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崇郡造反(1)

崇郡土人造反的事奏報到了朝堂上,眾大臣們神色各異。有的氣憤難平,更多的人是無動於衷。崇郡說是南楚的郡縣,其實那一片都是蠻夷之地。自古就盤踞著十幾隻以狩獵為生的土人,他們有自己信仰的神,各族又有推舉出自己的頭人。向來不服漢人管治。南楚在那邊設了郡縣,幾十年下來依然是蠻夷與漢人水火不容。

慕容修端坐龍座,看著底下群臣有見地的諫言者寥寥,不由心中惱火。因為蕭世行私下向他索要的便是燕山一帶。地方雖不大也無法管治,但是終究是祖宗留下的基業,怎麽能隨隨便便就給了他呢。更何況他才剛提出,那崇郡就反了,這不是太過湊巧了嗎?

他看著群臣,心中氣得連連冷笑:都是一群酒囊飯袋!一群人都抵不過殷淩瀾一個人的智謀!而且更令他生氣的是,明知道這很有可能是殷淩瀾的設計卻還是不得不往下跳。

難道他能再一次毀了與蕭世行的諾言嗎?還是他能有足夠的精力派兵去平定崇郡之亂?!他怒而下朝,群臣們麵麵相覷,都不明白皇帝在生氣什麽。

慕容修回到了後宮中,不知不覺竟又到了長明宮中,內侍正要前去通報,他忽地道:“罷了,去重華宮!”

內侍聞言,不由麵麵相覷,但是也不敢違背聖意,急忙上前領路。

衛雲兮在殿中,有內侍匆匆而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衛雲兮看著那茶鼎中還未煮開的清水,眸中的神色漸漸冷淡。她喚來秦七,淡淡問道:“皇上為何突然去了重華宮?”

他低聲道:“聽說是早上淑妃娘娘吐了,疑是懷了龍嗣,皇上可能是因為這個所以去了。”

“啪嗒”一聲,衛雲兮手中的茶勺重重放在了案幾上,她眸中冷色掠過:“當真?!”

秦七看著她冷如冰雪的麵色,猶豫了一會,才答道:“娘娘,這事也是免不了的,畢竟皇上一個月中也有幾天在重華宮中過夜,這個萬一也不是不可能的。”

衛雲兮自然知道秦七說的對。蘇儀身體康健,平日氣色好,不是那種病怏怏的千金小姐,這麽快有孕也是情理之中。而且慕容修要重用蘇相國,所以他也不會很冷落蘇儀,一個月總會有幾日定是到了重華殿中。

衛雲兮麵上恢複冷淡,她慢慢攪動茶鼎的茶葉,美眸幽冷,慢慢說道:“再去打聽。有什麽消息立刻回給本宮知道。”

“是!”秦七連忙應道。

到了中午,秦七很快打聽到了。他鬆了一口氣回來,對衛雲兮道:“娘娘放心,重華宮那一位並不是懷了龍嗣,而是昨夜吃壞了肚子所以今早就吐了。”

衛雲兮低了眼簾,撥弄著宮人剪來的紅梅,淡淡道:“知道了。”看來身懷有孕也不是那麽容易的,這一次恐怕蘇儀也十分失望。

秦七欲言又止,才道:“可是淑妃趁了這個機會把皇上留在了宮中了。奴婢還聽禦膳房說今夜皇上也要在重華宮中陪著淑妃。”

衛雲兮的手微微頓了頓,她看了秦七一眼,從他眼中看到了他的擔憂。

她忽地一笑:“這也不值大驚小怪的。你且去備點禮,晚一點本宮去看看淑妃。”

“是。”秦七退下。

衛雲兮看著紅梅,眼前的殷紅顏色猶如蘇儀那手指鮮紅張揚的蔻丹。蘇儀很懂得借故撒嬌呢。可是慕容修向來是不買她的帳的,怎麽今天倒是反常了。要徹底查清楚,那就得親自走一趟了。衛雲兮慢慢折下一支紅梅,美眸中掠過細碎的冷光。她可不能讓蘇儀就這麽乘了勢!

