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原因
第二天,德軍進行了盛大的閱兵。
被掃清的主街道上,一個又一個方陣在激昂的樂聲中走過,步兵,坦克,裝甲,摩托還有騎兵,在圍觀波蘭人低低的驚歎聲中,極為威武的走過檢閱台。
不得不說,那成群的坦克裝甲摩托給了波蘭人很大的震撼。
他們終於看清了打敗自己的是一支什麽樣的隊伍,鋼鐵洪流足夠形容這樣的對手,相比之下德軍騎兵的方陣夾在其中更像是個儀仗隊,一個毫無戰鬥力的裝飾品。
而事實上,波蘭人的主要戰鬥力,就是這個看起來很像裝飾品的騎兵。
他們可以不甘,可以怨恨,但是卻不得服氣,這樣的洪流,有著太強的戰鬥力和震懾力,騎兵無可奈何。
由於晚上有德國軍官的宴會要在艾森豪芬舉行,秦恬隻能抽空望兩眼,即使這麽兩眼也給了她極大的震撼。
相比曾經見過兩回的祖國的大閱兵,這種程度和規模自然不足掛齒,可是親臨現場的感覺卻是電視無法給的,更何況,這些路過的士兵帶有實質的殺氣,那些莊家坦克有著濃鬱的血腥味,煙熏火燎的痕跡無法徹底洗去,血跡發黑沾染在上麵,於是這些經曆過戰火洗禮的凶器從外觀上和內在上都讓人戰栗。
秦恬一直到宴會前,還心不在焉。
她首次在重大宴會前被派往第一線,也就是在宴會廳負責端酒和上菜,天知道她一個月前最後一次工作還隻是一個廁所門口的清理工,拿著拖把慌裏慌張的躲避那些華沙上流,遇到問話都會緊張一下,唯恐生澀的波蘭語鬧了笑話。
可是現在,不僅因為人手不足,更因為流利的德語,她成了十五個臨時侍者的頭頭。
這十五個臨時侍者中,有五個就是她以及凱瑟琳等幾個留學生,本來他們就無法負責廚**宜,而剩下十個,是那個德國軍官抽調來幫忙的後勤兵,目前看來還是足夠和藹可親的,都是差不多年齡的年輕人,手腳利落,也踏實肯幹,雖然那身軍裝還是足夠壓迫。
他們對卡瑟琳很感興趣,雖然沒有不禮貌的舉動,但是言語上的調笑總是免不了的,卡瑟琳是中立的瑞士人,長得也是小美女一個,對於戰爭中很久不碰女人的血氣方剛的少年來說,自然有巨大的吸引力。
卡瑟琳很害怕,她雖然至今沒有見到德國士兵對婦女有什麽不道德的行為,但是總是本能的害怕。
秦恬也沒辦法,德國國防軍的口碑雖然確實不錯,但是戰爭中什麽都有可能發生,她不可能去為了不確定的事情為德國小夥子辯解。
晚上才四點半,那些軍官們就陸陸續續的來了。
秦恬和卡瑟琳穿著男式侍者服站在長形餐桌的兩頭,秦恬站在主座邊,因為她對德語最為精通,可以最快應對最大那位軍官的要求。
隨著軍官們一個個進來,秦恬不禁感歎,德國軍官團果然名不虛傳。
德國軍隊有一個非常著名的傳統,就是保持著一個由容克貴族組成的軍官團,他們有著優質的文化素養和藝術修養,算得上是文武全才,在他們的帶領下德國陸軍的軍紀言明並且軍風良好,正是因為這樣的傳統才使德國軍隊一直有著強悍的戰鬥力和良好的口碑。
而現在,近距離觀察這些軍官們,不得不說,無論什麽社會,處於高層的人總是有著優質的基因。
瞧那些進來的軍人,無論青年大叔,都有著一副誘人的皮相和身材,秦恬不禁腹誹,要是小日本的軍官團有這麽張皮相,說不定後期不會成了被譴責的主力。
進入宴會廳,這些軍官完全卸下了在外冰冷嚴肅的表情,輕鬆的談笑著,相互之間謙讓著坐下,三十多個軍官坐滿了長條桌。
秦恬沒敢盯著這些魔王看,他們表麵談笑風生,被血洗練過的內心不定怎麽陰暗,說不定多看兩眼都會被殺。
大概快五點時,最大的頭頭來了。
