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鄭妃看著他們並肩走過花園,在月洞門外消失,這才慢慢坐下,臉上湧起幾分苦澀。
翠兒氣憤地跺了跺腳:“她根本不是女人,整個就是一妖孽,不但穿著男裝,還整天呆在衙門裏,還有軍營,跟那麽多男人混在一起,臉麵名節統統不要了,真不知她是怎麽想的。她那模樣也平常得緊,王爺比她好看一百倍,不,是一千倍一萬倍。總之,她根本就配不上王爺,還總是恬不知恥地纏著他,真不要臉。”
“翠兒,別說了。”鄭妃比她有見識,因而更覺無奈,“王爺要專寵誰,哪裏是我們能夠左右的?我隻希望王爺能雨露均沾,也就心滿意足了,其他再無奢望。”
“小姐,你可不能輕易認輸啊。”翠兒大驚失色,“就算那女人的手段再厲害,也沒名沒份。即便將來王爺娶了她,也不過是妾侍,按規矩要給你下跪請安,端茶倒水侍候著。到那時候,她連與你和王爺同桌用膳都不行,必須得站在你們身後,隨時服侍的。我倒要看看,她這個大將軍到時候會是什麽模樣。”說到最後,她的臉上露出一絲幸災樂禍。
“那倒是。”鄭妃的臉色好了許多,微蹙的眉頭也舒展開來,淡淡地道,“隻要我活著一日,這王妃的位子便輪不到她來坐。”
“是啊是啊,小姐隻管放寬了心,你還比她小著一歲呢,不怕耗侍候。”翠兒得意地笑道,“過上一兩年,王爺隻怕就厭倦了她,自然會回過頭來與小姐做恩愛夫妻。等小姐再生下一兒半女的,那王爺還不將小姐當成掌上明珠來寵著?”
鄭妃歎了口氣:“怕就怕她先把孩子生下來。”
“那也是外頭的,頂多算庶出。”翠兒不屑地道,“小姐,你生的才是嫡出的世子,將來才可以繼承王位。她的孩子再受寵,將來最多也隻能得個侯的爵位吧,比起你的孩子來,那是天差地遠。”
“嗯,是啊。”鄭妃一想不錯,便不再難過,起身道,“翠兒,我們去留香齋逛逛吧,看他們那兒又到了什麽新的花鈿,順便再問問掌櫃的,看鄴城宮中又興起什麽新的裝扮花樣,咱們也學學。”
“好啊。”翠兒喜形於色,立刻跟著她出去,服侍她上了馬車,駛出府門,向熱鬧的街市駛去。
這時,高長恭與顧歡已經到了刺史衙門,坐下繼續處理軍政要務。
兩人都忙得抬不起頭來,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交接期間變成一團亂麻般的諸項事務理清頭緒,是相當艱巨的一件事。
這時,顧歡在前世磨練出的才能便大放異彩。她井井有條地處理著繁雜的軍務、政務、刑事要案、民事糾紛等五花八門的事務,先分門別類,再排列出輕重緩急,讓高長恭輕鬆了不少。
很快天就黑了,高長恭吩咐幕僚們回去歇息,便與顧歡離開了衙門。
顧歡有些吃不消那位鄭妃的性子,便對高長恭說:“這一天忙得頭昏腦脹,我想出去逛逛,隨便找家酒樓吃點東西便是。你先回去吧,免得王妃惦記。”
高長恭臉色微變:“歡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對你的心難道你還不明白?王妃的心思你知我知,可我根本不會回應,這也是你我都很清楚的事,又何必說這樣的話來刺疼我?”
