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完結篇
富麗堂皇的東宮正殿,兩人僅僅隔著幾米的距離,靜靜的相視而望,隻不過片刻的時光,以往的種種畫麵皆已在眼前無聲閃過,仿若隔夢。
終於,葉禾撐著後腰站在正殿中心,輕輕揮了揮手,對身邊的宮女說道:“小米,你先出去。”
“可是,您……”小米不放心的抬起頭來,對上她嚴厲的眸光,連忙閉上嘴默默退了出去。
他的身形頎長消瘦,一動不動的坐著,素淨的青衫,安然的眉眼,聲音柔且輕,似怕驚破模糊的夜色:“禾兒,你來了。”
葉禾忍不住笑起來,他竟然還可以那麽平靜坦然的叫她的名字,仿佛從來沒有欺騙利用過她,葉禾臉上笑著,聲音卻是冷得仿佛初遇時的那片冰天雪地:“八爺……哦,不對。再過不久就該稱您為皇上了吧?”
太子祁赫有勇無謀且又生性殘暴,扶持他登基後,不僅是一個可輕易掌控的傀儡皇帝,更是一個不會顧及百姓安康的昏君,到時候,以八爺的心機智慧權傾朝野不是難事,以昏庸無道的罪名逼祁赫退位讓閑就更不難了。嗬!這一切都多麽的順理成章。
八爺麵上依然平靜如水,眼中卻有一抹痛苦閃過:“禾兒,你非要以這樣的態度跟我說話嗎?”
“那我該怎麽跟你說話?”葉禾冷笑一聲,淩厲的聲音帶著幾絲恨意:“我該像以前那樣把你當作救命恩人,謝謝你利用了我,還是該謝謝你把祁陌打入天牢,三日後處斬?”
“沒錯,我是利用了你。”八爺緩緩閉上雙眼一字一字的說著,聲音滿是無奈,似乎夾雜著悔意,說著卻是忽然睜開了眼睛,直直看著她:“禾兒,你知道嗎?自從原本屬於我的一切被奪走,自從我被一心信任的皇兄追殺迫害,自從我為了生存親手毀掉自己的腿,我便再不肯相信任何人!”
葉禾猛然愣住,眼中有一抹震驚,原來,他的腿竟是他自己廢了的?對於一個從小養尊處優的皇子來說,終身殘疾是多麽的恐怖啊!她不能不驚訝於他親手將自己變成殘廢時,那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卻也不能原諒他今日對祁陌所做的一切!
看著他眼含痛苦悔恨,那渴望原諒般的目光,葉禾嘲諷的皺起眉頭:“你是想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你欺騙我傷害我利用我也都是理所當然嗎?”
“不是這樣的!”他忽然激動起來,手緊緊握住拐杖,吃力的站起身來,緩緩向前走了兩步,有些急切的說道:“禾兒,與你相處的時光我真的開心過,隻有你可以讓我暫時忘卻屈辱,讓我發自內心的笑出來,雖然如此,但我始終沒有真正信任你,也沒放棄過利用你,可是自從出逃出城門那一刻我便後悔了,這世間沒有哪個女子會像你這般不惜用性命來維護我,也隻有你才會為了我不顧一切。”
葉禾看著他艱難靠近,聽著他肺腑般的傾訴,暗暗衡量著,一個孕婦,一個瘸子,誰比較占上風?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冷冷說道:“既然你後悔了,為什麽還要回來,勾結太子傷害祁陌,傷害我?別再自欺欺人了,你真正在意的隻有自己,你最想要的是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位!這也就罷了,可是你不該對祁陌下手……”
八爺定定的看著她,有些迫切的解釋:“不是的,禾兒,我知你對他重視,本欲留他一命,卻不想皇上病危之時,寫下遺詔廢黜太子,改為傳位於他……”
聽到這裏,葉禾忽然就明白了,接道:“所以你怕了,怕祁陌登基後你不好掌控,所以讓太子毀了詔書,所以你怎麽急著陷害祁陌,想要置他於死地?”
“禾兒,你聽我說……”八爺麵上毫無血色,焦急的走上前,伸出手想要將她拉住。
就在他靠近到她觸手可及的距離,葉禾目光一凜,在他肩側猛然挪步旋身,別在後腰處的匕首已經赫然出鞘,隻不過是眨眼的功夫,鋒利的刀刃已經穩穩抵在他的脖子上。
八爺麵色煞白,身形赫然僵住,轉過目光滿眼驚痛的看著她。
方才她一直將手撐在後腰,一來可隨時抽出匕首,二來可假裝身子笨重吃力消除他的戒備,就是等著這一擊,葉禾清麗如雪的臉上一片森冷,再也不想跟他廢話:“我現在什麽也不想聽!你的聲音,你的樣子,你的一切都讓我覺得虛偽覺得惡心。若不是還需要用你去救祁陌,單憑你陷害祁陌入獄這一點,我就應該立即殺了你!”
