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聖誕
第二天,經理回來告訴卡瑟琳,現在邊境全是排查的秘密警察,他們一個都不會放過,寧可殺錯。
秦恬聽得心驚肉跳,她不由得開始擔心莉娜他們的安危。
可是這種情況下,什麽信息都收不到,她隻能偶爾獨自擔心著。
三天後,卡瑟琳在一個深夜匆匆來告別,緊接著就離開了,幾個留學生全部離開了,這兒隻剩下了秦恬和波蘭人。
幾乎是一夜之間,秦恬回到了比剛穿越到這時更加孤僻的狀態,她和誰都不熟,唯有萎靡的桑塔嬸嬸,沒了卡瑟琳的陪伴,剛開始確實有些不適應,但宅女也有宅女的好處,秦恬非常耐得住寂寞,很快她就習慣了下來,她以一種近乎自閉的姿態做著她能做的一切,就像是每一個寒暑假那樣,以近乎入定的精神狀態工作著。
歐洲人民似乎放下心來,德國沒有再咬人,閃擊戰初期英法宣戰的聲音似乎隻是個幻覺,秦恬忽然想起那時候斷斷續續的廣播中,聽到英國對德宣戰而法國也即將宣戰時,周圍波蘭人歡欣鼓舞的樣子,他們說著波蘭不再孤獨了,波蘭有救了。
可最終沒有人來救波蘭,一切都按照曆史的軌跡忠誠的運行著,秦恬知道了自己到底有多渺小,蝴蝶扇一下翅膀還能引起一場風暴,可她連這兒的一隻蝴蝶都不如。
而同時她也知道了一點,德國現在還沒有和意大利以及日本成為同盟,她隻知道這三個國家結成同盟國,卻不知道什麽時候結的盟,那當初她遇到奧古斯汀的時候慌什麽呀,真是太傻了,好好一姐們估計就要被當做小白兔了。
但是對於不清楚二戰曆史,秦恬並不感到特別後悔,她已經深切的知道了知道太多的壞處,怕這個怕那個,各種害怕各種預知,即使對於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都能讓她想起不好的事情。
現在的秦恬,需要一個人走上街頭去置辦重要調料,她現如今也算是資曆較深的老員工了,又因長相和語言問題較為安全,經理便讓她主要擔任采買,其實商店早就有了主要的供應渠道,但是對於德國人特別要求的一些菜,還是需要另外開銷。
秦恬走在路上,看著手裏的采購單。
雖然隻是清晨,但是她忽然覺得,今天的華沙街頭,似乎有點不一樣的氣息,人們的臉上多了點笑容,耳邊孩子的笑聲也多了起來,成群的孩子相互追逐著跑來跑去,一個水果商扔給他們幾個蘋果,他們歡叫著接過,沒有得到的則委屈的掉眼淚,水果商無奈的一一補上,被身邊胖胖的妻子拍打了幾下,水果商憨憨的笑。
路上的行人行動也不再匆忙,他們經常會在一個攤位或者一個商店裏流連,出來時懷裏抱著一個個紙袋,喜氣洋洋。
天氣幹冷幹冷的,寒風凜冽,秦恬被凍得一陣陣發抖,但還是被感染的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今天對於波蘭人來說,說不定是個重要的日子吧。
一隊德國兵踏著響亮的鵝步從後麵走上來,秦恬連忙低頭側身避讓——這是華沙平民必須做的,很多沿途的行人都脫帽避讓,德國士兵就像摩西分海一樣的在人群中開出一條大道,趾高氣昂的走了過去。
秦恬微微歎氣,還來不及感歎,就聽到有一個人用德語大吼:“喂!你!猶太豬,你的標誌呢?!”
街上一片寂靜,沒有被叫到的行人紛紛走避,秦恬退後兩步,忽然感覺被拽了一下,身後有一個人把她拽進了店裏。
是個波蘭小夥,他圍著圍兜,雙手滿是麵包屑,豎起食指朝秦恬點點頭,然後指著玻璃窗外。
秦恬心領神會,和周圍的店裏的人一樣,透過櫥窗看著。
德國士兵攔住了一個老者,他手裏拿著一袋土豆,穿得很整潔,高聳的鼻梁顯示他就是一個猶太人,他非常從容的把帽子按在胸前鞠躬道:“長官,我出門換了一身衣服,大衛之星忘了掛了。”
“胸前的忘了,臂章難道也會忘了套?!”士兵大吼,猛的掏出槍來,“見你的上帝去吧猶太豬!”說罷,拉開了保險栓。
寂靜的街道中,這哢噠一聲尤其突兀。
秦恬睜大眼,猛的用手捂住嘴,她怕自己尖叫出來,竟然是真的,竟然真的能當街就為這麽一個理由殺猶太人!
