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和睦相處

房間裏的氣氛有些僵。

葉禾悶悶的坐在一張紅木雕花圓凳上,沉默的倒了杯茶喝著,隻當對麵的男子不存在。

祁陌麵上冷冷清清,心裏卻有些懊惱,金麟殿外圍有層層禁軍守衛,她若是走了,他進殿時就該有人稟報,自己方才真是氣糊塗了,沒有確認清楚便發了火。也罷,能讓他情緒失控理智全無的人,向來隻有一個……

“為何穿上了女裝?”許久,祁陌自知理虧,率先打破兩人間的沉默。

葉禾卻不買賬,自顧自的又倒滿了一杯茶,仿佛什麽都沒有聽見。

祁陌微微皺眉,麵子有些掛不住。半眯著眼看了看那麵容秀美的少女,從梳妝台上拿起一物,邁步走了過去。

“閉眼。”

祁陌淡淡說道,葉禾不知他要做什麽,當即警惕的看著他,眼睛瞪得老大,滿臉的防備。

男子眼中劃過一抹怒色,微微彎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手覆上了她的眼。葉禾頓時想要反抗,卻聽見他在冷聲威脅道:“別亂動,這眉筆用玄墨黛石所致,一旦畫上極難洗去,若是不小心描成一字眉你可怪不得我。”

葉禾也是愛美之人,自然不願變成一字眉,當下收起爪子安分的端正坐好。

祁陌得意一笑,抬手在她眉上細細描繪起來,一筆一劃都若對待稀珍般小心翼翼,紅唇抿起,目不轉睛,麵上神色竟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許久,終於將兩邊眉毛描好,葉禾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然而抬眼看去,卻見麵前的男子定定的注視著她,似乎有些失神。

葉禾頓時有些緊張:“怎麽了?不好看嗎?”

祁陌搖頭:“好看是好看,但還差了點。”

“差什麽?”

祁陌一言不發的轉過身去,從旁邊的櫃子裏拿出一隻小巧的錦盒,輕輕打開,便見其中放著一對鑲鎦金的碧玉耳墜,顏色並不鮮豔奪目,款式也非雍容奢華,但不知用了什麽材質,上麵的玉石散發著淡淡光華,當真是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葉禾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耳墜,疑惑問道:“你房裏怎麽會有女子的首飾?”

祁陌垂下眼,將耳墜取出,將它帶上了葉禾嫩白的耳垂,轉頭回眸之間,耳墜便調皮的蕩起,拋出靈韻的弧線。

“這是我母妃生前最為心愛之物。”男子說話時語氣淡淡,葉禾卻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眼中閃過的傷痛。

葉禾聽罷微微一怔,隨即伸手將耳墜取下遞過去:“這東西我不能要。”

祁陌卻沒有接,眉頭輕皺沉聲說道:“東西既已送出,便沒有收回的道理。”

“王爺,方才皇上派人過來傳召,要您現在馬上到金禦宮去。”

葉好正要開口,外麵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阿魯貼在門急切的通傳道。祁陌聽罷淡淡看了葉禾一眼,起身便要走出房間。

見他要走,葉禾連忙伸出手將耳墜遞到他麵前,態度十分堅決:“這東西對你意義非凡,我真不能要。”

“不要扔了就是。”祁陌臉色陰鬱,顯然已經動怒。

葉禾是個激不得的倔脾氣,一聽這話當即抬手就要將耳墜從窗戶扔出,然而帶著戾氣的聲音卻忽然冰冷響起。

“你若當真扔了出去,這耳墜被誰撿到,本王便殺了誰。”

葉禾頓時停住動作,側過臉看去,卻見那人已轉身走出了房間。

這變態既然將狠話摞出,必定就會做到,她可不能害了這金麟殿裏的侍衛宮婢們,但若把這東西毀了,或者扔進撿不到的深湖裏,又未免太過可惜。葉禾歎了口氣,終是將耳墜收了起來。

謙小王爺被他的皇帝老子傳召,這一去便許久不見回來。葉禾吃過晚飯後喝了藥,不就便在那助眠的效力下沉沉睡去,醒來已是次日清早,蘋兒照舊進來幫她換藥梳洗,打理妥當後就又是無所事事的悶在屋子裏。

這一次,蘋兒是死活不肯讓她彈古箏了,未免她無事可做,便拿來了針線和一塊絹子,還有一本繡品圖案的樣本書,說道:“姑娘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做做女紅吧,自己繡出來的手絹用著也舒心。”

