的胳膊，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他的表情活像要去參加盛大的晚宴而不是正被無數變異怪物包圍著：“謝謝你的提醒，我沒忘記，所以這才是直到現在你們除了尖叫發抖什麽都不能做的根源所在，我說夥計，你們是不是把我當成十項全能的保鏢打手了。哦，拜托，我可沒有給你們做保姆的義務。”
“你這雜種——”被他徹底的激怒，再加上現在人人都危在旦夕，那個男人紅著眼睛就想給他一拳，杜子秋冷笑了一聲，揚手對著大門就是一槍。誰也不知道黑暗之中他是怎麽精準打掉門鎖的，總之，隻是一秒鍾不到的時間，大門啪的一聲，倒在了那堆堵門的桌子椅子上麵。數不清的腐爛身體立刻沿著地板還有天花板和牆壁一起湧了進來。屋子裏頓時爆發出了各種撕心裂肺的尖叫和慘呼。
“你這混蛋，你會下地獄！”
杜子秋一腳踢在那個男人身上，敏捷地跳上了一邊地桌子，下掉天花板，抓住鋼板邊緣，引體向上一個翻轉，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地獄？我以為我們已經都在了。”
林楓沒料到杜子秋會做出這種事情來，雖然她抱著把這些幸存者都當炮灰的想法，從頭到尾就沒考慮過要救他們，但見到杜子秋毫不猶豫的就把他們推進了火坑，心裏也是微微發抖。這家夥不是變態就是個瘋子，他根本已經不正常了。
她所在的位置距離杜子秋不算太遠，她不想被杜子秋發現，正準備悄悄趁亂滑走，就在這時，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腳踝。
“嘿，別走啊，你不是來救我的嗎？崔西那家夥一定——”
本來杜子秋是用英文在說話，但他忽然停住了，林楓感到他的手指收緊，警惕地一個翻身，把槍對準了他的頭。上麵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見，隻能聽見下麵的撕扯慘叫還有絕望哭號。
“這可真是沒想到，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小楓，我真高興你還活著。”
杜子秋的聲音在黑暗裏顯得如此陰沉，林楓的手臂上冒出了一片雞皮疙瘩。
“所以，你就是崔西找來的救兵？唔，有意思。”
他低沉地笑著，像是覺得十分有意思。
“你——”
林楓才說了半個字，杜子秋就打斷了她。
“好了，要敘舊還是一會兒再說，趁著那些臭烘烘的家夥正忙著享受大餐，我們還是趕緊溜走吧。也許下一刻你那好弟弟就要發瘋的衝進來找你了。”
他沿著狹窄的通道一點點擠上來，幾乎和林楓麵對麵的貼在一起，林楓聞到他身上那種血腥和火藥的味道。
“反正，你也隻是來找‘邁克爾’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