眼看那士兵就要扣動扳機,他身後另一個士兵攔住了他,勸道:“哦漢斯,今天不可以,你忘了是什麽日子嗎?”
那個士兵頓了頓,咒罵一聲收起了槍:“算你好運,快滾!別再讓我看到你違反命令!”
猶太老人緩緩抬頭,他的眼眶有點紅,還帶著強烈的恐懼和不知所措,他連連點頭道:“是,是長官,我會記住的。”
“滾!”
老人連忙轉身離開,他快速的走在人行道上,腳步有些踉蹌。
“喂!”又有一個士兵叫住了他。
秦恬幾乎能感同身受老人的絕望和害怕,他轉身恭敬道:“長官,有什麽吩咐嗎?”
“猶太人不準走人行道!”
老人沉默半晌,又微微鞠躬,走下人行道,踏著水溝離開,一直到轉過街角,消失了身影。
德國兵戲耍了一番,似乎心情不錯,相互開著玩笑離開了。
街上一時半會,還沒有人出來。
“呼!”波蘭小夥鬆了口氣,“我們是不是該感謝他們沒有在今天當街殺人?”
“今天,很特別嗎?”秦恬微微疑惑,她沒有看日曆的習慣也不愛算日子,所以絲毫不知道有什麽特殊的。
波蘭小夥愣了下,看了半晌秦恬的樣子才笑道:“我親愛而美麗的東方姑娘,難道你不知道西方人有聖誕節這麽一個偉大的節日嗎?”
“哦!聖誕!”秦恬恍然大悟。
等秦恬回去時,看著廚房中忙碌的眾人,她張張嘴,還是沒有把今天的所見說出來,大過年的,讓一切不順心吃屎去吧!
此時正值清晨,經理已經早早的就位,除了客房服務的人,其他人都被拉去布置宴會廳,數遍華沙也找不到比艾森豪芬更適合舉行聖誕晚宴的地方了,今晚絕對會有很多德國高層人物來。
為了某些“羞羞”的事情,他們還必須徹底打掃每一個房間。
聖誕樹,掛星星,掛彩燈還有彩條,舞台上和門邊是一直沒撤下去的德國旗幟,秦恬搬凳子的時候恍然覺得,自己此時工作的地方,多麽像中國抗戰時期的上海著名娛樂場所“大上海”。
等到經理終於審核通過所有工作時已經快傍晚了,幾個員工幾乎要累癱在地上,秦恬大清早的就跑出去驚魂了一把回來,接著就跟陀螺似的四麵亂轉,她客房也整理了大廳也幫著布置了,甚至還在廚房削了好幾個土豆,此時她躲在廚房靠著一堆土豆,手指都不想動一下。
“恬,快點,經理要喊你晚上也堅持呢!”
