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比試
酒過三巡，賓主盡歡。
卡特的確是個很能調節氣氛的人，他幾句話能夠改變場麵的氛圍，於是在他幾次故意的逗趣下，餐桌上的氣氛一直很輕鬆。
就連多爾和瑞特兩兄弟有時候也會輕鬆的和冷戰中的父親談笑，渾然忘我。
查寧更別說了，丫除了偶爾怨念的看看父親和明晰，轉頭就是一豬哥樣。
明晰差點就忘了聚會剛開始時的懷疑，直到卡特忽然放下刀叉，擦擦嘴，貌似隨意地問：“親愛的明晰，你那些有關忠誠和信譽的話，是你的長輩教你的嗎？”
明晰想了很久才想起一個月前自己在表演賽上大放厥詞的情景，那時候也有很多人來想跟自己談論這些思想道德層麵的東西，她都拒絕了，一來這些人她都不認識，二來她沒興趣討論這些已經融入她整個行為作風，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
沒想到現在被卡特突然提起，她剛剛還輕鬆的心情猛地繃緊。
難道這才是宴會的主題？
不會啊，他是宰相，又不是教育部部長，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幹嘛？
明晰低頭想了想，抬頭很無奈的說：“抱歉，我脫口就說出來，其實不知道從哪聽來的，好像一直就在自己腦子裏。”
卡特一臉早知道就這樣的表情，微微一笑就轉移了話題，開始問查寧最近的學習生活，明晰總覺得這個老狐狸還會有陰險的後招，有些不安的看看多爾和對特，發現他們兩個都在看自己，表情複雜。
“怎麽了？”明晰迷茫的問。
瑞特掩飾的吃了幾口肉，忽然抬頭說：“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什麽？”
“真不知道！”瑞特一副要暈倒的表情，“我說的話你會煩死，哥，你跟她說。”
多爾無奈的歎氣，問明晰：“你真的不知道？！”
“什麽呀！”明晰快怒了。
“好吧，事情是這樣的，由於是多隆魔武學院的幾年來第一批新學員，校方和軍方都很關注，連王室都有派人觀看。”
明晰心裏咯噔一聲，有著很不好的預感。
“你服毒自殺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學校和王室別說了，軍方一直在研究你這一行為的……可行性。”
“可行性？！”明晰驚悚，雖然在老家很多人對於服毒自殺的理解來自武俠小說和電影電視，但是事實上這樣的事情確實存在，有什麽好研究的？就算自己是這個異界服毒自殺刺客第一人——這種可能性基本為零，也不應該這麽大驚小怪吧。
“為了逃脫嚴刑或者詛咒而自殺的刺客很多，但是有你那番言論的，估計還真是第一人。”多爾意味深長。
明晰恨不得拍自己倆巴掌，自己當時抽什麽風啊，雖然沒想低調，但也沒想用這方式高調吧！真是嘴欠！
一臉沮喪，聽多爾眉飛色舞的說：“現在軍方和校方在商量合作，把騎士精神條例重新編纂一下，很多書麵教材都要進行相應的改變，把你所說的給加進去，估計他們是找上父親了。”
“為什麽不是來找我？！”
“你是個未出閣的少女，甚至未成年，這麽嚴肅的事情，首先要家長同意。”
“……”還以為有外快可賺了。
“總之，”瑞特歡快的放下刀叉總結陳詞：“在某些領域，你是徹底出名了。”
明晰瞟了眼卡特，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止了與查寧的寒暄，正一臉慈祥的看著自己，而查寧的眼神，更多的是驚奇和疑惑。
她忽然有種吃不下飯的感覺……
將自己的思想融合到這個世界的教材中去，這樣的事情隻能說利大於弊，幾乎不用討論就全票通過了。
可是明晰總感覺讓宰相高興的並不止這些，直到晚上解散回房，查寧的到來才讓明晰證明了自己的直覺。
查寧一臉嘲笑的靠著門看著她，緩緩說：“沒想到你還挺有手段的。”
“什麽意思？”明晰手裏拿著書，頭也不抬，都懶得看他一眼。
