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以爭端之名
明神大陸，一共有九個月。光月、火月、風月、雷月、水月、木月、土月、金月和暗月。每個月有90天，每三個月為一季。而每一季的中間月份的月中，就會進行祭典。火月祭典，是為了祈禱播種順利的儀式，預示著明神大陸耕作期的開始。整個王都都沉浸在無比歡欣的氣氛中，內外城都顯得熱鬧非凡，一點也沒有先前政變的痕跡。
除了遊行，李欣從來就沒有真正地上過街。那麽多的人，那麽多的商販，還有各種在祭奠時才能看到的稀奇古怪的東西，著實讓她大開眼界。身邊，不斷傳來伽蘭和麗雅興奮的聲音。
李欣雖感到新奇，卻沒有同樣的興奮。很久以前，同性的朋友就聲稱她沒有絲毫女性的覺悟。不喜歡逛街，不喜歡買衣服，對珠寶首飾玩偶化妝品乃至男人，都興趣缺缺。以至於後來，大家覺得她實在是合不來，漸漸疏遠。她可能是太過成熟，早已喪失了小女生應有的熱情。也可能，是太過幼稚，女性的靈魂尚未覺醒。不過，幸好她還看漫畫——感謝蒼天，這大概是唯一一個她可以與同齡人接軌的愛好了；幸好她還喜歡漫畫裏的帥哥——這個就不感謝了，光會對2D人物流口水是不代表什麽的。但是，無論怎樣，以上幾點，讓她確認，自己還算是個女人……
克麗絲是怎樣的呢？嗯……應該和自己形成鮮明反差吧。
想到這裏，她不自覺地看一眼彥華。
彥華的雙手中都拿著東西，一臉無奈地跟著他們走。
李欣立刻深表同情。沒辦法，誰叫他是一行人中唯二的男人。王明好歹是王，不能做這種事的。可憐啊，搬運工。此外，一行人中，隻有他帶錢，可憐啊，還兼職提款機……
誰跟她說過來著，好男人就是搬運工+提款機？李欣立刻鄙視這個說法。男人麽，不一定要是英雄，不一定要溫柔多金，不一定要英俊瀟灑，不一定要文武雙全……最重要的，還是踏實！唉，要是因為對方太優秀，整天擔心被別的女人搶，這才是最可憐。遠的例子不說，就說上屆的側妃，完全就是家庭悲劇。男人麽，普通，普通最重要！嘖，不過，這都是沒談過戀愛才有的清醒認識，真的談了，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咧。李欣很嚴肅，很中肯，很學術地思考著愛情與人生的關係，然後，她一抬頭，發現自己，走散了……
李欣看著麵前的洶湧的祭典人流，無語了。小時候，和父母走失了，會很擔心。長大了一點，會胡思亂想，比如會不會有人來找，來找的人是誰，會不會還出現白馬王子？……現在，她知道，這種情況，要麽原地等人，要麽找路回家。反正她才不會在這麽混亂的大街上去找他們匯合咧。
她看了看王宮的方向，悠閑地舉步。身後祭典的歌舞，還有人群的喧鬧，她完全漠視了。沒興趣，沒辦法強求……
一個小時以後，她開始痛恨自己的方向感。無奈啊無奈，她從來都沒有自己走到過王宮裏，第一次是空行艦船，第二次是騎獸，剛才出來的時候也是跟著走，完全沒注意路。而且，這個王都的道路構造是什麽意思？一環套一環，迷宮麽？而且，現在，她是在什麽地方！
她抬頭，看到一尊雕像。然後就歎氣，不是別人，這尊雕像正是那個遭遇家庭悲劇的側妃殿下。雕像一身的戎裝，手執長劍，身為女人，力和美如此完美的甄合在一起，說不出的英姿颯爽啊。撇去歇斯底裏的性格，這位側妃果真是美貌與智慧並存，溫柔與強悍共輝，真是女性的典範啊~嗯……難道，自己是GL？！李欣顫一下，移開自己的視線。
她突然有些奇怪了，祭典的噪音完全沒有波及這裏。周圍都沒什麽人，幾隻造型怪異的鳥悠閑地飛來飛去。
李欣在雕像下的石階上坐下。也許是側妃後期太過殘暴，所以死後連雕像都遭到冷落吧。李欣還能清楚地記得，側妃在看到上屆明王時的情形。由於靈魂一體，她能絲毫不差地感覺到那種喜悅、悲傷、心痛、狂喜……交雜在一起的感情，席卷感官，抹殺意誌。這就是愛嗎……愛，就是這樣的感受嗎？