“晚上不是用一群德國後勤兵嗎?”秦恬愣神,近期刺殺事件很多,出現在華沙的德國人等級也越來越高,為了安全起見,這樣的宴會基本不讓外人插手,很多德國小帥哥就這麽穿上侍者的衣服,時常在大型宴會裏端端盤子,和長官混個臉熟。
“但你得在宴會廳外等著,隨時聽那些後勤兵的吩咐,他們隻負責在宴會廳裏端盤子,去廚房要什麽東西還得你來跑腿。”傳話的人壞笑道。
想到廚房離著宴會廳那麽老長一段路,秦恬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哀求:“亨利亨利!求求你幫幫我吧!我實在走不動了。”
“恩……”亨利低頭作思考狀,“可以啊,不過有一個要求。”
“說。”
“我幫你忙,你告訴我安妮的一切。”
“安妮?”秦恬又是愣神又是恍然,“原來如此,可是……我跟安妮不熟啊。”安妮是三樓客房服務,和亨利同時期進的酒店,兩人當初入門都是秦恬帶的,隻是秦恬一直都不怎麽熱絡,所以兩人關係還比較好,“你跟她熟你怎麽不問。”
“有些事,問了就太明顯了嘛!”說到這,亨利的臉上還飄起了紅雲。
“暈死,服了你了,好吧,我試試。”就算沒有交換,如果亨利這麽要求,秦恬還是會無償幫助的,亨利和安妮都是好少年,兩人如果在一起了,她也樂意看到。
由於亨利不怎麽懂德語,秦恬還是得站在門外守著,一有吩咐她就轉身告訴亨利,讓亨利跑廚房。
新進的服務生中並不是沒有懂德語的,而是經理用慣了秦恬,也欣賞她小心沉穩,所以這種重要時刻,還是堅持讓秦恬上陣,一向不被關注的秦恬被這麽屢次委以重任,早已經習慣,所以當軍官一個個進來時,她還能非常從容的問好。
軍官有的一個個來,有時候就刷的來一群,剛剛有一波進去,眼看沒人,秦恬就轉頭和旁邊的亨利開起了玩笑,她也是女孩子,也有八卦之心,看亨利那麽猴急的追安妮,她倒是很好奇兩人怎麽擦出火花的。
亨利是個害羞的男孩,談條件的時候很利落,被問到關鍵問題就哼哼唧唧的半天吭不出聲,秦恬越逗越覺得好玩,越笑越像怪阿姨,把亨利小正太欺負的臉蛋通紅。
就在這時,一個帶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秦小姐,又見麵了。”
“嚇!”秦恬睜大眼往身邊看,又看看靜止不動的玻璃門,很想質問這哥們難道是穿牆飄進來的?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再看亨利雖然反應極快的一臉正經,可那樣子,顯然也是嚇得不輕,她定定神,低頭道:“奧古斯汀長官,新年快樂,很高興再次見到您。”
“我不覺得你表現的很高興啊。”奧古斯汀歪頭看看秦恬,“恩,你過聖誕節嗎?”
秦恬被這問題難到了,過不過這不都在過嗎,她隻能回答:“過的。”
“哦?這就是你心裏的新年標誌了?”
於是秦恬立刻明白了,這中國通又想問中國呢!她隻能順杆爬:“那不是,我們中國的新年不是今天。”
“那是什麽時候。”
“額……”秦恬被難倒了,她說正月初一,可是這鬼地方哪有農曆本啊,百度也行啊!她隻能搖搖頭,“以前都是父母說過年了我們就過年,我也不知道今年具體是哪天。”
“哦,這樣麽。”他微微沉吟,忽然抬頭,“話說,秦小姐,你答應我的中國菜呢?”
“……”秦恬心裏的小人在打滾哭嚎,來真的啊這是來真的啊!
“我想,今天廚房的材料肯定很齊全吧。”
“……”
“霍恩,你在這兒頂替秦小姐一下,我想這位先生應該也能幫助你。”奧古斯汀對身後的人說,秦恬這才發現他身後還站了一個斜戴船形帽的帥氣小夥,他應了一聲就站到秦恬身邊,秦恬心驚膽戰,看這童鞋肩上的條條杠杠也不是個小魚小蝦,給自己在這兒傳話行不行啊。
“別擔心,霍恩是我的副官,經常因為我的原因擔任各種職位,他已經習慣了。”
這年頭上尉多能有副官了?秦恬滿心疑惑,卻也看不懂奧古斯汀的軍銜,隻能認命的往廚房走去。
路上她還不放心,打著預防針:“那個,長官,我做菜真不好吃,平時都是爸爸媽媽做。”
“沒事。”他走的很輕快,“鹽和毒藥總分得清吧。”
“……”秦恬垂死掙紮,她覺得帶一個德國軍官進廚房,大廚要是一個失手,做出的菜就不好吃,菜不好吃,宴會廳的軍官就會集體發狂,他們發狂,艾森豪芬絕對死一片人……為了不製造聖誕節驚魂夜,她決定拚了,“長官,或許您可以先和您的同僚過聖誕節,我做好了,來通知您,行嗎?”
“你不讓我進廚房?”妖孽瞬間抓住要點,“我長得很嚇人?”
“您的服裝,額,會有一定威懾效果。”
“那倒不錯。”他笑,“這樣可以迫使你不再拖拖拉拉。”
“……”秦恬知道,自己又被威脅了,她隻能埋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