八爺聽著她無情的話語,看著她充滿恨意的眼睛,忽然就笑了起來,那笑裏,竟是從未有過的落寞。
葉禾沒有看他,緊緊握著匕首,押著他便走出了正殿。她現在一刻也等不了了,皇上想要傳位給祁陌,這對太子來說無疑是一顆定時炸彈,隻想除之而後快。雖然現在詔書已毀,皇上也已經病入膏肓,無法說話無法寫字,但未免夜長夢多,他們一定不會讓祁陌三日後處斬,而是會盡快取他的性命。她怕,怕祁陌現在在天牢裏隨時都可能出事,再被安上個畏罪自殺,那麽一切便來不及挽回了!
夜晚的皇宮很安靜,今夜更是顯得沉悶無比,分掛著的宮燈發出淡淡的光暈,將人的影子拉的老長,葉禾拖著笨重的身子,動作謹慎的押著八爺,急切的往天牢方向走去,然而剛走出東宮不久,便有一隊禁衛軍抽出腰間佩刀,將他們團團圍住。
還真是步履維艱!葉禾暗暗苦笑著,更為祁陌的安危焦慮著,就在這時禁衛軍中開出一條道,一名官階明顯較高的錦衣勁裝男子走過來,侍衛們齊聲叫道:“侍衛長!”
葉禾定睛望向來人,目光冷冽,然而當看到那熟悉的臉孔時,卻是頓時愣住了。
那人亦在走近看清楚葉禾時臉色大變,洪亮的聲音中含了幾絲顫抖:“夏教官……”
隨著他的一聲稱呼,禁衛裏頓時有些**,十幾名持著軍刀的侍衛上前一步,有人激動叫道:“真的是夏教官!”
“羅修……”葉禾看著眼前健壯英挺的男子,再環顧四周目光掃過那一個個熟悉的麵孔,語氣不知是驚是喜:“你們……”
沒錯,他們就是在軍機處北苑,葉禾親手帶出來的一隊禁衛!時別多日,沒想到竟讓他們在今天重逢,可現在,她是挾持人質準備劫獄的叛逆,他們卻是負責維護皇宮秩序的禁衛軍。
眾人紛紛收刀入鞘,羅修快步走上前來,看了看她挾持的八爺,問道:“教官,你這是……”
葉禾收回初見時的喜悅神情,平靜的看著他堅定說道:“我現在要去天牢,救出祁陌。”
羅修臉色驚變:“不行,這太危險了!”
“你……”葉禾看了看羅修,再看了看那些她親手帶出來的禁衛,聲音有些冷:“你們……想要攔我?”
“教官,你不要衝動,現在皇宮被太子的勢力全權掌握,皇城禁衛也都被收買。”羅修說著看了看八爺,繼續道:“並且還混入了大量辦成禁衛的壑寇兵,想必都是八王爺的人,但凡是九皇子的人都已被清理幹淨,這分明是要逼宮謀反,現在宮裏已成定局……”
原來祁陌在皇宮的勢力都被“清理”了,他現在的處境是何等的危險啊,好在當初羅修沒有歸順祁陌,否則恐怕現在也已經遭遇不測了吧?可當時羅修不歸順祁陌,理由是隻願效忠她一人,現在,他可還記得當初說的話?
葉禾搖頭,麵上神情並不多麽的壯烈,卻是帶了不可動搖的堅定:“羅修,你不用勸了,不管再危險,即使是死,我也要去試試。若他有事,我就跟他一起死。”
感到被她挾持的八爺赫然僵住,葉禾側過臉,便見他神色痛苦複雜的看著她,卻是什麽都沒有說。
羅修的臉色卻是凝重起來,遲疑道:“教官,你現在就算去了天牢,也救不了九皇子……”
“為什麽?”葉禾驚訝的看著他,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羅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他們想要對祁陌做什麽?”
羅修微低下頭,似乎有些為難的不知道該不該說,就在葉禾滿心焦急時,沉默著的八爺卻忽然開了口,目光傷痛,語氣輕緩:“禾兒,他說的對,你就算挾持我到天牢,也救不了祁陌。今夜太子便會讓派人將他從帶走,偽造出劫獄的假象,大祁有明例條文規定,帶罪之人若是逃獄,無論是何身份,都需亂箭射死。”
他的話就像一把刀狠狠劃在葉禾心上,葉禾腳下一軟,險些站不住腳,對啊,他們若是在天牢殺了祁陌,即使用畏罪自殺掩飾,但隻要有心人特意找仵作查看了屍體,難免有人會懷疑,但若是派人假裝將祁陌帶走,卻可以用越獄的罪名,名正言順的要了他的命!
