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納新婦(2)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從此永結同心,白頭到老。夢中,衛雲兮隻覺得心中歡喜,羞澀低著頭。紅綢一端牽著的是一雙修潔的手,光憑那一雙手,就知道她的夫君一定是俊雅非凡,溫柔似水。她悄然抬頭,卻不提防蓋頭被揭落,她猛地抬頭看著那紅綢另一端的臉卻是慕容修陰狠的容色。

她不由大驚。慕容修步步逼近,一字一頓地說,本王娶你不過是為了羞辱你,折磨你……

“啊!”她猛地從夢中驚醒,小香聽見聲音連忙進來,看到衛雲兮一頭冷汗,擔憂地問:“娘娘做噩夢了?”

衛雲兮聽著從外麵傳來的隱隱喧鬧聲,長籲一口氣:“隻不過是噩夢而已。”

小香去端來茶水:“娘娘喝口茶定定神吧,前院估計還要鬧到很晚呢。”

她話還沒說完,房門猛地“砰”地一聲被撞開。小香一驚,手中的茶不由落地。她尖叫一聲,循聲看去,隻見在房門處,歪歪斜斜站著身材挺拔的慕容修。他麵色酡紅,似喝醉了。有風從房門處吹來,衛雲兮看著慕容修不善的麵色,突然覺得遍體生寒。

“滾下去!”慕容修冷聲喝道。小香一顫,還想要爭辯,他已不耐煩把她拖走,關上房門,腳步踉蹌地向衛雲兮走去。濃重的酒氣傳來,衛雲兮睜大眼,這才驚起回神,急促叫了一聲,拚命往床後縮。

慕容修走到床前,冷冷看著驚恐的衛雲兮,開始解開自己身上紅彤彤的新郎服。

衛雲兮臉色發白,想起新婚夜他的粗暴不由抱緊自己:“你你……你要幹什麽?”

慕容修胡亂扯開身上的新郎服,往床上一躺,帶著醉意懶洋洋道:“還能幹什麽?本王要睡覺!”

衛雲兮被他堵在床上,想要逃卻不知從哪裏下床。他挺拔的身軀已把床占了一大半,修長的腿橫在床沿邊,更是令她無從逃脫。

“王爺今天不是大婚嗎?”衛雲兮見他懨懨閉上眼,勉強平複了心中的慌亂,小心地問道。

慕容修卻似睡著了,一聲不吭。房中燭光昏黃,羅帳中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衛雲兮見他一動不動,這才終於放下心來,可是當她看清自己的處境又發愁起來。被子已經被慕容修壓在身下,枕頭也被他堂而皇之地搶去。留給自己的隻有那不足幾尺的一小塊地方。為了怕碰到了他的身體,衛雲兮已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縮在床角。

慕容修閉著眼,俊美犀利的五官袒露在她的麵前。濃黑有致的劍眉,挺直如刀刻一般的鼻梁,還有那抿成一條線的冷漠薄唇。麵上的兩抹酒暈如飛霞一般,為他稍嫌冷酷的麵容添了幾分暖色。睡夢中的他看起來與平日冷酷的他判若兩人。

衛雲兮抱著自己,看著麵前這個男人。

他,是自己的夫君呢。她忽地想。在複仇盤踞腦海的日子裏,她也曾偷偷天真地幻想過自己的未來夫君是什麽樣子。他一定要待自己溫柔,不許有三妻四妾,生兩個可愛孩子,一輩子就這樣好好的過下去。

可是命運終究是不給她半分慈悲。

桌上的紅燭搖曳,搖落一室的靜謐。衛雲兮看著他睡得沉,戒備之心放鬆下來,睡意也漸漸升起。她頭靠在膝上昏昏沉沉的。她卻不知,那看似沉睡的慕容修正悄然睜開一條縫,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見她眼神迷蒙,薄唇一勾,劃出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笑意。

正在這時,房前忽的傳來幾聲喧鬧聲。

衛雲兮猛地驚醒,就聽見一個大嗓門的嬤嬤在說話,那聲音盛氣淩人:“你個賤蹄子,你可知我們是誰?說!王爺是不是到了這裏?”

