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東行（五）
這個忽然跑出來自稱叫做傑米的少年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麽危險，但車上的人都不敢大意。經過短暫的商量之後，他們要求傑米打開車庫的大門，讓他們整輛車進去。這樣的話，即使傑米是派出來的誘餌，隻要他們不下車，除非對方有炸彈，一般的子彈根本打不穿堅實的車身。
聽到他們的要求，傑米顯然猶豫了。林楓一副不幹拉倒我們不稀罕的表情催促大衛趕緊開車離開，見他們好像真的準備走掉，傑米急得一張臉通紅，狠狠一咬牙。
“好吧，我答應你們！但你們一定要救我爸爸！”
車裏的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色，要麽這孩子是真的急昏了頭，要麽就是對方對布下的埋伏很有信心，不禁都提高了警惕。本來他們不願意去冒這個險，但他們實在是不能在外麵過夜了。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看天氣恐怕晚上還會下雪。再留在公路上車裏又沒暖氣，他們絕對會被凍成冰棍。
傑米好像生怕他們走掉，跌跌撞撞地從打開的門縫鑽了進去。很快的，那扇鐵門緩緩打開，留出了足夠他們車子通過的位置。
“走吧。”
林楓低聲說，大衛呼了口氣，毅然將車子倒回來，開進了大門，車上所有人都握緊了武器，準備第一時間在遇到襲擊的時候進行反擊。
……不過事實證明，他們想多了。
直到車子完全開進了門，鐵門又緩緩關緊，並沒有出現什麽埋伏，裏麵的空間比他們想象得要大很多，但是東西卻不多，除了幾輛被拆得亂七八糟的車架子，就是一些工具和破舊的紙箱。讓他們驚訝的是，裏麵居然有電，把室內照得明晃晃的，因此究竟有沒有藏著其他人，瞬間一目了然。
傑米就怯生生地站在角落裏，驚慌不安地看著他們。看得出他也十分緊張，一直吞口水，膝蓋還在直發抖。既然這麽害怕為什麽還要冒險將他們幾個人放進來？幾個人都覺得無法理解，除了林楓。一進來她就馬上判斷出這個少年沒有說謊，因為這裏麵感覺不到有很多人存在的味道。那種空曠和死寂的氣息，一個人躲在角落裏不敢發聲瑟瑟發抖的恐懼，即使明知是安全的不會有變異者衝進來，一樣會覺得害怕。這種希望有同伴可以依偎的心情，在最開始的時候林楓也曾經有過。不過很快的她就不再想那麽多了。
迪恩是第一個帶頭下車的人，他端著槍警惕地打量著四周，確定安全了才示意其他的人都下來。見傑米臉色蒼白，他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
“嗨，你好，傑米。很高興見到你。我是迪恩。”
“你、你好。”
傑米緊緊地貼著牆壁，不安的視線在他們幾個人的臉上掃來掃去，吞著口水。
“我、我讓你們進來了，所、所以，藥——”
“嘿，小子，你可真是蠢透了。這種時候怎麽能隨便相信別人，你爸爸媽媽沒有教過嗎？”
大衛見他抖得和什麽一樣，不禁玩心大起，露出自以為很邪惡的表情，以一種電影黑手黨的口氣流裏流氣地說，不過很快就被傑西卡從後麵打了一拳。
“別嚇唬他了！我們又不是強盜！”
“放心好了，我們說話算話。你爸爸在哪裏，帶我們去看看。”
看見傑米的視線一直聚焦在自己掛著的散彈槍上，林楓把槍往後麵挪了一下，輕聲地問。
“哦哦，他在那邊的房間裏！”
傑米聽見她這麽說，頓時來了精神，眼睛也變得比較有神了，結結巴巴地指著右邊的房門，充滿期待地回答。幾個男人都四處檢查翻找去了，林楓已經確定這裏沒有陷阱和埋伏，示意傑西卡去把車上所有的藥品都拿下來，兩個人跟著傑米往那邊的房間走去。
“爸爸，爸爸！我找到其他活著的人了！他們有藥！你有救了！”
傑米高興地叫著，在房門上敲了幾下，但是裏麵沒有回音。林楓和傑西卡對視一眼，下意識地拿起了武器。傑米被嚇了一跳，立刻搖著手解釋。
“不、不，我爸爸不是什麽壞人，他隻是生病了不舒服而已。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就把自己反鎖在屋子裏麵，我怎麽敲門他都不回答。不過我還是聽見裏麵有走動和呻吟的聲音……”
林楓不等他說完，板著臉將他一把推開，試著拉了下房門，果然從裏麵反鎖了。她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下，裏麵悄無聲息。
“嘿，你們，都過來。”
