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偷偷溜出門

滴答的水珠順著沐鈞未幹的發絲淌下,滑入兩人的嘴中,上空的強光已經過去,整個環境陰暗下來。

他視線無法落在她臉上,偏過頭,麵色凝重,這讓他的臉龐有種刀削般的冷峻淩厲感。終究,他不會做什麽逾越的事,隻因為不想傷害這個寶貝到骨子裏的妹妹。

周圍的氣氛變得異常怪異起來,空曠的廢棄基站仿佛隻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輕柔平靜的和沉重壓抑的。

“身體剛好,別穿這麽薄到處跑。”沐鈞最終沒有追問下去,隻脫下外衣披在她身上,用他的體溫將她緊緊包裹住,也用衣物擋住她的視線。

他不想她看見自己那陰沉的臉,莫名的怒火燒得他心裏生疼,難免怒形於色。

“回去吧。”

摸摸她的腦袋,感覺到她無聲的“順從”,他的語氣不由自主的溫和下來。

就在這時,五月突然覺得下腹一股溫熱的**不受控製的流出,來勢凶猛的浸透了她的褲子。她伸手探到下方,觸手一片溫熱潮濕,抬起手來一看,淡淡的血跡纏繞在他指尖。

“怎麽回事?”沐鈞見到她的不雅動作,皺了皺眉,視線掃了周圍一圈,好在這裏僻靜並無他人。

五月抬手道:“流血了。”

沐鈞一怔,心裏頓時明白過來,他暗罵自己一聲,將五月打橫抱回去,衝進屋子就對薑伯道:“我要熱水。”

“怎麽了?”

薑伯想說你這小子不是才洗過怎麽又要洗,可看沐鈞表情明顯不是為他自己準備的。

沐鈞耳根微微有些紅,卻繃著一張臉麵無表情地說道:“喝的熱水。”

幾十年的老醫生了,薑伯瞟到五月褲子上隱隱的血跡,頓時了然。五月身體弱,一直沒有月事,沐鈞為這事還找了不少藥來調理,可一直沒有來過,這些老爺子是知道的。所謂關心則亂,隻是初次而已,犯得著好像懷孕生產一樣緊張嗎?

咳了兩聲,薑伯敲了敲沐鈞的腦袋:“平時的聰明勁去哪了?讓她自己下來走。要是讓師傅知道他教的徒弟連最基本的常識都記不住,他老人家的臉往哪掛啊!”

薑伯的話讓沐鈞仿如被涼水迎麵潑下,心裏總算冷靜了幾分,沒錯,這種事不是重病,反而是身體開始向正常狀態靠齊的標誌,真是的關心則亂了。

隻是,這也意味著,她開始真正的成為女人了。

這麽想著,沐鈞心情更加複雜。

他將五月塞進她自己的床鋪,看著她喝下大杯熱水,這才往廚房走去。

“我把飯菜端回來之前,衣褲全部換下來。”這是他最後交待的話。

被沐鈞突然雷厲風行的舉動折騰了一番,五月此時懶懶地躺著,不是她想要懶,而是這身體各種不舒服,意識想要放鬆調節,也對,從她醒來起至今,從未真正睡覺過,而人類是需要睡眠的,特別是五月這種不太好的身體。

因為沒勁,呆呆地看著一個地方,“啊呼”聲打了個嗬欠,她的眼簾慢慢垂下,眼中泛動的瑩藍色光芒也消失不見。

待到沐鈞將飯菜端來的時候,她安靜得仿佛睡著了。沒有聽他的話將衣物換下來,就那麽和衣躺著。

他似乎輕歎了聲,將飯菜又放回去,小心翼翼地脫下五月的衣物,動作極盡溫柔,其他有什麽糾結的、在意的、掙紮的念想都在此時拋諸腦後。

不管五月有什麽目的,不管她再怎麽亂來,他不會再離開了,隻這麽看著她,他心裏就滿足了。

五月這次是將感官關閉,陷入了休眠狀態,直到有人敲了敲她的腦門,她才瞬間醒來。

見到床前站的人是韓峰,她的防禦模式才緩緩收起。

韓峰現在的狀態不比昨日好多少,看來為了進到五月的房裏,他吃了不少苦頭,一向飄逸的發型,此時亂糟糟得如同雞窩,臉上也有幾道擦傷。不過他看見五月睜眼,立馬壓低了嗓門:“噓,不要說話。”