小香驚慌的聲音傳來:“嬤嬤,奴婢我我……王爺是在裏麵,可是……”

她話還沒說完,那嬤嬤罵道:“不長眼的賤蹄子,你敢攔著我們?!”她說著就要衝進來。

衛雲兮還沒回過神來,胳膊上一緊,人已被一股大力壓到了床上,她驚叫一聲,方才還在睡著的慕容修眸色清亮,一絲醉意也無。他捂住她的嘴,就開始扯她身上單薄的中衣。

衛雲兮被他的大掌捂得心口憋悶,她不由睜大眼睛驚恐地看著他三下就扯掉了她的中衣,露出裏麵大紅肚兜。雪色肌膚襯著那紅豔旖旎的顏色,逼入他的眼中,令他的眸色猛地一沉。

新婚夜慘痛的記憶又湧上衛雲兮的心頭,她抱著自己,拚命想要掙脫開。此時房門已被打開,慕容修薄唇一勾,“嘩啦”一聲,扯掉她身上最後的衣衫,重重地吻上她蒼白的唇。

那闖入的嬤嬤被帳後的淩亂影子給嚇得呆在當場。

衛雲兮隻覺得男子強烈的氣息撲入口中,她拚命想要掙紮,卻依然阻止不了他的進攻。他的舌霸道地與她糾纏,狠狠地掠奪她口中的芬芳。她拚命想要掙開,他卻扣住她的頭發不容她躲避。屈辱與痛恨令她眼中滾滾落下淚來,淚水劃過唇邊,滲入口中,那麽澀。

慕容修似感覺到了她的顫抖,放緩了力度,但是卻依然不放開她。從帳外看去,兩人相擁親吻,極盡纏綿。窘得那闖進來的嬤嬤不知該進還是退。

過了半晌,闖入房中的嬤嬤們回過神來想要悄然離開,卻見得帳子猛地掀開,露出衣衫半解的慕容修,他醉眼迷蒙,結實有致的胸膛露在燭光下,鍍上了一層蜜蠟色,更顯邪魅。

他掃了一眼那幾個嬤嬤,嘿嘿冷笑:“本王親熱也要你們旁邊伺候?”森冷的聲音如從地底而出,令人心驚膽戰。嬤嬤們慌忙跪下,連連磕頭。

“但是王爺,今夜是您的大婚……”領頭的嬤嬤結結巴巴不甘心地說道。

慕容修看著縮在被中的衛雲兮,慢條斯理地輕撫她露出被外的長發,慵懶道:“可是本王想睡誰的院子,還要你一個奴才置喙不成!”

那嬤嬤臉色一白,還想要爭辯。慕容修已操起手邊的枕頭,隻聽得“嘩啦”一聲,那嬤嬤隻見瓷枕迎麵飛來,正要驚叫,瓷枕卻忽的在半空中裂成千萬片。瓷器的碎片橫掃過嬤嬤的臉,把她的一張老臉割得鮮血橫流。

“王爺饒命啊!王爺饒命啊!”嬤嬤們捂著臉上的傷口,麵無人色的磕頭謝罪。方才囂張的氣焰統統不見蹤影。

她們這時才明白,這已不是國舅府,這建王府的主人也不是任搓任捏的人。

“滾!”慕容修冷喝一聲。她們慌忙連滾帶爬的退出了衛雲兮的房間。

房中又寂靜如初。慕容修看著她們走了,這才揉了揉發脹的額角,長籲一口氣。身旁的被子一動,雙眼泛紅的衛雲兮冷冷探出頭,抱著被子往床最裏角縮去。

果然慕容修是利用她給了周燕宜一個教訓。讓囂張的國舅千金明白這個建王府可不是她周家能駕馭得了的。可是慕容修卻根本沒想到新婚夜正妻那不去,卻去了側妃處,周燕宜是拿他沒辦法,可是她的恨意一定會轉嫁到了自己身上。

衛雲兮擦著眼角的淚痕,心中的怒意卻是忍不住翻湧。下頜一涼,慕容修抬起她的小臉,果不其然看見她眼中深深的憎恨與憤怒。

“怎麽?怪本王不夠溫柔?”他戲謔一笑。

衛雲兮狠狠別過頭,硬著聲音道:“王爺既然目的達到了,就走吧!”

