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以同伴之名（上）
誰都好，請賜給他，那種強大吧……
※※※
騎獸，雖有馳騁天空之力，但是，卻不擅長長途跋涉。每過一段時間，眾人就要停下，讓騎獸休息。火月的豔陽，略嫌毒辣地照耀在北嚴克魯斯的山道上。穿透了樹葉，投下了斑駁的光影。
這是第三次停下休息了。每一次休息的間隔越來越短，休息的時間卻越來越長。
王明站在那片光裏，力不從心的感覺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加強。身上的傷口依然隱隱作痛，那種痛楚不斷地提醒著他，何為弱小。
“王。”彥華走過來，開口。“周邊一帶，已經完全被封鎖了。現在要去菲裏斯恐怕有些困難。”他的臉色依然蒼白如紙，聲音也很虛弱。
王明歎口氣，“被困住了嗎……”
“是的。”彥華回答，他看了一眼旁邊還在昏睡中的李欣，“護法殿下的力量隻對八部起效，若是遇上鬥神部的軍隊，我們毫無勝算。”
鬥神會隻身進入北嚴克魯斯，顯然是有了充足的準備。而昀函長老說過，他默許了鬥神的行動。看來，不僅僅是學院的學生，鬥神早已在這裏安插了軍隊。這就是，窮途末路吧……
那是一道如同閃電般的光，瞬間劃過他的腦海。
『如果您萬不得已，遇到無法戰勝的對手……月海，是您最後的選擇。』
他竟然忘記了昀函長老的話。
“月海。”他開口，“我們去月海。”
他話音剛落，周圍休息的學生就用驚懼的目光看著他。
“月海……”LOLI玖凜睜大了眼睛，瞳孔裏都是恐懼。
“怎麽了？”王明不解。
“那裏是禁地。”學生中有人回答，“從來沒有人能進入……”
王明看著說話的人，清楚地感覺到他語氣裏的膽怯。
“那裏住著鬼……”LOLI玖凜微顫著，說道。
鬼？戰鬼？
“這麽可怕？”王明不禁問道。
眾人一齊點頭。
“戰鬼部是和鬥神部不相上下的善戰部族，而且，比起鬥神來，更為殘忍凶悍。”彥華說道，“我也覺得要馴服戰鬼，對王來說，有些太過勉強。”
比鬥神還殘忍凶悍……果然，是“鬼”嗎？所以，就連昀函長老也囑咐他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進入月海。但是，事到如今，還有更好的方法嗎？
“我願意跟王去月海。”開口的人，是麗雅。她的眼神堅定無比，嬌小的身影此刻竟顯得高大。
“我也是。”伽蘭也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王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LOLI玖凜見狀，立刻拉起王明的手，“我也去！”
“女孩子都去了，我們不去說不過去吧？”學生中有人開口，引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王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
“既然決定了，那就去月海吧。”彥華輕笑一下，說道。
眾人突然都仿佛被注入了勇氣，精神百倍起來。
王明的臉上笑著，眼神裏卻全無笑意。他抬頭，熾烈的陽光有些晃眼。他的心裏卻開始空蕩蕩的一片……
※※※
李欣是被陽光曬醒的。背後靠著的，是一副溫厚的胸膛，又是那種奇怪的安心感。
“你醒了？”頭頂上的聲音，還是溫暖而善意的。
“……”李欣看到他身上的傷口，皺起了眉頭。剛才的事情已經記不太清了，隻是，知道自己最後一刻吼了一句，終結了一切。為什麽沒有辦法控製力量，如果早一點發動的話，就不會有人受傷……他若不是王，就根本不會遭遇到這些事情。而選他做王的人，就是自己。所以，從頭到尾，所有的不幸，都是因自己而起的，不是嗎？
“對不起……”李欣猶豫著，好一會兒，開口。
王明突然一驚，騎獸的身子一歪。
“世……世界要毀滅了……”他誇張的慘叫一聲。
李欣愣掉。
“班長竟然跟我說對不起，OMG，不要啊，好可怕！”他誇張地喊道。
李欣怒了，立刻轉身PIA他。“你什麽意思！！！”她抓狂地喊。
“不要動啊，會摔下去~”他笑著，穩住她。
李欣突然沒辦法生氣了。之前的事情，她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她記得他說：別害怕。又是，“別害怕”嗎……一直以來，得到安慰的人，其實，是自己吧。
“要是我能控製力量，大家就都不用受傷了吧？”她開口，低聲問道。
身後的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用很開朗的聲音道：“我研究過了，你的力量是看好感度的哦。好感度不夠，就無法發動啦。班長，還是要對大家好一點啊~”
