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隊伍
黏膩沉重的雲層堆疊在城市的上空，幾縷陽光透過縫隙投射在青灰色的樓層上，蒼白無力的如同老人的歎息，轉瞬即逝。風從高樓的縫隙間呼嘯而過，卷起的廢紙垃圾呼啦啦的撞擊著脆弱的玻璃牆體，似這城市絕望的呻吟。
世界變成這副模樣，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天。
從末日來臨的那場屠戮中幸存下來的人們，等待政府救援的希望已經被遺棄的絕望所取代。除去那些頂不住壓力崩潰自絕生命的，剩下的人們開始或獨立或結伴的從城市的廢墟中走出來，想辦法為生存尋一條出路。
曾浩所在的隊伍，就是散布在這座城市裏為生存而掙紮的眾多隊伍中的一支。最初隻是他們一個寢室的三個哥們兒一起，結果路上零零散散的遇到了一些其他的幸存者，便結伴一起，到現在已經是七男三女的不小團隊了。
他們的目標是出城市往南，根據其中一個以前是司機的男子提議，去離他們最近的軍事駐地，尋求保護，這也是目前他們能想到的最好選擇了。在這樣的亂世，有什麽地方，能比擁有武器的軍營更安全呢？
雖然目的地定了，但是想要順利的到達卻依舊是困難重重。散在城市各個角落的活屍還有一些從來沒有見過的魔化生物，讓他們不得不時刻小心謹慎，極力繞行，以至於目前都走了兩天，還沒有走出城去。
眼見天色轉暗，他們便找了眼前這個位於路邊的服裝店二樓暫做休息，打算明天一大早再出發，爭取用最快的速度，趕出城去。
曾浩吃完中午吃剩下的幾塊幹巴巴的餅幹，又抿了兩口水瓶裏已經隻剩下三分之一的飲用水。今天運氣不太好，一路上能找到的超市和食品店附近，都有活屍和那種紅盔甲怪物的身影。為了趕路，他們身上都沒有準備太多的食物和水，為了保險起見，曾浩並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就著手裏的食物吃到飽，他隻是讓身體的饑餓感消失，便將不多的食物放進了背包。
未來不可預知，他不得不為他自己做最壞的打算。
靠在牆壁上，曾浩的目光在這一群同伴的身上遊移，最終他的目光不自覺的停到了他左前方角落那個灰色的身影上，再也挪不開。
記憶裏，這個女孩子是在他們剛剛逃出他們學校後，在一間超市裏遇到的。她整個人從頭到腳裹在一件寬大的灰色鬥篷裏，若不是聽她說是A大的學生，他們還真以為這是個順著那些怪物降臨於世的惡魔。
一路上增加了不少同伴，雖然以前並不認識，但是經過這兩天的磨合，多少也都知道了些彼此的往事喜好，唯獨這個女孩子，除了知道她叫安小沫之外，便再無其他。
大概是因為這場意外帶來的衝擊太大了吧，曾浩將胳膊抬起來枕在腦後，換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繼續看著那邊低頭吃幹麵包的安小沫。太安靜了，和同行的其他兩個女孩子相比，她就如同死水一般，沒有任何活氣。
安小沫不動聲色的看了曾浩一眼，她知道這個男人從剛才到現在，一直都在盯著她。離開校園之後，她順利的殺掉了幾個靠近她的活屍，甚至還偷襲成功了一隻躲在超市門口的沉淪魔，從而順利的讓她的等級升到了兩級。
等級的提升讓她的精神力得到了極大的飛躍，感知力比以前要敏銳許多。安小沫知道曾浩對她沒有惡意，但是她依舊不喜歡自己成為別人注意的對象，於是她抬起頭，掩在風帽之下的臉色有些蒼白，深潭一般的眸子在曾浩還沒有反應過來的一瞬間，毫不客氣的鎖定了他投來這邊的目光。
曾浩先是一驚，隨即隻感覺一桶涼水從頭到腳，從心底到身體皆是一片冰涼。那種冰冷的，帶著嘲諷意味的目光，讓曾浩一刹那想到了捕獵狀態下的蛇，而他自己，就是那隻被蛇盯上的小白鼠。
“喂，浩子，你在想什麽？”
突然拍上肩頭的手，讓曾浩嚇得直接從地上竄了起來，扭頭瞪著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他身邊蹲著的室友王澤：“你TM下次到我旁邊能不能先吱一聲，嚇死老子了！”
再回頭，先前那種讓他頭皮發麻的目光已經不在了，但是安小沫依然在盯著他這邊看，和房間裏的其他隊友一樣，帶著不解和好奇，靜靜的坐在那裏衝他微笑。
難道，剛剛那一切都是幻覺？！