突然，她的心髒抽痛起來，全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幹了。她抓緊胸口的衣服，咬緊牙，額上滲出了冷汗。
難道，克麗絲有什麽絕症？！不要啊……她苦笑著，劇烈地喘息。
“你還好吧？”有人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關切道。
她一抬頭，就迎上了一對湛藍的眼睛。那種藍，深切如海。然後，下一秒，她彈起來，頭撞倒了雕像的腳……
“鬥……鬥神！”她忘記了痛，大喊。
麵前的男子穿著不起眼鬥篷，仿佛是故意掩飾身份。然而，那張臉，李欣記得清清楚楚。自己破壞過的東西，印象總是深刻一些。
鬥神的驚訝絕對不會比她少。“克麗絲……”
為了出宮玩，她可是經過一番喬裝打扮的，否則被民眾認出來可不是鬧著玩的。顯然，剛才鬥神也被她樸素的造型瞞過了，沒有認出她。
跑！李欣瞬間想到了對策。她剛拔腿，身體內的那種痛立刻蔓延，她一個不穩，往地上倒去。
很輕巧的，下一秒，她被鬥神抱起。
“小心。”鬥神的聲音，離得很近。
疼痛瞬間加劇。她毫不猶豫地推開他，退到一邊，用敵意的戒備看著他。
鬥神的表情複雜無比，眼神中又有了似曾相識的沉痛。
“你怕我？”
李欣疼得說不出話來，隻能堅決地點頭。
他皺著眉，走過去。
李欣已經背靠雕像，無處可避。心裏頓時百感交集……天哪，怎麽這麽倒黴哇！竟然在落單的時候遇到鬥神，大叔——救命啊——
她在心裏SOS了無數次，卻毫無成效。
鬥神伸手，輕輕地按著她的肩膀，那種溫柔幾乎是在對待易碎物品了。
“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那個瞬間，疼痛又一次加劇。李欣再次用盡力氣推開他，跑開。沒跑幾步，她就無力了，她跪倒在地上，忍著痛。她已經總結了，這種痛，絕對和鬥神有關……
她的舉動，讓鬥神不敢再輕易靠近一步。
沉默，就這樣占據了時間。
好不容易，疼痛減輕了。李欣搖晃地站起來，四下看看。呃……側妃殿下，你的人緣好差啊，怎麽會連半個人都沒有啊！！！
“我不會對你怎樣的……”鬥神的聲音裏盡是溫柔。
這個絕對比他的冷酷還有殺傷力，李欣覺得全身的神經都緊張起來，她顫抖著，開口，“你……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鬥神看著她，道，“我聽說……你被冊封為王後了。”
李欣並不躲避他的眼神，她柔聲開口，“你要說什麽？”
蒼天可鑒，她完全不是對他溫柔哪，主要是疼得已經沒力氣了……
鬥神皺起眉頭，道：“為什麽這麽糟蹋自己。”
李欣茫然了三秒後，立刻反應過來。鬥神至今都以為她選的王是猥瑣男哪。而且，也肯定不知道這段婚姻是作假的。不過，沒什麽必要告訴他。大叔吩咐要保守秘密，維護和平。她立誌做壞人，但是，那個強悍的大叔的話還是要聽的……
“我沒有……”她虛弱地說道。
“那你告訴我，為什麽？！”鬥神壓低了聲音，吼道。
為什麽要挑她沒有力氣的時候來吵架啊！不公平！
“沒有為什麽……”她努力給個冰冷的表情，“我的事，不用你管。”
鬥神的臉上瞬間有了怒火。“不用我管？！你還要任性到什麽時候！嫁給那個人渣，你會幸福嗎？！”
李欣突然覺得煩了。“你又不喜歡我，你管我會不會幸福！”她忍著痛，吼一句。
鬥神被那句話堵住了，怔怔地站在那裏，看著她。
李欣乘勝說道，“我說過很多次了，克麗絲已經死了，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所以，你的同情心不用施舍給我。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麻煩你不要幹涉別人的人身自由！再順便提醒你一句，不要說我選的人是人渣！再見！”一口氣說完，她轉身就跑。
鬥神一把拉住她，“別走！”