李欣沒回頭，直接PIA他。
“好感度你個頭！你真以為是RPG啊！”李欣怒道。
“嗬嗬，我說的是真的啊。”他笑得很開心，“我以前竟然都不知道要累積彼此之間的好感度，失敗失敗~”
李欣繼續PIA。“這麽嚴肅的時候，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
王明臉上的笑容未消，眼神裏卻全無笑意。不是RPG，不能存盤，也不能重新再來，更沒有修改器……他也許永遠都會這樣弱小，就像是在自己的世界裏，永遠都隻是個不起眼的宅男。而懷裏的這個人，永遠都不會把他放在眼裏。
突然，無數的利箭從下麵攻上，直襲向他們而來。
騎獸受驚，在空中慌亂地躲閃。
“是月海周圍的陷阱，金之箭陣！大家小心！”有人喊道。
“風揚天啟！”立刻有人發動契約，利箭被阻隔在狂風之外。
“月海還有多遠？”王明開口問道。
“前麵，發光的地方就是！”學生中，有人回答。
他抬頭，在一片丘陵山脈中，有一片銀色的光輝，氤氳升騰。他握緊了韁繩……差一點，還差一點……
然而，騎獸的體力已經到達了極限，再無力奔跑。利箭再次衝上的時候，它的身形一歪，脫力地墜下。
“王——”
那一刻，李欣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被護在了溫暖的懷抱裏。又一次，是被保護嗎？
“木化轉生！”有人喊道。
地上生出無數藤蔓，結成了網，攔住了騎獸的下墜。
雙腳剛著地，王明鬆開懷抱，急切地問道：“有沒有受傷？”
李欣說不出話來，隻能呆呆地搖頭。
“沒事就好。”他放心地笑了。什麽都做不到的自己，無能為力的弱小。但是，隻要能保護她，就還有存在的價值。
眾人也紛紛降落。
“王，王後，沒事吧？”麗雅含著淚水，奔過來。
“嗯。”王明微笑。
李欣隻是默默地點了頭。
這時，地麵劇烈地震動起來，數十隻甲獸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甲獸！”有人驚呼。
李欣記得這種怪獸。堅硬的甲殼，龐大的身軀。當時是和鬥神在一起，所以並沒有什麽危險，但現在，眾人都負了傷，情勢不容樂觀。
甲獸並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對眾人發動了攻擊。
契約紛紛發動，周圍一片混亂。
王明拿起了長槍，加入戰局。
看著眾人紛亂的背影，李欣突然想到了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九契！”若是九契之劍，這些甲獸應該不成問題。
地上，立刻豎起岩刺。然而，那些岩刺竟無法刺透甲獸堅固的外殼。
『禦劍者離的太遠了，我的力量不能完全發揮。』九契抱歉地道。
“……”神劍，需要侍劍巫女和禦劍者兩個人合力，才能發揮最大的力量。所以，單親家庭是不行的……李欣當即無語。
“小心！”彥華衝過來，擋住了攻擊過來的甲獸。
這個鏡頭李欣見過，他身上的傷，正是由此而來。
甲獸的力量何其之大，彥華的阻擋顯得微不足道。他包紮過的手腕上，立刻溢出了鮮血。
“刺我的心髒！”他喊道。
李欣有些驚訝，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伽蘭卻毫不猶豫地拔劍，狠狠刺進了彥華的身體。
本來攻擊的甲獸突然哀嚎起來，心髒的地方噴湧出了鮮血。
魂守逆轉！李欣立刻明白了過來。能夠轉嫁傷勢的魂守，逆反過來使用，就能以傷害自己，達到傷害敵人的目的。
彥華跪下身子，劇烈地喘息。他拔出身上的劍，遞給伽蘭，“很好……”他笑一下，“隻有這招殺招你用的最好了……”即使知道魂守逆轉，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下得了狠手的。果然，還是和自己有私仇的人選最適合。
伽蘭接過劍，手微微顫抖著。她知道彥華會使用魂守逆轉，所以才毫不留情的刺殺。而他卻認為，自己是懷著報複的心情那麽做的嗎？……雖然被誤解了，但是，她卻不想解釋。她笑一下，“隨時樂意效勞。”
彥華站起來，看著剩下的甲獸。先前的傷勢讓他有些疲憊，魂守的發動需要體力，怕是無法支持太久。一隻甲獸衝了過來，他深吸一口氣，縱身躍起，手在它的背上輕輕一拍，然後落地。
伽蘭沒有多想，執劍攻向他。
劍鋒沒入身體的一霎那，那隻甲獸跌倒在地，在血泊中失去了氣息。
伽蘭拔出了劍，“真是卑鄙的作戰方法……”她不屑道。
話還沒有說完，彥華卻一下子倒下。
伽蘭接住他，退到一邊。