她緊緊擁著被,露出瘦削的香肩,一抹凜冽的鎖骨楚楚動人。長長的烏發披在肩頭,似水光滑。她的美似夜中的白蓮,靜謐幽芳令人欲罷不能。

慕容修眸色漸漸深沉。他靠近,溫熱的氣息撩動著她肩上的雪樣肌膚:“你讓本王去哪?假戲如不真做,怎麽會讓她們相信?”

他的鼻息仿佛帶著異樣的觸覺,衛雲兮隻覺得肩上酥麻,耳邊更是火燒一般滾燙起來。她猛的往後縮,忍氣吞聲道:“那王爺安睡吧。妾身下床。……”

她還未說完,腰間猛地一緊,慕容修已把她摟在懷中,他輕啄她的香肩,慵懶笑道:“你我已是夫妻,為何還要分床而睡?”他的吻蜿蜒到了她的耳邊,輕搖啃噬她敏感的耳垂,令她渾身忍不住輕顫。

“你乖乖的,本王就不會對你怎麽樣,而且從此以後那周燕宜也不會欺負到你頭上。”他低低地說,邊說一雙手已探入被中,遊走在她的身上,令她難堪地咬緊了下唇。

忽的,衛雲兮冷笑起來:“殿下難道忘了妾身是衛家人了?”

她回頭逼近他的麵前,明亮的美眸映著他漸漸沉下的臉色,譏諷冷笑:“是不是覺得與周燕宜一比,妾身比較容易掌控呢?殿下果然是好心機,想要讓妾身做擋箭牌對付周燕宜,可偏偏還要哄得妾身感恩戴德。”

燭光下,慕容修臉色已陰沉如山雨欲來。被人揭破心思的滋味的確是不好受。

衛雲兮整了整頭上的亂發,穿上衣服,尋了個姿勢躺好,似笑非笑的看著慕容修:“夜深了,殿下安歇吧。明日還得應付皇後呢。她可不是那些無知的嬤嬤,三言兩語就能被殿下嚇唬住了。殿下還是想想該怎麽對皇後娘娘解釋新婚夜冷落嬌妻的事吧。”

慕容修怒氣忍不住想要爆發,他猛地抬起手,就要對著那床上絕美的麵容落下。衛雲兮一挺脖子:“殿下打吧!反正妾身到了這個地步,還不如死了算了。殿下今夜打不死妾身,以後就別妄想在妾身身上打主意!”

她的美眸閃著不屈的光芒。有那麽一刻,慕容修心中模模糊糊掠過一種極熟悉的感覺,似乎在記憶深處,有一雙眼睛也如她這般一模一樣。

不,一定是看錯了!慕容修連忙收回淩亂的心緒,放下手來。

可是此時他如果要走自然是落了下風,若是不走隻能和衛雲兮擠一張床。想他慕容修在沙場上殺伐決斷,什麽時候遇到過這樣尷尬的處境。慕容修冷哼一聲,憤憤然背對著衛雲兮躺下來。

一張床,兩個人,近如咫尺卻似天涯。

衛雲兮看著他散發怒氣的背影,輕舒一口氣緩緩閉上眼,拉過被子安然墜入夢中。而案幾上,紅燭沁出點點紅淚,悄然滾落。

第二天,衛雲兮醒來的時候慕容修已不見了。她擁著被子怔怔回想昨夜發生的事,心中越覺得不妙。周燕宜是國舅家二千金,她隻在詩社見過兩麵,風聞她驕縱孤高,比玲瓏八麵的蘇儀還更有名門千金的壞脾氣。她昨夜大婚之夜被慕容修冷落,以她的性子恐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衛雲兮皺眉苦思。該怎麽辦?!她還是無法折腰去討好慕容修,而且以慕容修對衛家的成見,冰封三尺也非一日就能化解的。這些都還未解決又來了一個周燕宜。