衛雲兮帶著禮物,由宮人領路到了重華宮。重華宮雖不如長明宮那樣寬闊雅致,但是也勝了裝飾繁複,精美,一路所見雕梁畫棟,處處精致,並不輸長明宮多少。衛雲兮還是第一次踏入這裏,淡淡掃了一眼,這不由莞爾一笑,正所謂什麽樣的人住什麽樣的宮殿,一看就明白蘇儀喜奢華,這重華宮比長明宮更富麗堂皇一點。隻是可惜了,對慕容修這樣的男子習慣了塞外苦寒,看不慣的是京城貴族們的奢侈攀比。難怪平日他不太願意踏足這裏。

她邊走邊打量。蘇儀讓女官扶著,匆匆而來,屈膝行禮:“臣妾怎敢讓賢妃娘娘親自來看望呢。”

衛雲兮一笑:“同一個宮裏的,自然要彼此多多走動。不知淑妃好些了嗎?太醫怎麽說?”

蘇儀眼底的失望之色掠過,不由自主地撫上肚子,懨懨地道:“也沒什麽,就是昨夜吃了一碗涼粥,今早就不適了。”

衛雲兮看著她失望的臉色,道:“淑妃多多保重才是。”

蘇儀扶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忽地問了一句:“玉貴嬪是幾月臨盆?”

衛雲兮看了她一眼,這才道:“大概開春吧。”

蘇儀又沉默下來,衛雲兮低了眼眸,宮中的女人為了子嗣都會變得瘋狂,蘇儀看樣子還真的不死心。她又與蘇儀說了一些話,蘇儀振作精神,與衛雲兮說了宮中一些事務。如今後宮中鳳位空缺,蘇儀與衛雲兮各掌管了一半,雖然有些各自為政的意味,但是這表麵上還是需要做點功夫。

衛雲兮看到天色漸漸暗了,慕容修還未來,這才告辭離開。到了長明宮中秦七亦是回來了,他上前低聲道:“啟稟娘娘,奴婢打聽清楚了,今日朝堂上在議論崇郡一帶的叛亂。聽說皇上聽了各大臣們的起奏,氣得一句話不說轉身就走了。接著皇上就來到了重華宮。”

衛雲兮聞言不由皺了秀眉:“崇郡一帶的叛亂?那與本宮又有何幹?”

她不過是一介深宮妃子,慕容修也應該知道她是決計不可能與這事有關的。

秦七善察言觀色,他也隱隱約約知道今日慕容修到了長明宮而不入,不同尋常。於是安慰道:“娘娘放心,也許是皇上心中煩躁,正好那時候淑妃娘娘又來請了,所以皇上才會走得。”

他以為衛雲兮擔心的是這個。衛雲兮卻輕輕搖頭:“不是那麽簡單。你下去吧,有消息再來稟報本宮。”秦七這才匆匆退下。

衛雲兮的擔憂在幾日後得到了證實,慕容修一連幾日都流連在重華宮中,這是從有過的寵幸。長明宮因得皇帝的未到來而變得冷冷清清。除了素日相熟的幾個妃嬪,一些膽小的左右搖擺的宮妃便來得少之又少。

秦七看在眼中急在心裏。想要提醒衛雲兮兩句,但是卻見她依然每日不急不緩。此時宮中關於蕭世行的謠言漸漸盛了,謠言肆無忌憚,因蕭世行常到長明宮便影射兩人有染,所以皇上才冷落了她。秦七身為長明宮的內侍總管,狠狠責罰了宮中幾個跟著嚼舌根的小內侍,這才稍稍鎮住了長明宮中一幹惶惶不定的宮人。

他對衛雲兮道:“娘娘,再不出手製止這股謠言,恐怕天長日久,娘娘會反受其害。”

衛雲兮一笑:“謠言並不能真正打垮本宮,隻要皇上不信,誰也動不了本宮。”

