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連環妙計對強敵

葉歆瑤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頓時哭笑不得——感情葉濤以為她元氣大傷,是因為太過擔心葉家,強行衝擊境界,導致身體受損,才刻意彎彎繞繞這麽一大堆,勸她別太拚命啊!

縱知道葉濤這話,真心隻有一小半,大部分都是為拉攏她的惺惺作態,可那又如何?能做出這副關切的姿態,總比一句話都不說讓人來得舒服,所以葉歆瑤想了想,便說:“我晉級成功的消息,阿父大可放出去,再者,阿父不願見葉歆榆,我卻想與她談一談。憑我的本事,想讓她說出藏著掖著的‘未來’,再容易不過。”

知道這個世界的本源乃是末法世界本源的一部分後,“曆史的慣性”便很好理解,但外力的幹擾卻能將這脆弱的慣性打破並改變,比如檀郡葉氏與“曆史”相似,卻又諸多不同的地位;比如葉凝和葉歆榆的“預知”;再比如,自己的存在。

這些事情讓葉歆瑤確定,改變蕭驍的帝皇之命,並不會影響到任何人的氣運,因為這個世界大道未全,不存在“天命”就更不存在什麽“逆天”的說法。她之所以對葉濤這樣說,不過是想找個合適的借口,想見自己那個妹妹一麵,確定對方是否與天魔有關罷了。若真有關……她進得來自己的院子,就別想再活著出去了。

“既然如此,她若回來,我便讓她去見你。”對自私自利的八女兒,葉濤視為畢生恥辱,將她逐出這一支,打算無視到底,聽見葉歆瑤這樣說,才鬆了態度,“你如今修為乃是檀郡葉氏最高者,縱不能左右整個家族的命運,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無需向我說什麽,自己吩咐下人便是。”

葉歆瑤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與修士有關的,或者她真正想做的事情,她自然會瞞著葉濤去做;而與葉家有關的,涉及什麽權力地位威望之類的事情,她絕對不會越過葉濤,自己派人去吩咐什麽。

站在她麵前的,終究是她此世的生父,她無法給予他一個女兒對父親的孺慕之情,卻必須給予對至親長輩的尊敬。

這是源於血脈的聯係,與修為無甚關係,而她很少去此世生母那裏的原因也恰在於此——葉濤是個冷靜理智的政客,與葉歆瑤的關係冷漠生疏,很是客氣不假,但他的眼界與見識,以及對“度”的把握,都讓葉歆瑤與他相處得非常輕鬆愉快,彼此之間合作異常默契,可如果去了生母那裏……各種夾雜不清的眼淚與柔情攻勢,綿裏藏針的試探與家長裏短的抱怨,實在與葉歆瑤本人的作風差很多。

見她這般態度,葉濤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歎道:“你啊,實在是……”將圈子和界限劃得太過清楚,讓人挑不出什麽禮儀方麵問題的同時,也阻止任何人進入她的世界。

“我並沒有您想得那般淡然,近乎無欲無求。”大概知道自己在這些人眼中是一個什麽樣的形象,葉歆瑤難得生出幾分調侃的心思,“待我養傷告一段落後,能否進入祖祠,觀看供奉於最高處的天書全卷呢?”

葉濤怔了一怔,方笑道:“這是自然。”

做完該做的事情,葉歆瑤很爽快地回院子裏閉關去了,全然不管葉濤將這個消息傳出去後,檀郡葉氏掀起了怎樣的驚天波瀾。

三日之後,葉氏族長與族老的內部會議中,關於蕭驍的問題,一群或鬢發斑白,或修為強橫的“前輩高人”,吵得不可開交。

“為什麽要扶持蕭驍?就因為兩個愚蠢女人亂七八糟的行動,以及那看似愚不可及的‘未來’?若說蕭驍身後有一個絕世高手為依仗,瓊大人亦半步天道,又豈會輸給對方?”

“如果瓊大人真那麽厲害,為什麽這兩個女人還要扒著蕭驍呢?證明蕭驍登基,乃是大勢所趨!”

“她們還巴著葉楠的,也沒見他多厲害啊!”

“你們夠了!要我說,瓊大人肯定是被人算計,先與對方拚了一場,輸了先機,咱們才會失誤。如今咱們知道未來,情況便反了過來,瓊大人在暗對方在明,豈有再輸的道理?”

“就是,他那麽厲害,還能讓蕭驍當皇帝,必定當時是兩敗俱傷之局。咱們未雨綢繆,怎會讓此事再度上演?”

各懷心思,隸屬於葉氏不同派係的人,為自身利益吵得不可開交。

眼見他們吵了半天,什麽都沒吵出來,一位白發蒼蒼卻精神矍鑠的老者輕咳一聲。明明聲音極輕,卻如炸雷般響徹眾人耳畔。

檀郡葉氏高手雖多,大宗師卻隻有兩位,一位坐鎮皇宮,保護皇帝安全;一位留守家族,唯有重大事務才會出麵,如今留守葉氏的,便是這位老者,是以一時間,眾人都安靜了下來。

墨老輕輕頜首,目光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方道:“你們的私心,實在太重了!”