葉禾看著八爺,眼中充斥著恨意和憤怒:“太子想不出這樣的妙計,想必這也是你在出謀劃策吧!”
八爺深深看了她一眼,看著她對他恨到極致的目光,有些落魄的點了點頭,帶著幾分絕望的說道:“沒錯,是我出的主意。”
葉禾的手劇烈抖動起來,使得鋒利的匕首在他的脖頸劃出一道血痕,想到現在祁陌的危險境地,她便恨不得殺了這個陰險算計祁陌的人!就在這時,一名禁衛忽然快步跑來,對羅修說道:“稟報侍衛長,方才傳來消息,一夥亂黨潛入天牢,殺害獄卒將九皇子劫走,正往城牆方向逃去!”
嗬!這哪裏是劫獄,根本是太子讓人自編自演的戲!祁陌和那些所謂的劫獄人很容易便會被追上吧,追上後便隻有死路一條!
亂箭射死,亂箭射死……葉禾腦海中就隻剩下這幾個字,當即押著八爺往城牆方向快步而去,方才羅修不是說宮裏混入了大量辦成禁衛的壑寇兵嗎?既然現在宮裏有八爺的勢力,那麽他現在便不是毫無用處。
也許,也許她能救得了祁陌,即使這種可能性是那麽的小……
夜色如墨,寒氣彌漫,暗色中流淌著一股肅殺之氣,一簇簇高舉的火把將城樓照得燈火通明,濃煙在半空行成厚厚的白霧,潮水湧動的兵緩緩前行,腰配軍刀手持弓箭的禁衛將整個城樓團團包圍,無數的禁軍身軀挺得筆直,似乎隻等著一聲令下,便要齊齊搭箭上弦,射向那包圍圈的中央。
遠遠的看著城牆上的一幕,葉禾的心便赫然提了起來,雖然看不清楚,但是她知道,那包圍圈中的人是誰,那是她想要托付一生的男人,是這世上對她最好的男人,也是她肚子裏小生命的父親!
“禾兒,你救不了他的,不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險……”輕柔的聲音響起,八爺看著她,竟顯出心慌和心痛的神情,聲音更似帶了一絲哀求。
葉禾恨恨的瞪他一眼:“你閉嘴!要不是你,怎麽會有今天這種局麵!?”
說著,她押著八爺便上了城樓,就在這時,一連串急促的步伐傳來,竟是羅修帶著那一隊侍衛跟來,護在她的身邊,羅修握著軍刀站在她的身邊,臉上帶著鐵漢的柔情,字字堅定的說道:“教官,我們誓死跟隨你!”
“教官,我們誓死跟隨你!”仿佛響應羅修的號召一般,一隊齊聲重複喝道。
葉禾微微咬住下唇,抿緊嘴角,盡量使得自己看起來比較鎮定,然而想起當初在北苑的種種,眼睛還是忍不住濕潤起來,她一字一頓的開口,聲音不大,卻很清晰:“謝謝,謝謝你們!”
葉禾挾持著八爺,一隊禁衛護在她的周身,齊齊向城樓走去,排列整齊的包圍圈擋住了她的去路,他們便上前為她開路,理出一條過道來,當她手持利刃架著八爺進入到包圍圈裏,此時禁衛已將箭羽搭上弓,儼然隻等著嗖然離弦,葉禾驚起一身冷汗,厲聲喝道:“住手!”
那些穿著大祁禁軍服裝的赫寇兵看見她挾持的人,紛紛驚起,齊聲呼喝道:“少主!”
“保護少主!”“大膽罪婦,還不快把少主放開!”“叛亂賊子,休得輕舉妄動!”
嘈雜的喊叫示威聲在人群中響起,葉禾卻隻當沒有聽見,太子祁赫正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站在禁軍前方,她也懶得多看一眼,現在,她隻能看見一個人,那個在這寒冷的夜晚,僅僅穿了一件白綢單衣,滿身的傷痕血跡狼狽得讓她心疼的男人。
將近半年不見,他還是那麽清俊挺拔,麵如白玉,唇若血染,可是卻消瘦了不少,他的發絲淩亂,破爛的單衣狼狽不堪,然而那抿起的嘴角卻仍然透著傲氣,那浸墨染月般的烏潤眼眸依舊清亮若星辰,看到他,葉禾兩眼濕潤,嘴角激動得勾起,然而他看到她,似乎一點都不高興,那原本雲淡風輕視死如歸的眸光頓變,聲音滿是咬牙切齒的怒氣,不顧怎麽多人在場,毫無形象的發飆般喊道:“你這蠢女人,你來這裏做什麽?”
美女來救英雄,雖然她現在挺著個圓溜溜的大肚子,實在稱不上美,但英雄就算不感動,也不該這種態度吧!?
葉禾不悅的瞪他一眼,抽了抽有些酸的鼻子,說:“還能來做什麽?當然是來救你,這裏又高又冷,難不成還是來看月亮的?”
