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恨你
查寧的送物資行動進行到將近完成時，不僅他的事情在全多隆城流傳著，而且不少貴族王宮都開始紛紛效仿。
大家似乎爭先恐後的湧向貧民區，送物資的送物資，請牧師的請牧師，有些人還別出心裁的辦起了小小的學校，教貧民區沒有生病的孩子一些生活小知識。
查寧連續被宰相誇了好幾天，坐了幾次茶館又到處聽到別人傳他的事情，得意之情不言而喻，就差飛到了天上去。
明晰則有些汗顏，她怎麽想都覺得自己是把老家的傳媒方式搬來了，這種官僚主義的形象工程在那時候是她最深痛惡絕的，她的武館說說是中華武術精華，一到這個節那個假就要他們組織表演，簡直把她們堂堂武館當成耍猴的戲班子，偏偏不樂意也得去，人家有錢有權……
她跟在查寧的身後，看查寧笑容可掬的給一個老婦人遞水，發現這笑容怎麽看怎麽像那些慰問的官員，差別就是，他雖然笑的很勉強，但足夠真心。
就是那種，明明不擅長和善的笑，但是又真心想笑，於是努力的笑那樣，讓人心裏不禁有種：這孩子真是……這樣的感覺。
她吩咐菲斯帶人放好了東西，走出房門去透氣，外麵人多了不少，來來往往，大多衣著華貴精致，一看都是平時宴會碰到的這個大臣那個貴族，他們看到明晰都打招呼，順便間接的問候下屋裏的查寧。
得體的應對了幾個，明晰正打算縮回屋裏裝烏龜，卻被遠處一抹藍色吸引了。
凱莉爾，她正笑容溫柔的站在一個房子外，她的侍從仆人們正在有條不紊的分發著物資。
明晰本人看到凱莉爾除了複雜點是不會有什麽特別感覺的，難得有次用自己的心情去麵對凱莉爾，她覺得這個女人真的很漂亮很有味道，但是想到查寧的死法她就不寒而栗。
王族長大的人無論有什麽外在，內裏都有著一樣的殘忍和冷血吧，隻是凱莉爾對查寧特別殘忍。
她鄙視人渣，她卻要嫁給人渣，於是她恨人渣，轉而企圖殺了人渣。
這對於一個公主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唯一不正常的是，這麽萬無一失的殘忍手段，也沒讓查寧死透，反而生龍活虎，還加上了自己這麽一個無奈的敵人。
她也很潮的來送東西了，估計反響會比別人都大吧。
一個老婦人正卑躬屈膝的站在她麵前，近乎虔誠的感謝：“感謝神明，感謝公主……”
“不，我隻是跑個腿，應該感謝我的弟弟，莫拉提克，他太忙了，買好了東西卻沒時間送，親自找的我。”凱莉爾微笑搖頭。
莫拉提克？！明晰心裏輕笑，原來如此，這是姐弟連啊。
她心中暗數一下目前支持莫拉提克的勢力，王族中有他那個聲望巨高的老姐，外麵有那些手握重兵的年輕棟梁，還有老奸巨猾的宰相暗中扶持，天，這場爭鬥還有必要嗎？宰相這樣用自己還有必要嗎？
在老婦人一陣陣感恩戴德中，這一戶送完了，凱莉爾帶著隊伍走向下一戶，正巧看到前麵的明晰，一愣，然後有禮的微笑。
不知為什麽查寧還沒出來，明晰閑來無事，又覺得大家站那麽近不說兩句很尷尬，於是走上前打招呼：“公主也來啦？”
被她那大媽嘮家常似的語氣怔了一下，凱莉爾竟然有點無措：“明晰小姐嗎？早覺得會在這兒見到你，嗬嗬。”
“是嗎，在這兒，要注意身體哦。”
“嗯，謝謝提醒，我會的。”
凱莉爾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半句都沒提到查寧，這正是明晰所希望的，雖然聊天內容很沒營養，但總歸不會往尷尬的方向去。
“對了公主，你和墨斐特的訂婚，怎麽還沒宣布？”
凱莉爾的表情黯了黯：“他，比較忙碌。”
忙碌？這跟忙碌有關係嗎……而且他忙嗎？明晰腦中回蕩著好幾次看到丫一臉欠抽的優雅在軍營中一群揮汗如雨的戰士中溜達的場景，不樂意就不樂意被，推脫著幹嘛，吊著人家小女生的心思，這人渣。
墨斐特數次拿她當擋箭牌，不僅她麻木了，連凱莉爾都麻木了，兩人對此心照不宣，見麵也沒什麽尷尬，談起那家夥倒還順暢。
“他忙不忙有什麽，你們隻要公布了不就行了？”明晰壞心眼的慫恿，“要綁住他可不容易啊，你得先下手為強！”
“啊？”凱莉爾睜大眼，臉上緋紅，“我，我也不是沒這麽想過啦，隻是，我怕他生氣……”
“他又不是不知道，事情已經訂下了，不過缺個公布，全多隆城都知道你們訂婚了，就差最後一個公布了，有什麽關係？”
凱莉爾眼睛左右亂瞄：“我也這麽想……我想和他一起宣布，我不想一個人，單方麵的……”
怕自己顯得自作多情？明晰心裏搖搖頭，戀愛中的女人就這麽患得患失，還好自己沒戀愛過。
不過想到這兒她反而鬱悶，上輩子奔三了都沒談過戀愛，一心相親找老公，這是不是也是一種失敗？