五月點點頭。樣品居然自己回來了,很好。

她一把捏住韓峰的手腕,力氣之大,痛得韓峰差點叫出聲來。他使勁掙紮從逃出五月的“魔爪”,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覺得在昏暗的光線下,麵無表情的五月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氣質。

見她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韓峰背脊發寒,低聲道:“你要幹嘛?”

五月看了看自己的手,連這個看起來極弱的男人都搞不定,更別說沐鈞。

“算了,算了,”想到自己是偷溜進來並且不讓她說話,韓峰直接岔開了話題,壓低嗓門抱怨道,“我說你家老爺子是打算把你關起來永不見人了還是怎麽的?防得比進那市長辦公廳還要嚴實,你看我是那種要害你的人嗎?你要真有個三長兩短,我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真是的。起來了,飛艇等著。”

凝視著韓峰的背影,五月想,還是等她身體力量增強些再說。

韓峰將聲音壓得很低,也確信在自己手下的幫助下,進入一個小小診所不會再有人發現,可沒想到此時沐鈞和一個神態肅穆的中年男人都同時看著這個房間的一切。

五月房間內的監控圖像,非常清晰的顯示在半空中漂浮的立體投影中。沐鈞什麽也沒說,端坐著盯著韓峰的一舉一動,但就是這異常沉默的氣氛,讓他身邊那衣著講究、氣度不凡的中年人如坐針氈。

那中年男人多次將視線投向沐鈞,沒見到沐鈞有任何表示,這讓他心裏更加沒底,實在坐不住,猛地站起來:“沐先生……”

“坐,韓市長。”沐鈞一手搭在那中年男人的肩頭,他淡淡地一笑,“看來你家兒子不像你口中那樣無能,至少可以偷進我這裏,很不錯。”

韓市長聞言,老臉頓時有些掛不住,他今天是來找沐鈞談重要事情的,結果正好看見自家兒子要拐帶人家的妹妹,雖然沐鈞從未提過,但多年來的接觸,韓市長這種老狐狸豈能不知道五月對沐鈞的特別意義,現在沐鈞看似在笑著誇他,可實際上沐鈞手上給他的壓力,差點捏碎了他的肩骨。

要知道韓市長作為光輝組織的在九號城市的代理人,可不是普通的人類,別說被人捏碎骨頭,就算是被機器警察的千鈞之力的警棍敲上一下,或者被百米每秒的狙擊子彈射中,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但此時,他冷汗都滲透了背脊,一方麵是痛的,一方麵是怕的。

有些狼狽的重新坐回座位,韓市長抹了把汗,恨鐵不成鋼地罵道:“這個,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訓那兔崽子!我三令五申,他還真把他老子的話當放屁了!”

沐鈞也沒說其他的,話鋒一轉問道:“你知道他們去哪?”

“這個……”

“九號城市的大小事情你都不知道,還做什麽光輝組織的代理人?”沐鈞淡淡地問了一句。

韓市長腦子迅速反應,想到什麽,趕緊彌補道:“不,這個……我是想說我自然是知道的。頭兩天五號城市幾個高官子弟來到我們這裏,說是要舉辦一場賭局,我那混小子應該會參加。”

沐鈞道:“什麽樣的賭局?”