“放開我！”察覺到疼痛瞬間劇烈，李欣努力想甩開他的手，卻絲毫用不上力氣。
痛苦越來越強，幾乎要撕裂她的身體。
這時，有人強製地分開了她和鬥神。並且盡職地把她擋在身後。
“當街調戲民女，這裏的色狼真是囂張！”王明義憤填膺地道。
比起疼痛，李欣心裏更多的是惡寒。說起來，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也是這個戲碼……就是角色顛倒一下……
不出所料，鬥神的眼神裏有了殺氣。
“是你！”
王明認真地開口，“不好意思，我不認識色狼。”
那一刻，李欣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她伸手，拉過王明，耳語幾句。
王明的臉色頓時改變。
他換上笑臉，“啊，一場誤會。對不起啊，就這樣，再見！”說完，他拉起李欣，準備閃人。
“站住！”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鬥神擋在了他們麵前。
王明看著他，臉上的笑意漸消，“你想怎麽樣？”
鬥神沒理他，伸出手，對李欣道：“克麗絲，過來！”
TMD的，當她是狗啊！無論是為了自尊，還是為了身上的痛苦，絕對不能答應！李欣抓緊了王明的衣服，努力吼一句：“做夢！”
“聽清楚了就讓開！”王明附加一句。
鬥神放下了手，眼神還是沒有從李欣身上移開。那種神情，竟然讓李欣產生一絲負罪感。
“你根本無法保護她，我要帶她走。”鬥神轉而看著王明，冰冷地說道。
王明的眼神裏失了笑意，“我不管你以前和她是什麽關係，但她現在不想跟你走。”
鬥神抽出自己的佩劍，“輪不到你插手！”
王明伸手，推開李欣。“站遠點。”
李欣一把拉住他，“你瘋啦，那是鬥神。你以為你能贏啊！”
王明的眼睛還是看著鬥神，輕描淡寫地說道：“看他不順眼。”
李欣想都沒想就PIA過去，“少來，快走！”然而，她突然發現，自己拉不動他。
“你……”李欣生氣地看著他。
雙方劍拔弩張的時候，急切的聲音從一邊傳來。
“王！”麗雅努力地跑過來，快要到的時候，摔倒……
緊張氣氛瞬間瓦解。
麗雅，來得真是及時！李欣慶幸。
“真笨，這樣都能摔倒！”伽蘭的嘲笑響起。
“殿下，沒事吧？”彥華看到李欣，如釋重負地開口。
然而，看清情勢後幾人都沉默了，表情也凝重無比。
“鬥神殿下……”彥華驚訝不已。
鬥神看著他，然後揮劍攻向了他。
彥華敏捷地閃過，緊皺著眉。
“發動政變，你也挺行啊！彥華！”鬥神的聲音裏滿是怒火。
彥華不說什麽，隻是閃躲並不反擊。
李欣看得茫然無比。不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兒時玩伴麽？怎麽見麵就打？鬥神果然好鬥啊！
彥華的隻守不攻，讓戰局一邊倒。而鬥神卻招招淩厲，毫不留情。眼看劍鋒就要砍到彥華，李欣的喊聲還沒出口，身邊的人卻一陣風似地衝了出去。
王明抓著鬥神的手，止住了他的攻擊。
“你還真是不會好好說話啊！”王明皺著眉頭，不滿道。
鬥神笑了，“隻會動嘴皮子的家夥！”說完，他揮劍，改了攻擊的對象。
“亞修拉姆！”伽蘭喊道。
瞬間，銀色的長槍出現在王明的手裏。
也是那個瞬間，李欣體內的疼痛充斥在每一寸的肌膚裏，讓她快要失去意識。
耀眼的光芒閃現，九契之劍出現，擋在了鬥神的麵前。
痛苦在那一刻消失了。李欣終於明白了那種疼痛的源頭，九契，因為禦劍者的出現，而產生了共鳴。
“九契……”鬥神驚訝地看著麵前的劍，然後，用更驚訝的眼神看著李欣。
嘈雜的人聲由遠及近，剛才的光芒，引來了人群。
鬥神收起長劍，戴上鬥篷的帽子。轉身，說了最後一句話。
“你會回到我身邊的……”
李欣的罵人衝動絕對不小，但是，身體的虛脫感，卻阻止了她一切的舉動。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