“誰要你救了!?”祁陌眉頭緊緊皺起,怒道:“你給我滾,馬上滾!”
葉禾含淚搖頭:“我不走,我一走,他們就會殺了你!”
祁陌挑起眉梢,目光輕蔑的掃向太子,冷哼:“你以為你不走,他們就會放了我們?”
“我管不了那麽多,反正我是不會扔下你一個人的!”葉禾沒好氣的說完,孤注一擲的挾持著八爺,冷下臉來,衝包圍著他們的人群喝道:“放下兵器,退後!不然我殺了他!”
說完,一半的禁衛連忙恐慌的放下刀箭,齊齊向後退去,然而另一半的人卻是無動於衷站在原地,紛紛看向太子祁赫,顯然是在等著他的號令。
是啊,早就料到了,現在宮裏的勢力掌握在太子和八爺兩人手裏,挾持了八爺並不代表可以全身而退,可她還是想要試一試,賭太子為了今後的長遠打算,不敢不顧及八爺性命,從而得罪了赫寇,但凡是個聰明人,便不會衝動的在眾目睽睽之下要了八爺的命,不但會失去壑寇的支持,還使得還未登基便跟壑寇結仇。
整個城樓都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那身穿金邊華服的中年男子,隻等著太子的一聲令下。
然而,葉禾終究還是賭輸了,這太子就是個榆木腦子,跟聰明人完全沾不上邊,也想不到什麽長遠打算!恐怕他現在一心隻顧著想除掉皇上欲傳位的祁陌,當即揮手說道:“八王爺為捉拿叛逆亂黨,維護大祁安康,英勇犧牲,實屬可敬,放箭!”
話音落下,兩側的箭羽已破空而來,前後夾攻,葉禾身子笨重措防不及,電光火石的瞬間,清影四射,祁陌已撐著負傷的身體俯衝過來,揮刀替她擋箭,手中利刃橫劈側砍,寒芒如星,然而畢竟隻擋得了一麵,說時遲那時快,隻覺手上一輕眼前一暗,原本被她挾持的人已從刀下掙開,然而卻是在第一時間擋到了她的麵前,大朵大朵的血花盛開出來,那清瘦的身軀上仿佛刺蝟般插上了數支箭羽,整個人踉蹌退後,卻用拐杖撐著沒倒下去。
就在葉禾為八爺的反應震驚不已的時,羅修已目嗤欲裂的衝上前,領著眾人將他們團團護住,揮著軍刀奮力擋箭。
箭發弩張,一片混亂,八爺似乎再也不負身上箭羽的重量,拐杖砰當落地,滿是鮮血的身軀也隨之軟軟倒下,葉禾下意識的伸手將他扶住,心情如翻江倒海般洶湧複雜。
鮮血大口大口的從他嘴裏溢出來,將那張溫文爾雅的臉染得麵目全非,然而他卻勾起了嘴角,仿佛第一次在雪地見麵時那邊,溫和的笑了。葉禾看著他生命氣息漸漸褪去的臉,心裏有些難過,這是那個當初第一眼看去,便讓她覺得比雪還幹淨清新的男子,第一眼見到他時,便覺得他的五官雖然並不十分出眾,然而細細品味起來,卻是越看越順眼,越看越好看,他的神態很和善,渾身散發著一股儒雅的書卷氣息,雖身有殘疾杵著拐杖,身姿卻修長挺拔若芝蘭玉樹一般,賞心悅目。現在,他滿臉滄桑,鬢角斑白,仿佛被這坎珂歲月裏磨礪得不堪一擊。
在他安靜的緩緩閉上眼睛的瞬間,看著那清寧的眸中,回光返照般劃過一抹人生最初的善良真誠時,葉禾忽然就不恨他了,一個從小便沒有得到母愛的孩子,一個從小被父親教育要心狠手辣的皇子,一個被剝奪了應有的身份地位,被剝奪了堂堂正正生存的權力,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天子驕子,變成一個被親兄弟圈禁的殘廢,他隻是一個被打入地獄的男子,她不是他,沒有體會過為了生存,親手毀掉自己腿的絕望,所以她也沒有資格去怪他心機沉重,去怪他陰險狠辣不擇手段。
抬起頭來,四周一片喊殺聲,葉禾的訓練還是很有效的,保護他們的禁衛們身手矯健,勇猛異常,然而在密集的箭羽下,他們仍然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下,祁陌渾身浴血,肩胛處已中了一箭,臉色蒼白,搖搖欲墜,卻強撐著守在她的身邊,機械般的揮舞著陌刀,巍然如山,堅定不移,葉禾兩眼含淚心疼不已,卻是一動也不能動,她現在挺著肚子根本幫不上任何忙,隻能眼睜睜看著箭羽激射,看著鮮血飛濺,這種無力感使得葉禾心肺欲裂,撫摸著高高隆起的腹部,忽然覺得很無望。
就在這時,接二連三的哀嚎慘叫聲傳來,卻不是出自於護在她身邊所剩不多的禁衛,射來的箭羽由多變少,再由少變無,葉禾抬眼向四周看去,隻見太子的禁衛們一個個哀嚎慘叫,紛紛倒下,不出片刻的功夫,已是屍橫遍地血流成行。
仿佛潮水般湧來的鐵甲兵將禁軍團團圍住,聲勢浩大宏偉壯觀。弓箭齊齊發射而出,數量多了兩倍不止,使得禁衛慌了神,絲毫沒有反擊的能力,隻能狼狽的四下逃竄開來。
這個轉變實在太過突然,葉禾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直到看到方才還以獵殺者的姿態,準備將他們亂箭射死的禁衛們潰不成軍,太子祁赫嚇得臉色青白的趴到在地,貪生怕死的抱住頭一動也不敢動,葉禾才回過神來——他們獲救了。
葉禾吃力的挺著肚子站起身來,將一旁搖搖欲墜的祁陌扶住,看著他血染的衣衫,聲音變得顫抖起來:“祁陌,你怎麽樣?你沒事吧?”