“長恭,我沒那意思。”顧歡微微一笑,安慰地說,“我一點也沒生你的氣。你我心意相通,根本不需要解釋什麽。我隻是單純的不想再與王妃同桌吃飯而已。她今天對我表示親切友好,明天隻怕就要送我胭脂花粉綾羅綢緞,後天多半就會教我穿耳洞了,我一想起來便毛骨悚然,實在不敢領教。但她既說了會等你回去用膳,你若不回,她說不定真的不飲不食,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如今看來,應付她是件很艱難的事情,還是你去吧,我懶,隻想避開麻煩。”
聽她這麽一說,高長恭才注意到,她果然連耳洞都沒穿,怪不得一直被別人當作是男孩子。想起今天中午鄭妃的表現,她說的這些還真是大有可能。想著想著,高長恭的心情便開朗起來,回頭對自己的隨從高進說:“你回府去稟告王妃,我政務繁忙,趕不及回去了,請她先用晚膳,不必等我。”
“是。”高進答應著,立刻翻身上馬,迅速向刺史府奔去。
“這樣不就好了?”高長恭拉過顧歡,柔聲哄勸,“沒事的,大不了以後咱們都在外麵吃飯便是,也沒什麽。過段日子,我想她也就罷手了。”
“嗯。”顧歡歎氣,“其實,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再解釋了。”高長恭微笑,“我不想你受委屈,你就聽我的吧,好嗎?”
“好。”顧歡乖巧地點頭,原本有點亂的心立刻平靜下來。
高長恭便帶著她又回到衙門裏,脫下官服,拿出放在這裏以備不時之需的便裝換上,愉快地帶著她出了大門,往熱鬧的市集走去。
他們都是第一次來益都,對城裏的結構不是很熟悉,隻是上午聽衙門裏的師爺大致介紹過,此時便估摸著大致方向,安步當車,慢慢地走了過去。
雖然現在是夏季,可這一時期是古代曆史上最寒冷的時期之一,他們不但不覺得熱,還會感到很重的涼意。暮色蒼茫,冷風撲麵,將暑熱驅散殆盡,讓人感覺很舒適。
顧歡仰頭看著暗藍的蒼穹,繁星正在一點一點地顯現出來,閃爍著銀色的微光,組成紛繁美麗的圖案。這是她百看不厭的景色。在充滿大氣汙染的未來,這樣明澈的似乎可以直接進入宇宙深處的景象是很難再見到了。
高長恭走在顧歡身旁,被她如癡如醉地仰望夜空的孩子氣逗得忍俊不禁。這個女孩就像千麵人,有許多不同的形象展現在他眼前,而每一種風貌都令他傾心不已。
走了一會兒,他們便來到酒樓茶肆與青樓樂坊林立的街道。
家家張燈結彩,處處歡聲笑語,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看在高長恭和顧歡眼裏,讓他們感到十分欣慰。
顧歡隨父親鎮守邊關數年,奮力抵抗突厥、契丹等外族的入侵,就是為了保衛這些百姓的和平生活。或許顧顯主要是為了保住齊國皇帝的江山,可顧歡當初根本就沒這概念。齊國也好,周國也罷,還有南邊的陳國,在她心裏,都是華夏,都是中國。麵對突厥鐵騎和契丹的虎狼之師,她隻是痛恨他們對普通百姓濫施殺戮,搶掠婦女兒童作為他們的奴隸,同時也為了保護父親,所以才會毫不猶豫地予以還擊。而現在,齊國是高長恭的祖國,隻要他不反叛朝廷或者離開故土,她便會一心一意地協助他為國效力。無論如何,能看到百姓們安居樂業,她就感到很快樂。
走著走著,他們感到了周圍有無數視線投注過來,男女老少皆有,大部分是驚豔的目光,注視的人當然是相貌柔美、風度翩翩的高長恭。
顧歡歎了口氣:“長恭,你什麽都好,隻有一個與生俱來的缺陷,長得太美。”
高長恭歎息著點頭:“是啊,想清靜一點都不行。”
“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毀容。”顧歡看了他一眼,做個鬼臉,“可我又舍不得。”
高長恭忍不住笑出聲來:“反正我已經把自己整個人都交給你了,你愛毀就毀,我不反對。”
顧歡握緊了拳:“不行,既然是我的人,那絕對不能有絲毫損傷。”她臉上的神情很認真,眼裏卻流露出一絲戲謔,怎麽看怎麽像個孩子。
高長恭實在忍耐不住,伸手將她摟過來,笑道:“我也一樣。你是我的人,我也不會讓你受到一分一毫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