衛雲兮看著窗外的燦爛春光,第一次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無法解開的死局之中。

第二日慕容修從皇宮中回到府中,就看見一抹素色窈窕的身影向著正院走去。是衛雲兮。他舉步不由自主想要跟去,卻陡然頓住腳步。什麽時候他竟會為了她而多了幾分關注?慕容修煩躁地想。

正在這時,王府門房上前躬身稟報:“啟稟王爺,衛國公前來拜見王爺。”

衛國公?慕容修微微詫異過後麵上浮起冷笑:“他是來看衛雲兮的吧?看她有沒有受委屈嗎?你們領著他去就行了何必來稟報本王?”他說罷,轉身邊要走。

門房麵上為難:“可是王爺,衛國公說是有事要與殿下商量。”

慕容修猛地頓住腳步,緩緩回頭,冷峻的俊臉上終於露出笑容,他哈哈一笑:“好!讓他來書房見本王。”

到了書房,慕容修看著麵前一身儒雅長衫子,麵容清雋的衛國公,不由有些詫異。他恨衛家特別憎恨這賣主求榮的衛國公,可是如今看來這衛國公雖已年過四旬,但是一身儒士風采依然,跟傳言中卑劣無恥似乎一點都不相幹。

慕容修想罷又失笑。卑鄙之人腦門上又沒寫著小人二字,就算衛國公老來相貌如潘安,但是依然改變不了十年前他出賣前朝皇後的事實!他想著手掌漸漸在袖中緊握成拳,隱隱的竟傳來有咯咯的響聲。

衛國公平靜上前,見了禮:“參見建王殿下。”

慕容修微微一笑:“原來是嶽父大人,小婿還未曾上府中拜見,實在是十分慚愧。”他雖說得客氣,但是言語中卻沒有半分慚愧的意思。

衛國公看著他帶著冷色的眸子,心中一歎,看來衛雲兮說的慕容修恨慕家果然是真的,於是開門見山:“衛府簡陋也不敢恭迎建王殿下。今日老夫前來,不過是有幾句話要與建王說說。”

慕容修一笑:“衛國公有什麽話不妨當麵直說。”

衛國公見他以逸待勞,麵上黯然:“隻一件,小女雲兮還望建王善待。既然建王親自在皇上跟前求娶,也曾在老夫麵前許下諾言,大丈夫無諾豈不是失信天下?”

慕容修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地道:“夫妻之事本來就不足為外人道。衛國公想要管本王的家事,恐怕恕難從命。”

衛國公也不動氣,他從懷中掏出一份寫好的冊子:“老夫膝下隻有小女雲兮一個女兒,建王怎麽待她不過是一念之間。這是老夫寫的一點東西,殿下看了若是覺得有所幫助,就請履行當初善待小女的承諾。”

慕容修接過打開一看,看了幾行猛地合上。他神色不定地看著麵前從容淡然的衛國公,冷笑道:“這些東西可以令你全族死一百次都不夠。”

衛國公已起身告辭,言語中終於流露隱忍許久的怒意:“殿下何必說這些無用的話來嚇唬老夫呢?建王殿下求娶小女衛雲兮不就是這個目的嗎?讓她無法成為太子妃,衛家無法成為太子的助力,我老夫也不能為太子所用。如今老夫遂了殿下的心願,殿下不是應該高興嗎?”

他冷然轉身:“隻不過殿下男子漢大丈夫,以毫無反抗之力的女子作為籌碼,殿下不覺得羞愧嗎?”

慕容修捏緊手中的紙,哈哈大笑起來:“羞愧?!這一招本王不就是效仿衛國公的嗎?以弱女子做為籌碼,換取自己想要的一切,這可是衛國公當年的拿手好戲啊。”

衛國公的腳步一僵,他緩緩閉上眼。那麽多年過去了,這樣的羞辱他已經見怪不怪了,隻是這一次卻是格外地痛。

公主,我們是在與一頭反複無常的狼在為謀啊!他心中長歎,心情沉重地出了建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