“可是……”秦七猶豫著正要說什麽,衛雲兮已不願再聽,徑直走了。

過了兩日,蕭世行忽地來到了長明宮,他一身玄青色勁裝,外披了同色狐裘披風,腳上穿了一雙及膝繡明黃龍紋馬靴。發髻上束著美玉帶,英姿颯爽,精神奕奕。引得一幹長明宮的宮女芳心亂動,紛紛躲在了殿外偷偷看他。

衛雲兮用完早膳,這才去見他。笑問:“蕭王殿下是來找皇上的嗎?可是皇上並不在本宮的宮裏。”

蕭世行微微一笑:“可是本王是來找賢妃娘娘的。”

衛雲兮身旁的秦七聞言倒吸一口冷氣。

衛雲兮問道:“殿下有何要事?”

蕭世行笑道:“上林苑的禦馬場中新進了一批好馬,想讓賢妃娘娘也去看看。”

衛雲兮明眸看定蕭世行,笑道:“蕭王殿下請稍後,本宮去準備一下便來。”

蕭世行點頭含笑。看著她逶迤而去。

衛雲兮回到內殿穿戴起來,秦七在一旁唉聲歎氣。衛雲兮看著他愁苦的臉,不由一笑:“秦公公不必擔心。事情不會是你預料的那種結果。”

秦七見她主意已定,便不好再勸。衛雲兮穿戴好便與蕭世行一起出了長明宮。一路所見,宮人們麵上皆是驚疑不定的神色。他們不明白明明謠言這麽盛,兩人卻依然毫不避諱地結伴出行。

蕭世行一邊走,一邊對坐在肩攆的衛雲兮笑道:“世人所見隻能是他們所想的那樣。流言止於智者。娘娘不必介懷。”

衛雲兮的麵容隱在了薄薄的紗簾中,看不分明,她微微一笑:“蕭王想讓他們看見什麽,就是什麽。你我各取所需,不用向本宮道歉。”

蕭世行腳下微微一頓,深眸中掠過驚訝,隨即笑了,大步跟上。

到了上林苑中的馬場中,果然高高的柵欄後跑著幾匹十分神駿的戰馬。高大而充滿了野性。侍馬的內侍們都不敢輕易上前,隻能讓它們在馬場中來回撒野奔跑。那些駿馬野性未馴,眼露警惕,常常跑到了柵欄邊想要衝出去。

衛雲兮眼露欣賞,讚了一聲:“果然是好馬。”

蕭世行麵上流露傲然:“北漢的戰馬不是本王誇口,向來是最好的。”

衛雲兮也曾聽過衛國公說過北漢的戰馬高大善於奔跑,與南楚的戰馬相比實在是高出一籌。這也就是為何一兩百年來北漢總是有著以武統一南北的野心的緣由。實在是北漢的騎兵驍勇善戰,利刃在手,自然想要奪取更多的土地,古往今來都是一樣的道理。

正在這時,兩人身後響起不悅的聲音:“朕竟不知愛妃也有興趣來上林苑中看馬了。”

衛雲兮回過頭,對上慕容修沉沉的深眸,心中不由譏諷一笑,這幾日他日日流連佳人處,看樣子也沒有多高興幾分。

衛雲兮與蕭世行上前參見。蕭世行這才笑著解釋:“看著今日晴好,所以就順口邀了娘娘前來。”

慕容修冷峻的麵色並沒有因為他的解釋而緩和幾句,他看了衛雲兮一眼,忽地冷笑:“朕竟不知愛妃是這麽不甘寂寞的人。”

衛雲兮仿佛未察覺慕容修的惡言,回頭對蕭世行柔聲道:“天色已不早了,蕭王殿下不是要一試身手的嗎?剛好讓本宮開開眼界。”

蕭世行一笑,打開柵欄大步朝著戰馬走上前去。

衛雲兮看著他離去的身影,麵上笑意越發深了。慕容修把這一切看在眼中,深眸中的惱意更濃,他一把拽過她,冷笑:“你還嫌自己的是非不夠多嗎?”