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德軍上將在很多軍官的跟隨下走了進來,他長得很普通,臉頰光溜溜,身材中等,眼神也頗為平和,或許略顯犀利,隻是在這輕鬆的氛圍下不那麽明顯,他和他身後的一個年輕軍官笑著說著什麽,一進餐廳,所有到場的軍官都集體起立,向他注目。
他敬禮後,全體軍官回禮。
這是德國陸軍的一個習慣,上級先敬禮後下級再回禮。
這就是布拉斯科維茲上將,德國第八軍軍長,接受了華沙投降的德軍總司令,在此之前秦恬從未聽說過的一個德國將軍。
她對德國將軍的認識也隻停留在隆美爾,古德裏安什麽的上麵,她還以為這次會見到的是閃電戰的創立者古德裏安,卻沒想到是這麽一位上將。
不過對她來說,誰來都一樣,伺候好就行。
她回憶著經理的教導,在布拉斯科維茲向她走來時,就要去拉開主位的凳子,卻被他身後一個軍官搶先一步,拉開了凳子後,這個年輕軍官回頭對她嚴肅道:“作為副官,我需要對將軍的安全負責,所以你不需要在這兒等候,做你該做的去。”
秦恬瑟縮了一下,點點頭退後一步表示清白,然後又苦惱起來,她該做的就是在這兒照顧大BOSS,現在被他的副官趕開雖說情有可原,可是卻也出乎意料,現在自己該做什麽,難道撒丫子找經理?
這也太傻了,好像被欺負了告老師似的。
這時,菜也上來了,一個個精美的盤子蓋著銀色的蓋子被推車推了出來,秦恬總算找到了事情做,她和卡瑟琳上前把盤子一個一個放在那些軍官的麵前,然後把蓋子一個個打開。
熱氣騰騰的小羊排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可是在場卻沒一個動手,他們看著自己的將軍,等待將軍的飯前發言。
布拉斯科維茲剛喝了一口開胃酒,微笑道:“顯然在這麽緊要的時候發表什麽演講是不人道的行為。”
軍官們笑著讚同。
“現在再沒有比小羊排重要的事了,以這個餐桌為戰場,我命令大家,戰鬥吧!”布拉斯科維茲舉起手裏的酒杯,“為了德國!”
“為了德國!”軍官們也舉起酒杯。
秦恬疑惑,這些人竟然沒有說嗨希特勒,還真是神奇,果然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麽……
開動時沒人說話,滿場都是刀叉動的聲音,隨著小羊排後就是湯和甜點,這時候漸漸有人開始聊天了,隨著上將也和旁邊的人開始低聲交談,說話聲越來越多,吃飯時嚴肅的氣氛也漸漸被打破。
秦恬沒敢去注意這些人在說什麽,知道太多了也是一種罪,她寧願自己無知點,隻知道此時的氣氛還是很輕鬆的。
卻在這時,突然一聲大喝打斷了所有話題:“這真是吃飽了撐著!”
竟然是布拉斯科維茲上將,他滿臉不滿,拳頭抵著桌子,似乎還想敲兩下。
“將軍,請冷靜,這道命令收到時我們也很驚訝。”旁邊的中年軍人勸道,看來是在報告剛剛收到的命令。
“哼!”上將深呼吸兩次,麵色不渝,他喝了一口紅酒,問道,“確定是說要我們去執行?”
沒等手下回答,他又補充道,“執行那麽毫無意義的,醜惡的,多餘的任務?”
手下很無奈:“黨衛隊會協助我們。”
“協助?哼!我看如果沒有我們,他們單幹會更有激情一點!”布拉斯科維茲似乎有些激動,“這是在敗壞陸軍的名聲,屠殺無辜的猶太平民,陸軍的榮譽會毀在那幫儈子手手上!”
屠殺猶太人?!秦恬一驚,猛的抬頭,她都要忘了,波蘭人可是一個猶太人聚集區,她忘不了水晶之夜後隨著一群猶太人逃往波蘭的情景,之後她想的都是戰爭的大方向,卻忘了那些重要的細節,比如說,波蘭的猶太人的安危。
波蘭的猶太人在二戰期間被瘋狂屠殺,這不是秘密,她怎麽現在才想起來?