彥華的臉色愈發蒼白，原先的傷口已經盡數裂開。衣襟全被鮮血浸染。殷紅和蒼白，有些觸目驚心。
“繼續……”彥華虛弱地抬起手，推開她，看著下一隻甲獸。
伽蘭突然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身為帝侍，卻隻有這種作戰的手段嗎？是不是，太悲慘了？
甲獸迫近，彥華正要迎上，卻被伽蘭推開。
甲獸撲了個空，然後，又衝了過來。
“你做什麽！”彥華摔倒在地上，憤怒地道。
伽蘭執劍，站在他旁邊，直麵著那隻甲獸，“就算是我，也沒辦法砍你三次！”
彥華突然說不出話來。明明應該是恨他入骨的女人，現在卻說沒辦法下手。
“不用你同情我！”他一把拉下她，單手擋下了甲獸。
伽蘭感覺到鮮血滴在自己臉上。“誰同情你了！”她喊回去。
“那……就殺我……”他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隻能靠眼神威脅。
伽蘭握緊了手裏的劍，刺向了甲獸的眼睛。“我說了沒辦法！”
甲獸慘叫一聲，退了開來。
“你……”彥華想抱怨什麽，卻已經沒有那樣的力氣了。魂守瞬間解除，他突然意識到，如果當時伽蘭攻擊的是他，他可能就真的死了。這是歪打正著麽？
“要不是你是同伴，我才懶得管你！”伽蘭扶著他，說道。
同伴麽……那一刻，他撐不下去了，任憑自己的意識模糊。
伽蘭覺得自己的肩上一重。他，暈過去了嗎？即使是八部，也有脆弱的時候啊……
這時，負傷的甲獸狂叫起來，憤怒地攻向他們。
李欣衝了過去，喊道：“九契！”
地麵上，立刻出現了岩柱。雖然隻有暫時的阻擋，但依然有效地遏製了甲獸的突擊。
李欣扶起彥華的另一隻手，對伽蘭道：“快走！”
伽蘭立刻舉步，向一邊跑去。
甲獸的行動恢複了過來，迅速地上。
李欣沒有回頭，因為知道，回頭也不會有任何用處。她隻能跑。果然，她始終是無能的文盲。
情勢危急的時候，銀白的長槍，隔開了甲獸的攻擊。
王明努力擋著甲獸，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和那種蠻力抗衡。他不禁詫異，彥華是如何做到的。難道，這就是八部和普通人的區別。這就是，他無法勝過鬥神的理由？傷口的痛楚牽扯著每一根神經，他的手勁一鬆，整個人就被甲獸甩了出去。
李欣聽到身後的聲響，轉身。
甲獸瞬間攻上。
王明看著眼前的景象，心跳和呼吸都開始凝滯。
不能保護任何人……他一直都是這樣弱小的。如果她跟鬥神走了，就不會受到這樣的傷害。把她留下來，是自己的任性，而弱小的人，是否有資格任性？
『不如把身體讓給我吧，作為交換，我會保護你想保護的人……』
很久以前，有一把劍，曾經對他說過這樣的話。當時的自己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時至今日，自己這樣的堅持，還有意義嗎？
誰都好，請賜給他，那種強大吧……
……
眼看，甲獸的爪牙就要觸及李欣。銀白的光輝瞬間擴散。那隻甲獸被光輝撕裂，倒在了血泊裏。
李欣驚訝地看著麵前的人。他沒有看她，又加入了另一邊的戰局。
眾人在那一刻都察覺了異樣。雖然外表沒有絲毫變化，但眼前的王，卻擁有淩厲迅捷的身姿，每一招裏，都充滿了霸氣。長槍的攻勢銳不可當，隻是短短的時間內，剩下的幾隻甲獸就被消滅幹淨。
他輕巧地落地，站在血和屍塊中。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陌生感覺，讓眾人都抑住了呼吸。
“亞修拉姆！”麗雅察覺到了異樣，驚呼。
他轉身，看著眾人。眼神裏，都是冷峻和高傲。
李欣立刻反應過來，她衝到他麵前，喊道：“從他身體裏出去！我已經警告過你很多次了吧！”
他的眼神裏，盡是無奈和悲傷。
『我沒有控製他……』他伸手，撫上自己的心口，『是他把身體讓給了我。作為交換，要我保護你……』
李欣愣在了原地。用身體，來交換力量嗎？為了保護她？
“我不想聽這樣的話！”李欣喊道，“伽蘭，收回亞修拉姆！”
伽蘭也有些驚愣。聽到李欣這樣說，她點了頭，伸手。
『我沒有答應他。』他急切地解釋，看了看一邊的麗雅，『我沒有想要占據這個身體……可是，他放棄了支配權。如果我不控製身體，他會死的！』
那句話，竟然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李欣完全無法反應。不是亞修拉姆回應了他的要求，而是他放棄了，亞修拉姆不得已才支配的嗎？竟然，放棄了嗎？！
火月的陽光，讓她開始燥熱起來。這就是，他的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