衛雲兮看著他緊拽的手,笑意不改,隻是語氣漸漸冷:“皇上方才不是說了嗎?臣妾不甘寂寞。”

帶著嘲諷的話刺得慕容修眼瞳猛的一縮,他目光複雜地看著麵前清冷的衛雲兮,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

“衛雲兮,你別輕易挑起朕的怒火。”慕容修冷冷地道:“惹了朕後果不是你所能想象的。”

衛雲兮笑意漸漸褪盡,她看著他,美眸湧起他已許久不曾見過的倔強:“皇上覺得臣妾哪裏做錯了可以直說。有罪便罰,無罪就放過臣妾。臣妾愚鈍實在是猜不透聖意。”

她說完,冷冷掰開慕容修掐緊的手指。徑直走到前麵看著蕭世行在馴服戰馬。慕容修看著她冷然離開的身影,不由握緊手掌。

蕭世行挑了一匹渾身油黑發亮的戰馬,才剛上了馬,那馬野性難馴,揚起蹄子就要把他掀翻在地。可是蕭世行卻似粘在了馬上,怎麽也掉不下來。那野馬煩躁地在馬場中跑來跑去,時而猛的停住,時而長嘶,想盡辦法要把身上的人掀下來。最好還要狠狠踏上幾腳泄憤。衛雲兮看得緊張萬分,連方才與慕容修的置氣都忘了。隻見蕭世行勒緊韁繩,狠狠地一抽馬鞭,那黑馬呼痛,終於停了抗拒猛的向前疾馳奔去。

“好!”衛雲兮見他身輕盈靈活,不由讚道。蕭世行聽到她的聲音,百忙之中回頭一笑,衝她招手示意。

沒想到那黑馬也同時看了過來,那一雙憤怒的馬眼中皆是洶洶怒火。它猛的調轉方向向著衛雲兮的方向跑來。衛雲兮在柵欄之外也並不害怕,隻是後退了一步。那黑馬跑得很快,迅捷如風,很快到了柵欄跟前,狠狠地撞了上去。

衛雲兮靠得太近,身前的柵欄猛的一晃,重重向著她的麵門撞去。事起倉促,衛雲兮來不及反應,心中暗叫糟糕。

“小心!”

“小心!”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她隻覺得腰間一緊,被人拖向了身後。她詫異回頭。卻見是慕容修的冷酷的俊顏。

“多謝皇上。”衛雲兮回過神來,連忙道謝。

慕容修冷哼了一聲,轉身便走。衛雲兮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心緒複雜。

蕭世行匆匆下了馬,向她飛快走去,關切問道:“賢妃娘娘如何了?有沒有傷到?”

衛雲兮搖頭:“沒事。”

蕭世行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見慕容修在試著馬鞍,他不由一笑:“看樣子皇上心中並不是沒有賢妃娘娘。你可以不必再試了。”

衛雲兮隻是輕笑,低聲道:“他的心中隻有江山。我不過是他的妃子罷了。”她說完,看著蕭世行,笑問:“那蕭王殿下的目的達到了嗎?”

蕭世行郎笑一聲:“還沒有。”他忽地靠近,低聲在她耳邊道:“除非你願意跟我回北漢。”

衛雲兮又羞又驚,退後幾步,看著不知是說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的蕭世行,鄭重道:“這話蕭王殿下不要輕易再說了。”

她說完,提了裙裾慢慢向馬場外走去。蕭世行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微微一笑,轉身走入了馬場。

衛雲兮在上林苑的馬場四周走動,上林苑清幽寂靜,隻聽得自己落寞的腳步聲,宮人已被她遠遠支開,雪地上放眼望去,不見人影。她歎了一口氣慢慢向前走去。

“你想要去哪裏?”身後猛的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衛雲兮一怔,回過頭去。看到身後之人那一雙清冷的目光不由苦笑:“你怎麽來了?”

站在身後的不是別人,正是不會輕易相見的殷淩瀾。

殷淩瀾緩緩而來,淡淡道:“前麵不要走了,上林苑中冬天也有不少野獸。”他說完轉身便要走。

衛雲心心中酸澀,上前一步攔住他的去路:“瀾哥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