“忠誠，誠信，賣命到底……哈！你真是這樣想的嗎？”
“關你什麽事？”查寧的目光讓她覺得很不爽，那樣的嘲諷，好像自己背叛過誰似的。
查寧緩步走到窗邊，往外看去，暮色中外麵一片昏暗，隻有地平線上金線一樣的霞光：“我怎麽從來沒覺得你對我忠誠過。”
明晰笑了：“你配嗎？”
查寧嗤笑的搖搖頭：“在你眼裏我當然不配，但是你沒辦法，你必須效忠我。”
“是啊是啊，我就是忠誠於你的。”明晰敷衍道。
聽出明晰話裏的敷衍，查寧意外的沒有怒氣：“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很可憐嗎？”
“我可憐？”明晰剛想發作，轉念一想，苦笑，“是啊，我確實很可憐，但這到底是誰造成的？”
查寧聳肩：“你想說是我嗎？哼哼，你在你的世界多半不是什麽好人，否則怎麽會被召喚過來。”
“那是因為我強！”
“你強嗎？”
明晰沒聲了，她承認自己現在有著憤怒，但是理智卻還沒被憤怒衝走，查寧今天不對勁，他意外的有點他老子的風采，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
她幹脆不回話了，采取消極反抗戰術。
見明晰不說話，查寧露出氣急敗壞的樣子：“喂！說話啊！你不是覺得自己很強嗎？你的嘴巴不是很厲害嗎！”
“你今天怎麽了？”明晰淡淡的問，直直的盯著查寧，“被你老子罵了？覺得你失寵了？想來我這兒找回場子了？”
見查寧愣住，沒等他反應過來，明晰接著說，語氣平淡：“你放心，我就算比龍強比神仙聰明，也不會成為你老爹的寵愛對象的，我不過就是一個白白送上門的棋子，一開始給你當玩具，後來發現我這棋子越來越有用越來越好玩，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宴會，宴會上不過是為了給我點麵子，讓我被暈乎下，我沒那麽蠢，你也不會失寵，你安啦！”
查寧愣愣的：“你都知道？那怎麽不說？”
“說你蠢你還真扮豬了，我說給誰去？”明晰很悲哀，“你覺得這世界上有我能投靠的人嗎？”
查寧繼續沉默，特別的深沉。
明晰已經明白了，查寧估計今天聚會上遲到又跟他老子叫板，飯後被他老子叫去洗腦了，估計是讓查寧對自己好點，因為如今的自己越來越有用了。
而深知兩人關係的查寧心裏好笑的同時又忍不住想跑來炫耀一下，裝深沉扮高尚想氣死自己，誰知自己都明白，看得清清楚楚。
這家夥，能不能再混蛋一點啊，明晰牙癢癢，她放下書站起來，想把查寧趕出去，這時候多看這家夥一秒都會近視。
誰知沒等明晰動作，查寧先一步走回到門口，打開門，回頭看看明晰，笑了一下，那笑容很複雜，在黑暗中還有些猙獰。
“明晰，你可真可憐啊。”
說罷，他關上門，跑著遠去。
明晰呆站在床邊，握著書的手越來越緊，不知道是憤怒還是驚訝，或者更多的是悲傷，她張嘴想大吼，卻閉嘴忍住，隻是狠狠的，把書摔在地上。
周末很快就到了，亞雷等人在莊園中沒等多久，就看到老遠一個小小的身影緩緩的走過來。
一直到門口，正是約定時間，分毫不差。
感受到麵前的人的殺氣，亞雷眯起眼。
明晰把頭發梳成了成熟的單髻，留下一小綹垂在旁邊，多了絲俏皮。
她脫下身上的大衣給旁邊的女仆，黑色的繡花旗袍露出來，修身的衣型讓她的身體顯得如此柔弱，高開衩的裙邊偶爾吹起，露出裏麵的絲質長褲和一雙黑色棉布鞋。
這樣的裝扮完全超越這個世界人的常識，可是穿在明晰身上卻顯得那麽河蟹，好像這衣服就是為她而生。
而她自己，眼瞼低垂，表情冰冷，在門口站了一會，緩緩走向亞雷。
“準備好了，就開始。”
連聲音都冷得像冰。
“你心情不好？”亞雷皺眉，卻當先走向練武場。
“嗯，不好。”明晰跟在後麵。
坐在廳裏閑聊的旁觀者聽說正主到了，紛紛走出來，數十個小青年把明晰嚇了一大跳。
“沒事，這些都是我兄弟。”亞雷輕聲解釋，老遠走來的人大約有二十多個，除了自己的兩個哥哥還有墨斐特外，大多穿著不同顏色軍裝，長相雖然不是全都很出眾，但是所有人都有著一種軍旅生涯洗煉出的陽剛氣息。