聽見她的叫聲，三個男人都過來了，大衛還沒搞清楚狀態，沒頭沒腦地說：“確實沒有人，不過吃的東西也沒有，真見鬼……”
“把門撞開。”
林楓無視了他，對著迪恩和林彥說。
“怎麽了？有什麽情況？”迪恩問。
“別管那麽多，這門很厚，男人才行。”林楓回答。
“用槍把鎖打爛就行了，幹嘛一定要用身體撞？”林彥莫名其妙地問。
“我不想浪費子彈，快一點！”
迪恩和林彥對視一眼，聳了聳肩，開始撞門。大衛估計是想到晚上不用在外麵過夜了，興致異常高漲，也加入了撞門的行列。傑米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麽。三個男人把門撞得搖搖欲墜，眼看隨時都有可能被撞開。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很清楚地聽見從裏麵傳來一聲低沉的吼叫。
那絕對不是人類的聲音。
撞門的動作忽然停下來了，所有人都一起回頭看著傑米，傑米被嚇壞了，結巴著直哆嗦，被大衛一把抓住衣領提起來。
“嗨，小子，你可別告訴我，你悄悄在裏麵養了一隻怪物！”
“不是怪物！我爸爸沒有變成怪物！他隻是發燒而已！昨天晚上之前他都還好好的！我見過那些怪物，我爸爸和他們不一樣。”
傑米含著淚水大叫，大衛粗暴地把他丟在了牆上。
“去你媽的，人類會發出這種聲音嗎！發燒，操，這種時候發燒和變怪物一個道理！”
像是被外麵的異動驚醒，房間裏的咆哮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楚，幾個人聽得很清楚，那和他們在夜晚無數次聽見的聲音一模一樣，除了變異的怪物別無他想。迪恩臉色異常難看地拿起了槍，他們都離門遠遠地散開，因為已經不用他們撞門了，裏麵的東西正在拚命地敲打門板，企圖衝出來。
“我數到三你就開門。”
林楓麵無表情地對迪恩說，端起了那把散彈槍，迪恩點了點頭，舉槍準備把門鎖打壞。
“不行！你們想幹什麽！”
傑米尖叫著企圖衝過來，被傑西卡死死拉住。他的臉漲得通紅，手腳並用地掙紮著。
“我是求你們來救救他，不是讓你們來殺他的！混蛋，你們這群混蛋！”
“啪！”
大衛一耳光摔在傑米的臉上，打得他一個踉蹌：“小子，我們現在才是在救他。給我閉嘴！”
迪恩已經一槍打在了門鎖上，本來就搖搖欲墜的門一下子就從裏麵被撞開，一團血紅色的東西夾帶著腥臭的風隨著門板的倒下一起撲了出來。
“躲開！”
林楓的聲音在空曠的室內顯得格外冰冷，不用她說，見識過散彈槍一爆一片場景的迪恩和林彥早就閃到了一邊。一聲清脆的槍響，那團紅影才出來就被打得向後一仰，爆出驚天動地的怒吼。林楓不為所動，又是兩槍打在它的膝蓋上。與此同時，大衛，林彥，迪恩一起開槍，半空中爆出一團又一團的血花，早就變成黑色的血灑滿一地。
“不！”
傑米發出悲痛的尖叫。
“果然如此。”
林楓踩著滑膩膩的血跡走過去，看著睡在地上不斷抽搐的人體——或者說是怪物的身體。它的胸口和腹部被打穿了，花花綠綠的腸子還有黑乎乎看不清楚什麽東西的內髒要掉不掉地掛在外麵。也許是才變異沒有多久的關係，他的皮膚還沒有潰爛完畢，五官隱約可見。但因為一半的頭顱爆開的關係，看起來更覺得惡心。
“你想幹什麽！”
見林楓把槍抵在那個還在微微扭動身體的頭上，傑米緊張地大叫。
“他已經不是你的父親了。”
林楓回答，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頓時，更多的**爆開，惡臭難當。
“趁他不能動太陽沒下山，趕緊丟出去。”
迪恩看了看其他幾個人，他們紛紛把視線移開，這才確認林楓是對自己說的，不禁歎了口氣，強忍著反胃的衝動上去拖屍體。看見傑米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上，不禁同情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麽都沒有說。
還能說什麽呢？
“行了，他早就已經死掉了。我們到底是在殺人還是在救人，你自己最清楚不過。”
大衛冷冷地說。
“嗚嗚，嗚嗚嗚。”
傑米失聲痛哭，趴在地上，不停地用拳頭捶地。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他一直都沒有事的！他說自己可以挺過來的！明明沒有被那些怪物抓到咬到，為什麽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