這句話很是公允,卻太過不留情麵,之前爭得麵紅脖子赤的人紛紛覺得臉上掛不住,卻礙於對方乃是檀郡葉氏年紀最長,修為……之前也是最高的大宗師級人物,不好公然反駁,也沒辦法下黑手使絆子。畢竟對方一生潛心修行,無兒無女,修為又到了這種程度,若非掛心家族,便是無欲則剛的典範,實在沒什麽縫能叮。

“濤小子一句話都沒說,你們急吼吼地吵什麽?”無視他們的心情,墨老先對族長點了點頭,便望著葉濤,很是直接地說,“聽他們這般爭執也無甚意思,你是什麽想法,瓊兒是什麽態度,直說了便是!”

葉濤哂然一笑,淡淡道:“瓊兒自是信心十足,我卻略有些憂慮,便對蕭驍生母多方打聽,發現對方乃是南越國人。也難怪這兩年,大魏的破虜將軍無視家族在政壇青黃不接的壓力,硬是隱居莊園不出,饒是族長心急火燎,也見不到他的人。”

能列席此地的,沒有誰是笨蛋,聽他這樣一說,很多人眼睛就亮了。

葉濤提到的破虜將軍不是別人,恰是率水師攻打南越國七年,最終將之攻破的王原,出身興安王氏。而興安王氏全族九成九的人,都是虔誠的佛教徒,與佛門聖地“轉輪宗”走得很近,王原更是轉輪宗宗主的俗家弟子。

沒等眾人多轉些心思,就聽見葉濤幽幽歎道:“這位絕世強者的手下,哪怕全是昔日南越的王侯將相,在大魏,歸根到底也就是個草台班子,消息嚴重不足。估計刺殺了好幾次,都隻是殺了王原的替身,讓破虜將軍嚇破了膽,托言修養,實則躲到轉輪宗去避禍。說來也是,他的莊園恢弘華麗,何等顯眼,怎比得上轉輪宗真正的山門處於深山老林之間,位置隱蔽?”

國仇家恨,確實能夠讓一位絕世高手放下風度,進行沒有品位的刺殺,更何況王原本性殘暴,攻破南越之後,不知做了多少傷天害理之事,接觸過他的人,多半恨不得食其皮啖其肉。再說了,按照現在的局勢來看,天下亂象未顯,複國興許無望,那麽先將仇人血祭死去的同胞,也算是快意恩仇。

聽出葉濤的意思,眾人不由倒抽一口冷氣,暗歎此人心機之深,手段之狠,輕飄飄幾句話,就將對方往絕路上逼。

南越後人最大的短板,一是財力,二是人力。他們這些顛沛流離的複國者,哪怕再怎麽犧牲奉獻,都沒辦法在二十多年內進入排外性極為嚴重的世家權力核心,更無從得知這些“隱世門派”的機密。可對檀郡葉氏來說,再悠久的世家,再隱蔽的門派,祖先都是土裏刨食的泥腿子,哪怕他們鮮少涉足政壇,在這一塊知道的事情也不要太多,稍微找個機會,將轉輪宗的所在地透露給南越後人,更是小菜一碟。

一個敢於對抗全天下,挑戰社會秩序的絕世強者,若是知道仇人的所在,怎會不想手刃仇人?可轉輪宗到底不是一般門派,它是佛門聖地,更是武林中少數的頂尖大派,縱無大宗師坐鎮,卻有三位宗師聯手對敵,威力與大宗師相比亦不遑多讓。隻要這人敢去闖山,無論是否擊殺王原,都會遭致轉輪宗不死不休的追殺,若他能成功殺了王原,倒是更好。

蓋世勇武,如同鬼神,想殺誰就能殺誰,無可阻擋的刺客,誰人不懼怕?隻怕到那時候,天下還沒亂起來,眾多勢力就先結盟,先將這人了結再說。若沒了他的存在,蕭驍不過一鬥雞走狗之輩,何足為懼?

“蕭驍靠個人武力蕩平障礙,得了天下,也必會沉浸在陰影之中,希望再無能以個人武力撬動天下的絕世高手出現。我檀郡葉氏縱然投靠於他,也遠不如昔日自在,且以仙人後裔身份,屈就於一毛頭小子,縱是為了家族延續,也讓我極不自在。”見眾人心動,葉濤慢悠悠地拋出這麽一段話,“瓊兒欣喜於對手的修為,希望與他來一場公平對決,若我隻是單純的武者,怕也生出此般想法。隻可惜與個人利益相比,到底還是家族重要,所以咱們少不得卑鄙一番,在未決戰之前……”把他往死裏削弱了!

這一席話有理有據,由不得眾人不服,但還有人心中不甘,想做垂死掙紮;“若,若世家知道殺不了他,與他達成協議,讓他殺了皇帝呢?”

葉濤聞言,朗聲笑道;“你當真以為他沒腦子,能被那些‘雄辯之士’給糊弄過去?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