“我和你打招呼了，幾遍你都沒理我！”挨了曾浩一通吼的王澤顯得十分的委屈，他一邊解釋一邊扭頭喊另一個死黨：“陳飛，你快來給我作證，明明就是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麽忘了魂，卻反過來怪我！”
“好好好，不扯遠了，你找我幹什麽？”曾浩有些煩躁的爬了爬自己的頭發，王澤這個時候來找他，肯定不是隻為了嚇他一下，應該是有其他事情的。
“我和陳飛剛剛從後邊的窗子看到，穿過我們這棟樓旁邊的巷子，往前走不到五百米，有一家沃爾瑪。”王澤搓了搓手，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房間裏的其他人，在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之後，他才繼續說道：“反正現在天還沒有全黑，不如我們去碰碰運氣？你知道，我們今天一天都沒有收集到什麽食物，我和陳飛早上就斷糧了，中午到現在要不是你給我們分出兩袋餅幹，我們現在還餓著肚子呢。”
超市，食物！
這兩者的誘惑力在現在來說，可媲美厚厚的一遝子RMB擺在眼前。隻是曾浩卻很清楚，事情絕對沒有王澤說的那麽輕描淡寫，因為他不管是今天也好，還是昨天也罷，甚至離開學校到現在，都沒有分給他們過餅幹——王澤在撒謊。
這小子要幹什麽？曾浩有些想不明白，於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就在此時，一直很沉默的坐在角落裏的安小沫，卻突然開口了：“這很危險。從這裏到沃爾瑪要穿過的巷子很狹小，也很陰暗，要是裏麵萬一有危險，我們隻怕是有去無回。”
“我們也沒有說大家都得去，有食物的自然不用發愁明天吃什麽，自然也可以不用去冒這個險。”王澤眼中一閃而過的興奮沒有逃過曾浩的目光，他先是一愣，隨即便明白了他和陳飛的用意，但是一想到開口反對的是安小沫，他又有些黯然，看來她是不打算和他們一起離開了。
“我不去，趕了一天路，累都累死了。”果然，王澤的這個提議一出口，就得到了屋裏其他人的回應，率先開口的，是他們這一個小隊中最壯實的劉磊，聽說他在這場混亂爆發之前，是某個健身俱樂部的拳擊教練。
但是這都不是隊裏其他人都信服他的最主要原因，最重要的是，他的頭下，枕著他們這個小隊唯一的殺傷性武器——一一把半臂長的砍刀。
果然劉磊一開口，剩下的成員也都零零散散的發表了不去的意願。其中最為圓滑，在隊伍裏人員混得頗好的白領麗人雷佳還帶著慣有的微笑，對著準備出門的王澤補充了一句：“王大哥，你要是方便，順手幫我拿一瓶護手霜回來喔！”
“還有沒有要一起去的？”王澤看了一眼雷佳，沒有說答應，也沒有說不答應，隻是靜靜的站在門口，最後一次問房間裏休息的眾人。
“我也去吧。”安小沫趁著眾人不注意，在鬥篷下將背包裏的食物和水不動聲色的全都掃進了儲物戒指，才在王澤最後一次通牒的邀請下，緩緩的站起身，將手裏的背包開口的方向衝著王澤抖了抖，隻有兩塊壓縮餅幹在裏麵孤單的跳躍，她無奈的露出了一絲苦笑：“我的食物，也告罄了。”
“哎，阿澤啊！你們反正是要去超市了，把水給我一瓶吧！”就在王澤轉身要開門的時候，坐在門邊的一個中年男子輕咳一聲，叫住了他：“還有這個丫頭，你們馬上包裏都要塞得滿滿當當，倒不如現在把餅幹留下算了唄。也好騰地方嘛！”
“給你。”
王澤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看到安小沫冷冷的拉開背包拉鏈，從裏麵掏出那唯一還剩下的兩塊壓縮餅幹，隨手甩到了那個中年男子的麵前，如同在施舍一頭等待宰殺的豬。
“隻有一半了，不過有總比沒有好。”
安小沫走過王澤身邊的時候極低的嘀咕了一句，讓本想發火的他瞬間露出了釋然的笑，從包裏掏出了半瓶礦泉水，扔到了那個男子麵前，也再不管身後不滿的抱怨，跟在曾浩安小沫他們的身後一起向外麵的街道走去。
“最後一頓飯，就讓他吃飽一點吧。”
王澤看著安小沫的背影，回想著剛剛這女孩子說的那句話，嘴角勾起了玩味的笑容——這個女孩子，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