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親吻

天空很藍,浮雲很白,符雪遲的臉很紅。

他的說話聲驟然停下來,猶豫很久,艱難地繼續道,“若,若有了……有了,那個的話……就是……”

弦歌眨眼,腦子沒轉過彎,還是沒聽懂他的話,“啊?什麽意思?”

“就是,就是你做俘虜的時候,那個……”符雪遲千年難得一回的口吃狀態。

弦歌再眨眼,突然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但笑容依舊大方,“你擔心的事不可能發生,沒事,不必憂慮,我和淩悠揚什麽也沒發生過。”

符雪遲一陣發呆,臉上紅痕還未退去,眼珠子卻吃驚地瞪大,“什麽也沒有?”那個風流聞名天下的淩悠揚居然什麽也沒做?難不成他患了隱疾?

弦歌搖頭,倏然撇開腦袋。由雪遲提起這個問題,感到尷尬的人是她才對。她逃出來以後沒有任何人提出過與此有關的事情,她自己都快忘了,如此想來,有這種想法的恐怕不止雪遲一人。她以前倒一直都沒發覺,其他下屬姑且不論,三伯那種神經粗大到無法無天的人居然也會對這事避而不談?

“我隻是擔心。”似乎察覺到弦歌隱藏的尷尬,符雪遲神態間也多了抹相對無言的不自然,“沒事自然最好,你可以忘了我剛才說的話。”

弦歌低低地“嗯”了一聲,空氣流動得很平靜,她悄悄掃了雪遲一眼,忽然產生異樣的緊張,說不明道不清。她咬了下唇,剛想說“我要回房”的時候,瞬間感到手上一熱。低頭望去,雪遲握住自己的手,手指緊緊扣在自己的手腕上,腦袋上方又響起他的聲音,“其實,我本來已經準備好做那孩子的父親。”

孩子?父親?弦歌聽到這兩個字後腦袋突然轉成一團糨糊了,眼睛都一陣發昏,“雪遲,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符雪遲笑笑,頷首,“我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說的。”頓了頓,他盯住弦歌的眼,“真可惜,看來這次沒機會了。”

弦歌心情頓時有些急躁,抽出自己的手,撇開腦袋,“那次在牢裏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提諸如此類的事情了。”

“我說過,我不會再提那件事,那件事是指你拒婚的事。”符雪遲自嘲地笑了笑,“弦歌,我現在還記得你小時候說過,‘以後長大要嫁給雪遲哥哥’,忘了嗎?”

弦歌似笑非笑,“記得,我說了以後,三伯回我一句‘做夢’。何況,那是太久以前的事情。”

“我沒那麽想。”麵對她的言語,符雪遲唯有苦笑,解釋道,“我當時明明摸你的頭,還點頭了,你每次都專揀重要的忘。”

“我沒忘。”弦歌悶頭嘀咕了聲。

符雪遲一笑,專注地望著她,“你閉上眼睛好好想想,這麽多年來你做了多少對不起我的事?”

“我哪有?”弦歌急急辯解,“我怎麽不記得?”

“閉上眼摸著良心想。”符雪遲歎氣,直接伸手蒙住她的眼,“以前有一次,你騙我出去,結果卻沒看到你,隻看到湘玲,這算不算?”

溫暖而厚實的大掌輕輕觸及她的肌膚,眼前頓時一片黑暗,熾熱的呼吸灑在臉上,帶著雪遲特有的熟悉味道洋溢整個空間,弦歌心底一陣躁動,沉默。

“你就這麽想撮合我們?你有想過我嗎?”

“……你提醒過我後我就沒做過這種事了,那是年少不懂事。”弦歌弱弱地辯解。

嗬嗬,年少不懂事?符雪遲甚覺有趣地望著她,“你現在就懂事了?瞞著我混進敵營,那一次應該是故意被抓吧?”

弦歌沉默,異常艱難地點了一下頭,輕輕的。

長長歎一口氣,符雪遲無奈地望著她,不再逼問。看著她現在的模樣,雪白的肌膚,烏黑的發絲,粉嫩的唇畔,他心中立刻柔軟得一塌糊塗,聲音如同擊在水中央的小石子,蕩在弦歌心頭,“可是,看到你為了救我而和冷立決鬥,我幾乎快哭出來。”

“很感動很難過。”弦歌突然感覺到肩頭一熱,他的頭顱靠在自己肩膀,聲音沉悶如午後的烈日,“明明心痛難過地想哭,偏偏卻又高興得要死。”

蜻蜓點水,柔軟的一吻。

像過盡千帆後呈現的那脈脈斜暉和悠悠流水,像那在眼前飄落的繁花和搖曳的山月。

他蒙著她的眼眸,伏下身,輕淺一吻。

弦歌全身一驚,腦中刹那間充斥空白,待她回過神,眼前是全是庭院樹木,蒙著她的手已不在,吻過她的人也不見了。

她沒想過,雪遲竟會吻她。

弦歌伸手碰觸自己的嘴唇,垂下眼,久久無語。身體還有些僵硬,她不自然地走回自己的房間,依然不敢相信剛才是現實。怎麽辦?下次看到他要用什麽反應?裝傻?充愣?裝做沒發生?弦歌狠狠地想,本來就沒什麽嘛,她不知道被淩悠揚吻過多少次了,幹嘛把這事看這麽嚴重?