“這個倒是沒有透露,消息說的是到了場地的當日再揭曉,就在九號城市最高的光源大廈頂端。”

“我也去看看。”沐鈞直接起身道。

“沐先生,你看那事……”

“韓市長,我們合作多年,規矩你明白。我承應過的,一定給你辦到,不過,不該問的,最好不要多問。”

沐鈞的話,聽在掌握一方勢力的人耳中,會非常刺耳不舒服,到了一定高度的人絕對不喜歡有人以站在他們之上的高姿態說話。但此時韓市長卻像是什麽都沒聽到,半點都不計較。隻注意到承諾會辦到的話語,他就鬆了口氣,覺得自己親自來一趟總算值得。

不管怎麽樣,韓市長在沒搞清楚沐鈞的底細之前,絕對不敢輕舉妄動。

光輝組織是什麽,那是反抗機器人統治的三大勢力之一,而要與機器人敵對,首先要穿過人類空間,必須要穿過那道詭異的門。但長年以來,人類穿越密布電流的空間大門,九死一生的幾率,讓不少人類望塵止步。

但是,沐鈞已經幫助光輝組織的人穿越過去四個人了,看起來不多,可一共也隻有四個人找過他幫忙,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代表什麽,韓市長這種老狐狸豈能不知道?

現在沐鈞不管提出什麽要求,隻要他肯在組織的人穿越的時候出手幫忙,韓市長任何要求都願意答應。

“沐先生,您看我們是稍後等賭局開始再去呢?還是跟我兒子的飛艇一起?”韓市長很自然的將沐鈞說的“我”,改成了“我們”,意圖直白明顯。

沐鈞也不點破,隻道:“趕在他們之前到。”

“好,我馬上準備。”

韓市長其實也頗有私心,一直以來,他因為摸不到沐鈞的底細,不敢輕舉妄動。雖然相比於其他幾個勢力,沐鈞對他們總是友好的,可這種友好的主導權掌握在別人手裏,誰都心裏不安穩。他一直想試試沐鈞的底,現在正是好機會。

根據可靠的情報,這次從五號城市來的子弟中,裏麵有大人物,韓市長不會傻到與沐鈞衝突,開罪對方,可五號城市的家夥並不知道沐鈞是誰。

五月這時剛剛登上韓峰的飛艇。一路上,她沉靜得麵無表情,這讓韓峰有種她在生氣的錯覺。

生氣嗎?又要與那些所謂的上流人士打交道,她一定會想起那些個企圖要了她身子的猥瑣老男人們。

心念一動,韓峰的話已經出口。

“其實那件事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但你放心,以後不會再有那種事發生。”韓峰不知道是在解釋什麽,可他想讓五月放心。

隻不過五月真的是什麽都沒想,機器人的生命很長,長到它們習慣性的沒事就發呆,美其名曰“待機”,當做消磨時間的辦法。

所以,韓峰的一番好意,眼前的女孩是聽不進去的。她隻是單純發呆,臨到抵達目的地,她才打了個嗬欠:“啊呼。”

“啊呼?”韓峰古怪的看著她,仔細打量了一圈有沒有發現其他異狀。

光輝大廈在九號城市的中心,三千多層的盤旋支架式建築,仿佛頂入蒼穹一般巍峨高聳。整座樓散發出的光照,讓其百米範圍內如同白晝,在五月接近這座大樓的瞬間,有種回到了光線充足的機械空間的感覺。

這座金屬主體的大樓,集合了人類最豐富的想象力,打造著屬於人類之中的高端名流的最佳集會場所。

這裏過去的五月倒是被韓峰帶來過兩次,一次是拍賣會,一次是珍饈食品展覽會。將賭局定在這種高端人群聚集的地方,倒是第一次。

能夠公開賭局在這種地方的人,背後的勢力不容小覷。

在飛艇上,五月早被韓峰的女仆給換上了一套光鮮亮麗的禮服,幽藍色的長裙順滑貼身的穿在她身上,正好與她眼睛的顏色相對應,如同皓月與星光的輝映。略薄的妝容,齊腰如瀑的黑發,將她清秀脫俗的氣質展現無遺,連從來不注意五月相貌的韓峰,都忍不住將視線停在她臉上數秒。

“我說五月,你就這麽走出去,我還真怕那群家夥化身為狼撕了你。”韓峰玩笑著,伸手挑起她耳後的一縷秀發,曖昧的放在鼻前輕嗅著。

“名人就是名人,真是無時無刻不忘真本性啊,佩服!”