立馬又想到查寧了，這個混蛋的那些朋友……靠！
明晰死命搖搖頭，她現在一想到某人，雙手就發癢，無奈，她隻好雙手抓著峨眉刺，開始擺弄起來，平息怒火。
峨眉刺顧名思義，是兩根小指粗的長針型武器，中部有個小握手，比普通匕首稍長一點，出招無聲，收招無形，是明晰來到這個世界後受職業所迫認真回憶起來的一個冷門兵器，而且這種兵器嬌小秀氣，隻適合女性使用。
看著那兩根長針在明晰的一雙秀氣的小手中以各種詭異的角度旋轉擺動，很多走在前麵的人眼都直了。
他們大多使用的是刀劍弓錘這類的大兵器，用過最小的也是匕首，完全沒想過還有人用比匕首更小的武器，把武器擺弄的這麽靈活是他們想象不出的，一時覺得很是驚奇，紛紛打量。
明晰絲毫不管周圍人的表情，跟著亞雷進了練武場，她隻要比好一場，就要回去煉晚功了。
亞雷看到明晰的武器也眼睛一亮，轉而有些遲疑，雖然所有人都明白本來這就是一場不公平的戰鬥，但是看到明晰的武器他感覺這場戰鬥更加不公平了。
“你，趁手嗎？”他說著，指了指旁邊的武器架，那兒不僅有很多奇特的大武器，還有很多造型各異的匕首和拳刃。
明晰笑笑，搖頭：“不用了，輸贏怎麽定？”
“過過招，不用輸贏。”亞雷怕打擊到明晰。
“那最好。”明晰話音還沒落，已經身子一閃衝上前去，峨眉刺前探，重心前傾。
亞雷的戰鬥技術既是家傳更多的來自近年的戰鬥經驗，那是明晰拍馬也趕不上的，無論明晰的動作如何詭異刁鑽，他總能用很簡單的姿勢避過去，然後靈巧的反擊。
他劍似乎就是他的手，每一個招式都身隨心動，他幾乎可以憑著本能和明晰的刁鑽攻擊對戰，自己卻躲避的比一個專業盜賊還要靈巧。
明晰一邊打一邊心裏大罵，這男人都這麽強了還到處找人挑戰，他混蛋啊！自己還巴巴的跑來找打擊嗎？心情已經很不好了，現在更不好了！
想罷，也不再用那些簡單的刺客招數了，明晰稍微收式，動作一變，柔身而上，這一次她的氣勢完全不同，比前麵的殺氣更多了一份從容。
“峨眉雲刺十八式”，從望星，到探雲，到追月最後廣寒眠共十八個招式，把觀察弱點，到試探攻擊再到攻擊最後擊殺連貫而成，是峨眉刺的招數中比較成熟的一套，也是明晰練過的最熟的一套，峨眉刺在老家是冷門兵器，她也就練了這麽一套，使完了她也就隻好停手了。
老家的東西明晰一向是最有信心的，果然三招以後亞雷開始有些手忙腳亂，他似乎明白明晰的一切都在試圖主導戰局，但是他即使勉勵逃出掌控也無法應對她的攻擊，對手似乎長了一雙預知之眼，他的每個動作都在算計之內。
感覺到對方招式的貧乏和自己形成了鮮明對比，感受到對手在自己的一連串追擊中掙紮，明晰真的感到很爽，即使她知道，其實亞雷還沒有發揮他最大的優勢，那就是，力量。
你請我來不就是想鍛煉自己的技巧嗎？那麽，老娘就讓你看看什麽叫技巧！什麽叫微操，什麽叫神的技術！
明晰越打越順，越打越暢快，甚至想笑出來。
十八個招式很快使完，但是正規的用完了，還可以把招式打亂了來，雖然沒有原來的那麽有殺傷力，但是震懾下也足夠了。
老祖宗每設計一個招式接下去想到的不是下一個招式，而是推演對手可能的應對方式，每一套古代傳下來的武功都是曆代高手使用後進行提升改變的精華，不能算完美，但也很難再繼續改進。
感覺到明晰每一個招式連接中無懈可擊的防守，以及對自己所有反應的應對自如，亞雷在震驚同時更加感到無比的興奮，差點讓他抑製不住力量想暢快的和她打一場，不過他也明白，自己要是一用力，可能麵前這小人兒立刻會從靈動的精靈變成破碎的泥娃娃。
更何況，他非常不想，讓眼前這女孩眼裏的亮光消失。
剛才的她心情不好，殺氣騰騰，黑曜石的眼睛像蒙上了陰霾的灰霧。
此時的她，額間有著些微的汗水，眼神專注而晶亮，亮的攝人，讓被盯住的自己感到渾身燥熱。
她隻要一戰鬥，渾身的氣勢就能讓戰士瘋狂，她是一個天生的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