祁陌烏黑的眼眸有些失神,定定的看著她的臉,抬手吃力的撫上她的臉,眼眸分明溫柔得可以滴出水來,語氣卻是凶巴巴的帶著心疼和責備:“下次,不許再挺著個大肚子到處亂跑,為夫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說完,他眼睛一閉,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祁陌……祁陌!”葉禾臉色大變,焦急的喊著,看到他起伏的胸膛,才稍稍鬆了一口齊,他隻是暈過去了。
整個城牆上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穿著黑色鐵甲的士兵們一個個精神昂揚,鬆樹般靜靜的站著,軍人的剛毅在風中一點點地滲透。這一隻強悍的軍隊,他們是誰的人?此時出現在這裏,又是什麽目的?
當那些鐵人般矗立著的士兵緩緩向兩側移開,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從中走出時,葉禾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八個大字。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一直以來,葉禾都把他當成是一個性情風流,行事荒唐的二百五,卻沒有想到,其實他是眼睜睜看著鶴蚌相爭,那個輕鬆得利的聰明漁翁。他對她那麽好,好得她放下了對他的懷疑,把他當做值得信賴的朋友,可是現在看來,似乎一切都變得不單純起來。
沒錯,這個人,正是秀少鑰。
雖然他方才在危急時刻救下了她,救下了祁陌,可是葉禾卻無法再向以往那樣對他笑著打招呼,她是真心將他當作了朋友,可是他,終究還是欺騙了她,辜負了她的信任……
秀少鑰疾步而來,心上滿是關切和焦慮,然而在對上那雙冰冷如雪的眼睛時,他卻是忽然停下了腳步,俊美的臉上染起了一抹苦澀,一抹愧疚,還有一抹難掩的傷痛。
“大膽!秀少鑰,你一介平民,竟敢公然帶兵進宮,你這是想要謀反嗎!?就算你富可敵國,有千軍萬馬,但你不是皇室子孫,名不正言不順,就不怕大祁百姓不滿,遺臭萬年嗎?”不知何時太子祁赫已經一身塵灰的站起身,整了整衣袍,理直氣壯的厲聲喝道!
“誰說他是一介平民?誰說他不是皇室子孫?”威嚴蒼老的聲音適時響起,一名身穿官袍的老者從人群中走出,緩緩巡視四周,聲音洪亮的莊重說道:“現已經過多次證實,秀家葛侯爺便是前朝太子,秀少爺,乃是豫太子唯一的血脈!”
祁赫渾身一震,眼底閃過絕望和恐慌,然而卻是不甘心的瞪大眼睛,揚聲諷笑道:“孟老將軍,你是何時跟這亂黨勾結?你說他是豫太子的血脈?我不信,我不信!”
“信物在此,由不得你不信!”一抹通體碧綠的玉佩示出,在這漆黑的夜色之下,發出奪目璀璨的光芒,上麵盤踞著五爪的龍形雕紋栩栩如生,引得萬眾矚目。
葉禾同所有人一樣,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幕,現在這是什麽狀況?葛侯爺是流落民間的前朝太子,而秀少鑰……是豫太子的血脈?忽然,葉禾想起了那次送行時,秀少鑰莫名其妙的問話。
“假如哪天我跟祁九打起來了,你會幫誰?”
“你們怎麽會打起來?”
“假如我和他為了爭一樣東西打起來,你會站在哪一邊?”
秀少鑰恐怕早就看出來,皇上對祁陌非同尋常,真正想要傳位的人是祁陌吧?而他對那位置勢在必得,祁陌便是他的頭號對手,現在看來,他接近她,到底是何目的?
