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精神鑒定已經出來了。”法醫剛從拘留所回來就直接來找隊長了。“快坐。”隊長趕緊站起來去給法醫倒熱水,法醫脫下外套,把鑒定結果從皮包裏拿出來放到桌上,“他的邏輯正常,我把該做的題都讓他做了,所有的結果都證明他在作案時有正常的邏輯能力,也就是說他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知道自己在殺人,並且殺人是犯罪。”

隊長鬆了口氣,他把鑒定報告拿過來草草看了一遍說,“這就可以往檢察院交了。”

他打電話給檢察院,那邊讓先傳真過去,原件可以回頭有空再送過來。隊長就用辦公室裏的傳真機往檢察院傳,法醫喝著熱水笑道:“那邊也很急啊。”

隊長歎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現在各方麵盯得都很緊,生怕犯錯誤。但這種人你說放到社會上去那不成找事了嗎?我敢說放出去就等著他再殺人吧。檢察院那邊也就要個程序正確。”

法醫道:“這事你盯這麽緊幹什麽?都交到檢察院了,讓他們跑不就行了?還是不想放過一個好不容易抓到的犯人?”

隊長:“這種人不辦了他,你說誰能放心?”

法醫不由得點了點頭,隊長說:“哎,跟我說說,你看出什麽沒?”正事辦完,隊長也很好奇秦風這人的心理是不是真的問題。他的殺人手法太奇怪了,第一次殺司邦毅就接了一碗血,隊裏分析說有可能是秦風自己喝了。這次殺同監的人,他竟然把人咬死,還喝了那人的血。就是因為這種奇詭的殺人手法,讓人懷疑他的精神問題。

法醫捧著紙杯,慢慢的說:“他認為他高人一等,這麽說吧,就是除他之外的人在他眼裏皆是螻蟻。不是形容詞,是他真的這麽想。所以他殺人喝血就跟咱們殺豬吃肉是一回事。”

隊長徐徐歎了口氣,他這下真是再沒半點心理壓力了。這種人如果不趁這次給他判刑,敢放到社會上去,那就是個殺人魔。

法醫說:“我跟他聊了五分鍾,還有個事你一定感興趣。”他往前坐了坐,隊長湊過來聽,法醫說:“他認為他不會死。”

隊長有點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他覺得他判不了死刑?他這個案子就算報到省高院也是死刑,就算咱們國家現在搞廢死,那也不是給他預備的,他這種到哪都是死刑。”

“不是這個意思。”法醫擺手,“他是覺得就算吃槍子了,他也死不掉。”當時他為了刺激秦風的反應,說了他這件案子很有可能會判死刑,也就是槍決,還給他形容了一下死刑現場是什麽樣,就是讓他跪在那裏,戰士拿手槍站在他後麵,對著腦袋來一槍,一般天靈蓋就直接掀飛了,人往前立撲,腦漿迸裂。不過回頭屍體交給家屬前會進行複原和化妝,所以他不用擔心會嚇到父母家人。

法醫說:“我看他對父母還是有感情的,說到父母時會有愧疚感,但除此之外,他對槍決是不屑一顧的態度。”滿臉都是“你們都不懂”的輕蔑與高傲。

隊長聽到這裏才驚訝的來了句,“搞半天,他還真是個精神病?”

經曆過這麽大一件事,宋陽有種自己脫胎換骨的感覺,好像一下子長大了幾歲。同樣受到影響的還有老教授的實驗小組。宋陽和老教授一起參加過司邦毅的葬禮後,老教授就把宋陽叫到辦公室,跟他說想讓他接司邦毅手裏這一攤。

“他走得太突然了。”老教授這段時間也是累極了,身上各種病都起來了。秦風的事他總覺得自己也有責任,如果當時不是簡單粗暴的把司邦毅趕走,而是再跟這個孩子好好談談,是不是可以避免悲劇的發生?他給秦家打電話,結果秦家可能也受到影響,電話停機了,手機也一直關機。他想給秦家送些錢都摸不著門,又因為過年事情多,想親自去看一看秦家父母也做不到。

還有司家,那個家算是徹底毀了。司家一直停屍不肯舉行葬禮,在得知秦風落網後才辦。司媽媽已經進醫院了,葬事是司邦毅叔叔和舅舅幫著辦的,他爸爸在葬禮中都要人摻著才能走。

雖然死者已去,生活卻還要繼續。他的實驗室是跟人家簽了合同的,到時間沒有成果出來是要賠錢的。老教授本來打算是再讓宋陽學上一年,但現在也不得不把他給叫上來了。

“今年還要再收兩個學生,不然你們就要累壞了。”老教授疲憊的笑了笑。

宋陽一直在實驗室忙到了除夕當晚,現在就他和木淑娟兩人了,老教授也是早上六點來,晚上十點走。

除夕那天的晚上七點,老教授就催著宋陽回家,“趕緊的,不然就趕不上春晚了。”再對木淑娟說,“淑娟不回家,去我家跟我和你師母過除夕吧,你師母屋子都給你收拾好了,被子也曬過了。”

宋陽匆匆把器材泡進水池,跟師姐和教授說了聲新年好,拿上大衣飛奔出校門。坐在地鐵上時,保健他們拜早年的電話就來了。

地鐵上的人很多,大家幾乎都拿著手機刷信息,拜年的語音不停響起,人人臉上都是高興的神色,手上都提著禮盒。

宋陽:“新年好。”

保健:“跟誰一起過呢?”