唉,她又歎氣,被淩悠揚吻她可以當作被狗咬了一口,可被雪遲吻她總不能這麽認為吧?淩悠揚是個不要臉的色胚,雪遲可不是啊。

弦歌走進自己的房間,心不在焉,反手關上房門。她側身的那一瞬間,忽然察覺到身邊的異常違和感,一股屬於利器的冰涼擦在脖頸上。

刺客?她飛快地彎下身,一下子晃到對手身後,掃腿一踢攻擊過去。對手一把抓住她的腳踝處,用力一扯,又將弦歌給拉了過去。

弦歌眼一眯,空著手拿起身邊的花瓶就砸了過去,那人急於躲避,便鬆開了她的腳。

“乓”的一聲器皿破碎聲。

弦歌離得遠遠的,上下打量那人,緩緩地,嘴角勾出一抹笑,“我道是誰,原來冷立冷大將軍,你跑到這兒來幹什麽?隻身陷入敵國京都,果然有膽色。”頓了頓,她繼續道,“不過,冷立你怎的如此狼狽?難不成將軍改行做乞丐了?”

風塵仆仆的麵孔,髒汙斑駁。衣服原來的顏色已經看不細致了,隻覺得很髒很髒。冷立的目光依舊鋒利,逼視道,“據說你手上有我和陸務惜串通的密函。”

弦歌笑,“有如何?沒有又如何?”

“交出來!”咄咄逼人的聲音。

弦歌不禁再次失笑,“冷立,你現在逃還來得及,等我出口喊人了,諒你插翅也難飛!”

“不拿到密函,我根本就沒打算走人!”

哦?弦歌抱胸挑眉,好整以暇道,“連命也不要了?”

“判國潛逃的罪名已經足夠我死一百回了。”冷立的氣息寒冷如冰,萬年不化。“你手中的密函是唯一有可能證明我清白的證據。”

原來如此,淩悠揚那小子出手很快嘛。弦歌心裏暗暗不悅,居然把麻煩扯到她身上來,不給點回報怎麽行?“冷立,你又從哪裏得知這種毫無根據的謠言,沒想過是肇事者故意散播引誘你逃離極東國的嗎?”

“不管是不是謠言,都有一試的價值。”冷立不耐煩地望著她,“把密函交出來!”他人還沒回到京城,太子殿下就飛鴿傳書,說皇上得知他和敵國丞相私通,勃然大怒,現在滿朝文武都在傳這件事,封都封不住,連民間都鬧得沸沸揚揚的。他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就在慌不擇路的時候,有人告訴他,符弦歌身上帶有可證明他清白的密函。

“風水輪流轉啊,冷立,你說給就給你說交就交?”淩悠揚那混蛋,惡人是他做,好人也是他做。她百分百確定,那個好心告訴他消息的人,絕對是淩悠揚那廝的意思。

“那我隻能用暴力奪取了。”

“嗬嗬,暴力也奪取不了。”弦歌笑得燦爛,“你來遲了一步,那密函我已經交給皇上了,要不你去皇宮偷?”

冷立臉色立刻繃緊,幾欲發怒,惡狠狠地瞪著她。最終,他還是硬生生忍下了,啞聲道,“對這件事,你知道多少?你是怎麽得到那密函的?”

“從你的軍營裏得到的呀。”這句話倒是大實話,弦歌笑眯眯,“冷將軍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

“你!”冷立臉色發黑,“誣告人很有意思嗎?”

弦歌隻是笑,沉默了很久,在空氣中隻剩下彼此的呼吸時,她再度悠悠開口,聲音脆如珠玉,“雖然密函不能給你,不過我倒是可以幫你,你的罪名我可以幫忙抹去,我想知道的事我也可以告訴你。不過,不是現在。”頓了頓,“我可以不計前嫌地幫你,你當然也需要替我做點兒事,意下如何?”

淩悠揚啊淩悠揚,我不知道你把冷立引到我這兒幹嘛,你是想把麻煩都往我這兒送呢還是想拿我替你做人情?不過,冷立人都到這兒了,怎麽利用他就是由我決定了,這世上不可能事事如你的意。

冷立想了想,開口問道,“你希望我做什麽?”

弦歌抿嘴一笑,有冷立在這裏,對付陸務惜就會更有勝算。“總的來說,就是將陸務惜的罪名搞到沒有翻案的可能性為止!”不過,那家夥判國本就是事實,“具體來說,首先要你……”

話才說到一半,突然響起敲門聲,符雪遲的聲音也同時傳了進來,“弦歌,你一個人在屋子裏自言自語麽?剛才我好像聽到東西碎掉的聲音,發生什麽事了?”

屋內的二人同時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