“反正你們的事情我也不懂，不過我老被他扯來扯去的很不爽啊，你幹脆就擺明了問他怎麽想的，是想宣布訂婚還是想直接結婚，沒有第三條選擇！”明晰擺出一副女王樣。
“嗬嗬，明晰，你真可愛。”凱莉爾掩嘴。
“唉，我也是理論派。”明晰垂下頭，“喜歡就得追啊，想要就抓到手！別像我……”她想到被那契約捆得喘不過氣就一陣心痛氣短。
凱莉爾認真地問：“明晰，能問你一件事嗎？”
“什麽？”
“你，和查寧……為什麽……”她斟酌著，“我不知道你知道些什麽，也不知道你怎麽看我，但是要知道，我覺得……俄，你的氣質，和那兒……格格不入……”
明晰點點頭嗯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麽，過了一會道了聲謝，緩緩轉身。
“明晰，你和亞雷吵架了嗎？”凱莉爾在明晰身後問。
“啊？”
“……沒什麽，我們都以為你們會……唉，算了，再見。”
“哦，再見。”明晰木木的轉身，發現眼前空無一人，耶？查寧他們搬進這屋子住啦？
她走進剛才查寧在的屋子，問才知道他們往後門走了，這樣方便直接到下一個街區。
好走不走，現在才走後門，這家夥就沒和凱莉爾那啥的命！
明晰無語的跟上去，把凱莉爾的話都拋到腦後。
轟轟烈烈的派送慰問行動隨著病情漸漸得到控製，隔離區逐漸開放而冷卻了。
查寧起的領頭作用出乎意料的有巨大功效，一個好人一直做好事不會讓人有特別感覺甚至會覺得理所當然，但當一個人渣突然帶頭做好事，在這淳樸的異世界就顯得格外顯眼了。
除了一些心懷叵測的，大部分人都交口稱讚，上上下下都傳說查寧其實是個好孩子。
查寧這段日子走路腳底都帶風。
明晰則又開始煩惱。
交流會近在眼前，費德越逼越緊，而接踵而來的，還有越來越激烈的儲位鬥爭，春暉季桃色的氣氛下是血一樣慘烈的權位之爭，明晰不動聲色的在若幹秘密的或半公開的結盟宴會上出席，作為宰相的籌碼周旋在各個貴族勢力之間。
明晰沒有談過戀愛，但她談過生意，家族的和武館的，她爺爺不擅經營，她高中起就在幫爺爺四處奔波，可以說武館是她白手起家打造的，沒有借助父親和家族的力量。
拉讚助拉生意，明晰曾經笨拙的在各個政府部門和商人間周旋，雖然不算個中高手，但也算有點自己的心得，這樣的場麵中絲毫沒有不適應的感覺，反而如魚得水。
不就是扮花瓶，拉讚助嘛，自己擅長啊！
麵對宰相越來越欣賞的目光，明晰覺得比起做一個花瓶，顯示一點能力似乎不是壞事，至少可以讓自己有更多的用途。
而查寧，他才該做坨專插鮮花的牛糞。
現在儲位鬥爭結果已經漸趨明朗化，從未謀麵的大王子毫無優勢，宰相表麵上一臉陰鬱實際上暗地裏不知道笑的多開心，這一切都在無形中把明晰的前方扭轉著。
明晰沮喪的發現，她的計策很不成功。
有能力的女性多得是，而在目前開來，自己最大的用處，還是聯姻。
而目前所有人都知道凱莉爾已經和墨斐特暗中訂婚，就差最後一步，查寧沒有絲毫希望之下，宰相無數次把目光鎖定在明晰身上，最後終於不再轉眼。
“我覺得，你雖然不是個很有野心的人，但也是個很能把握自己的人。”宰相意味深長，“明晰，這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你不會這麽傻，去放棄吧？”
明晰低頭，無聲的抗拒。
明知道她不願意，還這麽說，反對又有什麽用。
“我知道你最近這麽做的原因，但是，我隱約能猜到凱莉爾和查寧之間發生了什麽，這讓他們的關係從此不可能複合，你這樣做完全是無用功。”
“那難道就讓他不要去做？”
“不，你做的很好，我很欣慰，你的到來給了家庭注入了新的生氣，但我希望，你能把握住我能給你帶來的力所能及的幸福。”宰相湊過來微笑的低聲道，“萬人之上，你不想去試試嗎？”
明晰搖搖頭：“你現在也差不多萬人之上，你開心嗎？”
宰相一怔，搖頭：“你這孩子，想這麽多幹嘛……權利就是烈酒，為什麽世間這麽多酒鬼，還不是因為對酒欲罷不能，明晰，你不能看的太透，人活一世，不能擁有一切已經是遺憾，怎麽能主動去放棄呢？”
“我寧願放棄。”
“但聰明的你也知道，我不會讓你放棄。”宰相笑的很慈祥。
明晰木然走出房間，遊蕩在回廊和花園，在噴泉邊看到了喝著紅酒調戲女仆的查寧。
她怔怔的看了一會，忽然怒從膽邊生，朝著查寧身邊的女仆嗷嗚一聲衝過去，在即將打倒女仆時，拳風一轉結結實實的打在查寧胸腔上，然後緊接著整個人軟到在地上無力的抽搐。
查寧痛的彎下腰，怒視明晰，一句話也說不出，紅酒潑了滿臉，模樣慘烈。
明晰全身都是被反噬的痛苦，她依然死不瞑目的舉起手，顫抖著指著查寧：“你，你，你……我恨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