葉禾想著以往的種種,頭腦之中一片混亂,忽然腹部傳來針紮似的疼痛,忍不住“啊”的大叫出聲來,葉禾馬上就明白過來,這不是胎動,不會是宮縮吧?孩子,你什麽時候出來不好,偏偏在這個時候湊熱鬧!
“禾禾!”秀少鑰焦急的聲音赫然響起,當即便要跑過來。
就在葉禾疼得咬牙的時候,忽然脖子一緊,她渾身無力的被人抓著隔壁從地上提了起來,繃緊大腿和臀部好不容易熬過這波疼痛,葉禾就發現了一件更痛苦的事,自己被祁赫像最後一根救命草似的抱在懷裏,他的手正掐在她的脖子上,嘶聲叫道:“所有人都不許動,不許過來!”
“你做什麽!?放開她!”秀少鑰赫然停住腳步,臉色冷冽如冰,全身都籠上一層葉禾從未見過的冰寒氣勢。
祁赫輕蔑的看著他,猖狂的笑著,將葉禾推到城牆邊上,城牆便的石欄不高,僅到大腿,葉禾半個笨重的身子懸在外麵,隻要一鬆手便會掉下去,粉身碎骨,他看著秀少鑰不屑的罵道:“不學無術的敗家子,來曆不明的野種,就憑你,也想跟我爭奪皇位?”
秀少鑰的臉上煞白,卻是當即放下了姿態,近乎求饒的叫道:“對,我就是不學無術的敗家子,我是來曆不明的野種,你放開她!你……你別亂來……”
“你這是在求我?”祁赫儼然得意起來,整個臉都變得生動,神情高高在上。
秀少鑰褪去了以往的嬉皮笑臉,皺著清秀的眉頭,有些慌張的說道:“是,是!我求你,你衝著我來,放開她……我不跟你爭皇位……”
“哼,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一麵之詞?”祁赫仿佛握住了最大的籌碼,說道:“好,既然如此,你就從這裏跳下去,你死了自然不會再和我搶,否則,我現在馬上就鬆手,讓她一屍兩命!”
蠢貨!葉禾在腹部的疼痛中暗暗罵道,這草包太子以為,秀少鑰死了他就可以登基為帝?他現在大勢已去,卻還做著皇帝夢,這未免也太天真了!
“好!我跳,你拉她上來,你快把她拉上來!”
葉禾的臀部以上都懸在外麵,聽到秀少鑰的話,不可置信的在半空中吃力的抬起頭來。
在火光下,一身墨綠色俊袍的俊美男子,褪去了那中嬉笑的不正經,修長的身軀筆直的站著,靜靜看著她,一雙桃花眼微微彎著,像月下一泓帶霧的淺灣一樣,清澈地憂傷。
“禾禾,你別怪我。”
“父親被推下懸崖,惹來一身的病痛,忍辱負重在民間辛苦部署了四十年,為的就是今天。”
“我是父親的獨子,是他一雪前恥唯一的希望,這個皇位我不能不爭。”
“禾禾,還記得那次在西郊,我們玩的那個笑話遊戲嗎?我現在也想說一個。”
葉禾心中百味交集,眼角濕潤的點了點頭,想起圓圓帶著稚氣的話來:“我們來玩講故事。從前有一個傻子,他做了什麽什麽事,本來是想怎麽怎麽樣,沒想到結果怎麽怎麽樣。總之,一定要突出他很傻。”
秀少鑰勾起嘴角,不正經的笑著,帶著幾絲苦澀:“從前有一個傻子,他刻意接近一名女子,本來是想掌控住對手唯一的死穴,沒想到後來那女子漸漸也成了他的死穴……禾禾,你說,是不是很好笑?”
對啊,他起先接近她的動機雖然不純,或許本打算以她來控製祁陌,可是終究卻從來沒有做過傷害她的事,反倒總是保護她,她怎麽可以懷疑他,怎麽可以?
隻不過微微失神的功夫,秀少鑰已站在城牆邊上,縱身便要跳下去,祁赫仰頭發出勝利的大笑,葉禾瞳孔收緊,顧不得腹部的疼痛扯著嗓子大叫出聲:“不要!”
葉禾喊出聲的同時,腳下一個用力便狠狠踢到祁赫膝側,他吃痛之下一個不穩向下倒去,兩人便同時失去了平衡,齊齊掉下城牆,秀少鑰淒厲的喊聲:“禾禾!”
就在葉禾整個人懸在半空時,腳脖忽然一緊,險險收住了墜落的勢頭,背靠著壁麵的掛在城牆邊上,一個熟悉得讓葉禾想哭的聲音響起。
“你這白癡,愣著做什麽?還不快來幫忙!”