想想古代深閨中的女子也就這點事可做了,葉禾雖然對此沒有多大興趣,但眼下確實無事可做,悶得發慌,便抱著一試的態度接過針線,在蘋兒的細心指導下,模仿著繡樣上的圖案,在固定好的絹子上繡了起來。蘋兒教會了她幾種簡單的針法後,見葉禾一心一意的刺繡,不再需要她作陪,便退出了房間,去忙別的事了。

雖然隻是極小的圖案,葉禾卻埋頭苦繡了一整天,她做事向來有始有終,既然開始了,便要一鼓作氣繡完才甘心。

從早上繡到了下午,絹帕中央那小小的圖案已差不多快要完成,葉禾看著自己的第一幅繡品,心裏頗有幾分成就感。

祁陌推開房門踏入時,看見那專心刺繡的身影微微一愣,眼中閃過詫異之色,隨即饒有興趣的走了過去,看著她手中的絹子問道:

“你這樣年紀的女子大多都是繡喜鵲鴛鴦,你為何卻要繡壽桃?”

葉禾手上動作一頓,隨即繼續下針,沒有理他。

祁陌皺眉,隨即解釋道:“我不是說繡壽桃不好,隻是這樣的手絹通常是年過半百的老人所用,莫非你想送給你的養父夏尚書?若是如此,還可以在一旁繡上祝福長壽的詩詞……”

話未說完卻見葉禾拍案而起,雙目噴火怒聲咆哮:“你說夠了沒有?什麽壽桃,這像壽桃嗎!?還是你沒見過牡丹長什麽樣子!?”

“哈哈……”祁陌看著眼前暴跳如雷的少女,再看了看絹子上的繡樣,不可抑製的笑出聲來,他就是因為清楚的知道牡丹長什麽樣子,才沒能看出那東西是牡丹……

葉禾看著他的笑顏,一時間竟忘記了發火,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笑得這樣開心,不是冷笑,不是藏了刀的笑,亦不是未達眼底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出來。

雖受到了莫大的打擊,葉禾還是堅持要將“牡丹”繡完,祁陌雖未打擾卻也沒有離開,而是從牆邊的架上取出一卷書,慵懶的坐在紫檀木描金軟椅上閱讀起來。

大功告成之時已是傍晚時分,靜謐之中,卻有人敲響了房門:

“稟王爺,一個自稱叫羅修的侍衛,帶人抬了步輦到金麟殿大門前,說是奉聖上之命來接夏教官。”

葉禾一聽登時愣住。見謙小王爺被祁帝召見時,葉禾就知道定是為她住在金麟殿的事發難了,皇上派人來將她接走是在意料之中,但聽到是羅修來接她,卻是完全沒有料到的。她在金麟殿養傷的這兩日兩夜,有太醫時不時前來複診,又有名貴的藥材補著,在無微不至的照料之下才能恢複得較好。但羅修可比她傷得重多了,又沒有她這樣好的醫療條件,現在想必連走路都困難,不好好養傷卻跑到這兒來接她,不要命了?

祁陌放下書卷,看著葉禾,眼底掠過淡淡鋒芒:“你和那個羅修是什麽關係?”

葉禾微微一怔,實話實說道:“勉強算得上師徒關係。”

祁陌微微眯眼:“師徒關係,便值得你拚死救他?”

葉禾坦然的看著他:“羅修是個難得的將相之材,他日必能有所作為,我不想看他就這麽死在司徒震手上。”

祁陌挑眉:“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葉禾不耐煩的回道,說完覺得語氣重了些,便又放柔了聲音:“我該走了,這兩天多謝你的照顧。”

祁陌垂下眼瞼,忽然淡淡說道:“我命人查過,羅修的同胞大哥兩年前被司徒震活活打死,他們之間的恩怨已不是一天兩天。”

葉禾正要轉過身離開,聽見這話頓住動作。皺眉問:“你是說,即便這次躲過,今後司徒震也會找別的機會要了羅修的命?”

祁陌搖頭,眼中閃過一抹陰狠:“司徒震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葉禾微微一怔,便見他眼中已恢複平靜,擺了擺手道:“去吧。我讓蘋兒備好了兩盒傷藥,你帶回去用。”

葉禾點了點頭,道了一聲謝後轉身便走,出門時聽見淡淡的從身後傳來:“你若能說服羅修為我做事,我倒可以提拔提拔他,成就這個將相之才。”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腳步聲漸漸遠去。

許久,祁陌才從軟椅上站起,將身邊的書卷放回了木架。這本書他方才雖拿了許久,卻是一頁都沒有翻,他留在房間裏,真正想看的並非是書……

即便他如何不舍,這樣平靜和睦的相處,也僅僅隻有這兩天而已。兩天,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