羅亞男:“保健看你這話問的,那還能跟誰?是吧?”

丁琰:“別胡說。”他知道一點宋陽和季笙的事。

宋陽知道丁琰在替他擔心,有點感動,說:“她跟父母回老家了。”

保健和羅亞男都叫宋陽別難過,以後他跟季笙一起過年的日子長著呢。隻有丁琰沒再發信,而是撥了電話過來:“你們現在沒事了吧?”

宋陽歎氣,“我也不知道算有事還是沒事。”

丁琰自己也談著呢,對這種狀況還算能理解,就說:“你別想那麽多,你隻管問你自己,想不想跟她談,你要是想呢,那就多等等她,你一直對她好,她心裏也有數。不過你要是自己不想談了,那就這麽淡了也好。”

宋陽認真問了問自己的心,肯定的說:“我想跟她談。”

丁琰挺佩服宋陽的,是條漢子,是個爺們,替他加油道:“那就多關心關心人家,別逼得太緊,讓她知道你一直喜歡她就行。”

宋陽掛了電話,打給了季笙。

季笙現在住小姑家,跟她表妹睡一個屋,不過除夕這晚,蘇夢柳帶她去了她小舅家裏。

小舅家裏的人特別多,四位老人,她混著叫,都是姥姥、姥爺,所以壓歲錢也收得特別多,收了四份。

姥爺握著她的手說:“今年是親手給你了。”

年夜飯沒有擺大桌,四位老人吃得早,六點就吃過了,七點正式開席時,四位老人都坐在客廳沙發上等著看春晚了,季笙和兩個表妹下午試吃已經吃飽了,開席沒一會兒就跑過來跟姥姥和姥爺一起坐。

宋陽打電話來,聽他那邊聲音特別亂,好像在外麵,她問:“你還沒回家?”

“嗯,在地鐵上。新年好。”他說。

“新年好。”她說。

“替我問叔叔和阿姨好。”宋陽說。

“好。”季笙說。

“……”宋陽。

“……”季笙。

“那就這樣吧,我快該下車了。”宋陽說。

“嗯,你路上小心。”季笙有些幹巴巴的說。

過了一會兒,她才聽到那邊宋陽掛斷了電話,她拿著手機坐著發呆,旁邊兩個表妹從她打電話起就看著她,此時互相你搗我,我搗你。

還是小姑家的表妹跟她熟悉,小心翼翼的過來問:“姐,那是你男朋友嗎?”

“啊……嗯。”季笙猶豫了一下才點頭。

小舅家的表妹一直藏在小姑家表妹的身後,好奇的看著季笙。

來親戚家過年,熱鬧得讓季笙沒有時間去想自己的心事。小姑和小舅都對她很熱情,兩個表妹也總讓著她這個客人,每天都拉她出去逛街,回家家裏就是一堆人,還有鄰居,季笙不知道竟然有那麽多人小時候抱過自己,他們好像都對她很熟悉,而她去一無所知。

她發現媽媽也很開心,回到這裏來之後,好像真的回了家一樣,風風火火的。她知道哪裏有老點心店,做的撒子、薩其瑪、蜜三刀最好吃。

季笙悄悄問爸爸:“媽媽是不是想回來啊?”

季秫摸著季笙的頭說,“當時我們結婚後是想過要回來的,不過後來還是因為那邊工作已經上了軌道,這才決定還是留下,何況在那邊你上學比較方便。”

當年的事沒什麽好說的,他們兩人離開家鄉,決定留在工作的城市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隻是這樣到底失了孝道。

“當時如果往回調,調到我那邊吧,你媽的工作解決不了。調到這邊吧,我的工作也沒法解決,後來一直想辦法,到你快該上小學了,我們才決定不走了。”季秫拍拍季笙說,“幸好,我和你媽都不是獨生子女,要是跟你似的,那才為難呢。”

季笙說,“那也沒什麽為難的,到時把爺爺和姥姥、姥爺都接過去不就行了?”

季秫一怔,摸著她的頭哈哈笑道:“你說沒錯,哎喲還是我閨女聰明!”

蘇夢柳給他們拿桔子過來,笑著問:“說什麽呢?這麽開心?”

季秫說:“我跟你閨女說咱們當年沒辦法回來的事,還說要是獨生子女就不知該怎麽辦了,結果笙笙說到時把她爺和她姥姥、姥爺都接到咱那邊去。”

蘇夢柳笑著說,“挺好的啊,我也是這麽想的,回頭看能不能把老人接過去住兩年,也讓咱們孝順孝順。”

他們都沒有再提秦風的事,就像這件事已經結束了。

季笙也知道該結束了,可她總像是放心不下一樣。

等過完年他們回到家裏,聽說法院初八上班,第一件案子就是秦風,季笙一家三口都申請了旁聽,公訴那邊還問季笙願不願意作證。

蘇夢柳想拒絕,但她還是決定先問問季笙的意見,“你想不想去?”

季笙肯定的說,“我想去,我想親口說出來。”在法庭上親口把秦風做過的事說出來。她想過自己報仇,但知道這不可能後,她就盼著在法庭上看著秦風,把他的所作所為都當麵說出來,讓他看看,他做的錯事,最後必將被揭穿,被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