嘲諷的女聲從兩人身後傳來,五月轉頭看去,兩個衣著高貴華麗氣質不凡的美麗女子結伴走來,皆是黑發雪膚,傲峰長腿。其中一個略帶英氣的就是那日來找她麻煩的“炸藥包”小姐,而另一個,則是五月記憶中的死對頭,剛剛與副市長的孫子訂婚的吳鈺。

與本來出身就好的包林垚相比,五月算是非常平民的身份進入了上流圈子的人,但她不是唯一的一個,吳鈺也與她相差不多,她們一個是診所的孤女,一個是街區辦事處處長的孫女。

本來自認身份比五月要好得多,用盡手段才攀附到今天位置的吳鈺,對於自己不過是副市長其中一個孫子的未婚妻,而五月身邊的是市長獨生子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處處針對五月。

在她的看來,五月就是賣肉的,也不知道睡了多少男人才混到韓峰身邊,那韓峰本來就花名遠揚,身邊能有什麽好女人?至少她要比五月幹淨多了!這不,剛來就看見韓峰狀似調情的行為,她自然而然將其歸納於五月的勾引,目的就是為了在眾人麵前秀恩愛。

所以吳鈺冷笑著嘲諷了兩句,而包林垚卻別有深意的掃了五月一眼,沒說什麽話。上次的事情,她在五月麵前丟了臉,現在心有怨氣也沒辦法當眾發泄。

機械生命不分男女雌雄,如果五月是附身控製的一具男人的身體,她或許會對身體幹淨的包林垚有些興趣,但既然做了女人,她自然對那兩個女人都沒興趣,她就這麽徑直的從兩個女人身邊走過去,連看也沒看她們一眼。

不是沒被人無視過,但被五月這麽風輕雲淡的無視還是第一次,吳鈺咬牙喊道:“五月,我們可是聽說了,你好大的麵子!”

本來就與副市長那一派是死對頭,何況還是麵對吳鈺這個有臉無大腦的蠢女人,韓峰自然沒什麽好臉色,他皺了皺眉,轉頭卻帶著燦若陽光的微笑:“哦?你聽說什麽了?”

“嗬,我聽說……”

吳鈺的話未出口,隻聽人群**起來,突然有人遙指上空:“是幻影飛艇!”

隻見光源大廈的最頂端起降台緩緩升起,箭頭型的幻影係列的限量版飛艇閃著耀眼的銀光從天而降,在動力霧氣中轉瞬落下,平穩得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這種飛艇,是人類空間唯一的隱匿和速度結合為一體的限量版飛艇,整個空間隻有三艘,連這些平時自詡為上層人物的賓客,其中十之八九都是第一次見到,人群中發出聲聲驚歎。

“不愧是經濟實力最雄厚的第五號城市的人啊。”

“到底有什麽大人物至此了?”

飛艇中走下的眾人自然備受矚目,連帶身後那一眾戴著半張妖冶的銀色麵具的白西裝保鏢們更是顯得神秘非常。

五月對來了哪些人並沒有在意,但此時卻將視線投向保鏢中的一名男子。

那個人……很奇怪。以五月的精神感受力,竟然感覺不到對方存在似的。明明就在眼前,卻有種近似空氣的透明感。

好像注意到五月在看自己,那名男子轉頭過來,半張銀色麵具覆麵容,看不清他的模樣,隻露出清澈的眸,優美的唇,絕美堅毅的下顎。他周身散發的那種絕世而獨立的風姿,甚至不需要窺視麵貌,就讓人一眼難忘。

與五月視線交接,他的目光並沒有停留,反而直接透過她,凝望她的身後。

那是整座樓僅有的五間VIP室之一,透明的落地舷窗前,是身姿筆挺傲然的黑衣男人,冷毅的氣場仿佛與這個世界隔離開來,那雙幽暗深邃的眸子,黑不見底。

凝望那人所在的位置,戴麵具的男人唇邊緩緩蕩開疏懶的笑意。

沐鈞,你果然會為了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