雖然頭朝地,腳朝天,肚子上還有一大塊肉,這種感覺實在不怎麽舒服,但葉禾聽到那暴怒的,冰冷的,咬牙切齒的聲音,還是忍不住喜極而泣,祁陌!你真是醒得太及時了!
葉禾被七手八腳的提上來的時候,隻覺得頭昏眼花天旋地轉,卻也隱約可以看見祁陌那鐵青的俊臉,對上那雙幾乎噴火的眸子,葉禾一時間有些怯意,以為他會狠狠的罵她,然而下一秒,她卻被緊緊攬入了懷裏。
祁陌擁著她,泛涼的身軀竟微微顫抖,清冷的語調掩飾不了他的後怕:“笨女人,你嚇死我了,若非我剛才被你那聲‘不要’驚醒,若我沒能及時拉住你,若你真的掉下去了,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是啊,現在想起來,葉禾也驚出一身冷汗,方才所有人都不敢靠近,要不是祁陌昏迷了,使得祁赫沒有注意到他,要不是她方才扯著嗓子大叫出聲,他們便要天人永隔了。
葉禾強忍住眼底的酸澀,笑了笑,想要開口安慰一下他,卻因他抱得越來越緊,肚子痛得低呼出聲。
“怎麽了?是不是要生了?”祁陌看到她痛苦的反應,連忙緊張的問道,葉禾吃力的點了點頭,他便頓時變了臉色,倉皇的將葉禾摟起,渾身浴血,臉色卻是慘白,深不見底的漆黑雙瞳中凝聚著深沉的擔憂和恐懼,仿佛所有人都欠了他錢般,怒聲嗬斥道:“給我去傳太醫,傳穩婆,快!”
***
終於,葉禾親身體會到了,做一個女人不容易,做一個母親更是不容易!
躺在寬闊柔軟的大床上,葉禾麵無血色滿頭大汗,時間艱難的過去,宮縮的頻率明顯加快,每一次都得咬緊牙關才能挺過去,陣痛強度越來越大,越來越痛。
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過去,隻有漫無邊際的疼痛,終於,漸漸的每隔幾分鍾便來一次,小腹下墜感越來越重,葉禾痛得幾乎快叫啞了嗓子,唯一的安慰便是屋外一直傳來祁陌的喊聲,一聲一聲的充滿心疼擔憂的“禾兒”,讓她知道有一個男人,一個將她放在心上來疼的男人正在外麵苦苦守著她,不離不棄。
不知過了多久,葉禾已經痛得有些迷糊了,隱約中,聽見穩婆在說什麽“宮口全開了!”
葉禾別的都不知道,隻覺得自己快要痛死了,身下暖暖的有股濕意,仿佛要裂開了一般,陣痛的頻率變成一兩分鍾一次,每一次都痛得讓她不想再生了,然而現在卻是無法大退堂鼓,隻能咬緊牙關,忍受著這非人的折磨。
耳邊是穩婆千篇一律的聲音:“吸氣,呼氣……用力,再用力,用力啊……”
葉禾確實在用力,卻覺得自己的力氣似乎正在流失,疼痛卻在加劇,漸漸的牙關都咬得麻木了。
忽然穩婆發出一聲驚呼,葉禾還未反應過來,手便被顫抖的緊緊握住,微微睜開眼睛看去,是祁陌,他的臉色不比她好,本來就身受重傷,卻堅持守在這裏提心吊膽,這幾個時辰,他心裏的痛恐怕不比她的陣痛輕微吧!
據說,女人生孩子,男人看到是不吉利的,他怎麽還是進來了?
祁陌的聲音是別樣的輕柔,仿佛哄孩子一般,生怕驚到她,還帶著深深的內疚和不忍:“禾兒,你堅持住,就這一次,以後我們再也不生了,再也不讓你受這種痛了。”
葉禾雖然疼得臉部抽筋,卻忍不住笑了,祁陌你這個就會疼老婆的傻男人,這個時代都講究兒孫滿堂,多子多福,可沒有什麽計劃生育,哪個男人不想香火鼎盛?而他卻因為不想她痛,寧願不再要孩子……祁陌,把她看得比什麽都重的祁陌啊……
“孩子的頭出來了,使點勁,再加把勁啊!”穩婆的聲音響起,此時,葉禾已經痛到了極致,隻覺嘴裏充滿了腥甜的味道,本以為咬到了舌頭,然而舌頭卻絲毫感覺不到痛,葉禾微微睜眼,才看原來是祁陌不知何時把手伸到了她的嘴邊,已被咬出深深的血痕齒印。
眼淚緩緩流出,葉禾看著他,心裏是滿滿的感動,欲將他的手推開。
“咬,用力的咬。”祁陌卻堅持放在她的嘴邊:“禾兒,這是我們共同的孩子,不該你一個人痛,我陪你一起痛。”
葉禾聽著,鼻子酸澀無比,卻是忽然湧起一股力量,在腹中又開始一輪**的同時,深吸一口氣,使出了全身力氣將肚子裏的東西排擠出去。
“生了!生了——”穩婆興奮地大叫出聲。
隻聽見“哇”的一聲響亮啼聲,仿佛有什麽東西從身下離開,葉禾渾身一軟,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雖然仿佛被抽幹了力氣,心裏卻是滿滿的喜悅,初為人母的喜悅。
“恭喜九殿下,賀喜九殿下,這是個小皇子!”穩婆充滿喜氣的聲音響起,在整個屋子裏回蕩開來。
祁陌有些顫抖的伸手從穩婆手中接過孩子,小心翼翼的動作十分生澀,謹慎而嗬護的抱到床頭,是別樣的激動欣喜:“禾兒,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子,我們有孩子了!”