那麽,莉娜怎麽辦,那些和她一起來的猶太人怎麽辦?
她不禁要苦笑,又一件無能為力的事情誕生了,她不是摩西不是救世主,她該怎麽做?
“先暫時壓下別動。”布拉斯科維茲道,“回去後我會聯係元首,看有沒有轉圜餘地。”
他環視全場:“在場的都是我們國防軍的精英,雖然說對祖國忠誠是必須的,但是我要提醒各位,我們戰爭的正義性,在於要為德國獲取生存的空間,而非做那些吃飽了撐著的事情,明白嗎?”
眾人紛紛點頭。
秦恬這才明白為什麽在場的軍官不在飯前嗨希特勒,一直有資料說二戰時期納粹黨和國防軍同床異夢,看來確有其事。
不過這位上將也真是口無遮攔,希特勒爪牙何其多,他以為在這兒說著就沒事了嗎,還是說他認定自己的反政策不會招來希特勒的而報複?
目前還隻是一次單純的宴會,軍官們吃完了飯,既沒有女伴也沒有準備表演,頂頭上司心情也不好,眾人隻得飯後結伴離去,再安排華沙的軍隊布置等善後工作。
秦恬正和幾個侍者收拾東西,忽然聽到有人叫她:“秦恬。”
發音還挺標準,她回身,看到身後站著個眼熟的德國軍官。
何止眼熟,簡直刻骨銘心:“額,奧古斯汀·馮·額……”
“奧古斯汀·馮·卡爾曼,”他替秦恬說完,微笑著看她窘迫又緊張的樣子,道,“借一步說話好嗎?”
秦恬左右看看,那幾個侍者正擔憂的看著自己,她安撫的笑笑,放下手中的抹布,在圍兜上擦擦手,跟著奧古斯汀走了出去。
外麵有些冷,秦恬不禁有些瑟縮:“請問,有什麽事嗎?”
“也沒什麽,就是想聊聊。”
“啊?”
“我剛才吃飯時看到你站在那兒,似乎很注意將軍的話。”
秦恬刷的一下就被嚇著了,她連忙搖頭,結巴道:“我,我沒有很注意,隻是,隻是他說的太,太響。”
“我明白,不過你似乎很在意這些消息。”
“不,我,我沒有,我又不是猶太人。”秦恬連忙否認,這家夥沒事觀察自己幹嘛,閑的蛋疼嗎?漢克叔叔的手藝還吸引不了他?
“不在意就好。”他雖然還在微笑,但是門內的燈光照在他臉上,顯得笑容那麽假,“我擔心你為了朋友什麽的,做些不該做的事。”
“什麽意思……”
“以後針對猶太人和波蘭人,我們會有一係列的政策。”他頓了頓,道,“你身為留學生,隻要老老實實的,就會很安全,如果你做些不該做的,那麽受到什麽樣的傷害,都是情有可原的……懂我的意思了嗎?”
秦恬快疑惑死了,這人為什麽特地提醒自己,她當然不會傻乎乎的以為這個德國軍官,容克貴族,至今自己見過最帥的軍官會對自己一個黃種人一見鍾情,但是也不至於對自己這麽好。
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秦恬小心翼翼的點頭道:“謝謝您的提醒,我,我會乖乖的,但是,我能不能知道,為什麽你……”
“為什麽我來提醒你?”
“額,恩……”
“因為啊,”他眯起眼,像隻日耳曼狐狸,“我喜歡中國,就這樣。”
秦恬一直到躺在床上時還在糾結,喜歡中國?這是理由嗎?
話說這應該是個理由,但是不是她妄自菲薄,這個年代的中國,上數五十年下數五十年,都沒什麽值得外界喜歡的,要是說什麽古老的文明什麽的,那都是國家強盛後對外宣傳得來的世界映像,國家貧弱,人民窮苦,這樣窘迫的國家,誰閑著沒事幹去誇讚啊,更何況是一直不把東方當文明社會的西方人。
所以怎麽想,怎麽牽強……
於是秦恬翻來覆去,一直沒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