葉禾此時卻是雙眼迷糊,睜大了眼睛終於看清孩子的樣子,紅彤彤的皺巴巴的小臉,小小一團的身子,和世界上大多的初生的孩子差不多,可是葉禾卻看得濕潤了眼眶,雖然早產了一個月,但這也是她懷胎八月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啊。
“聖旨到,皇九子祁陌接旨——”屋外忽然想起一聲高呼,拖拖拉拉的聲音,尖尖細細的聲音,葉禾並不陌生,是皇上身邊的徐福公公。
祁陌頓時怔住,皺了皺眉頭,輕輕將孩子交給穩婆,便起身邁步走出了房門。
外麵隱約傳來宣讀聖旨的聲音,葉禾撐著一抹神智聽了個大概,內容列出了太子祁赫八宗罪,實乃大逆不道,宣布廢黜太子,並在即日傳位給九皇子。
隨即,便聽見外麵徐福諂媚的聲音說道:“恭賀九殿下雙喜臨門,這道聖旨,皇上寫了一式兩份,一份已被太子燒毀,這一份是皇上癱瘓前交給奴才,以防萬一的。”
葉禾心頭一堵,說不上怒,也說不上喜,隻是想到祁陌要做一國之君,想到他從此便要日日為這個天下操勞,要事事為江山社稷著想,她便覺得心情沉重無比,當然,她還有私心,現在祁陌隻是她的丈夫,然而一旦他做了皇帝,那他便不僅僅是她的丈夫,更是一名君主了。
如此胡思亂想著,房門被咯吱推開,葉禾無力的睜開眼睛,便見祁陌走到了床邊,看了看他的神色,似乎並沒有因為剛才的聖旨而多麽的喜悅。
“孩子呢?”葉禾虛弱的輕聲問道。祁陌用毛巾溫柔的擦拭著她額角的汗珠,笑了笑:“穩婆抱去洗澡了。”
“祁陌,你想做皇帝嗎?”葉禾看著他,再次問出這個問題,眼含期待。
“還是那句話。”祁陌的神色清清淡淡,有些不以為然:“若你想做皇後,那我便做皇帝。”
葉禾的眼睛頓時便濕潤起來,他知道的,他知道她不想!當初和現在是不一樣的,一個許多人都爭破腦袋的東西,在不一定能得到的時候說不想要,這並沒有多麽的難得,然而在這樣東西觸手可及的時候,他仍然說不要,她不得不為此感動!
想了想,葉禾又為難起來:“那麽……這個皇位……”
祁陌拿著毛巾,眼也不抬便隨口說道:“讓給秀少鑰來做便是。”
葉禾頓時愣住,這句關乎那至尊地位的話,他竟說得像“今天天氣真好”一樣輕鬆!想到今夜他的九死一生,葉禾輕聲問道:“祁陌,你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今晚他帶兵救了你嗎?”
“不是。”祁陌卻是搖頭,定定的看著她,烏眸中帶了一抹患得患失的脆弱:“是因為他舍身救你們母子。”
“原本,無論欠下他多大的人情,我都不會覺得值得用大祁江山來償還……唯獨這一個!”
葉禾鼻頭酸澀,心裏被感動填滿,祁陌,你這個傻男人,我可以理解成,你把我和我們的孩子,看到比江山還要重要,是嗎?為什麽你總是這麽讓我感動……
“傻丫頭,哭什麽?”溫柔的唇瓣落在臉頰上,祁陌輕輕吻去她的眼淚。
葉禾當即吸了吸鼻子開懷一笑,輕輕伸出雙手,攬住他的脖子,難道的矯情了一次:“祁陌,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嗯……”他的眼睛清亮如星辰,清俊白皙的臉頰緩緩壓下,嘴唇相碰的時間,低低喃呢:“永遠……”
永遠有多遠?遠到我們十指緊扣,相互牽著對方的手,一步一步的走,直到走到世界的盡頭……
需知,這個世界是圓的,無論走上幾圈,都不會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