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江紅 怒發衝冠(十五)

劉弗陵的麵前擺著一個碩大的包裹。讓所有人震驚。長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火浣絲,從未想象到,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麽多火浣鼠。劉晙的眉擰的很緊。他在猜度著,是什麽樣的人,竟然能獨步西域,獲得如此之多的火浣絲。

“火浣鼠生長在火山口的岩漿旁,薑浪萍還是不是人?”他喃喃自語。

劉病已站在他的身後,探頭探腦的看著對麵那一大堆黃白色的毛發。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陛下竟然命他隨晙一起入宮。他不是挺討厭自己的嗎?如今是怎麽了?竟然性情大變。他在心裏不斷的嘀咕著,嘴上卻一直沒有任何話語。

“長煙,此物交給你,務必以最快的速度織成布匹。”劉弗陵緩緩說道。眼神深處閃爍著讓人難以理解的興奮。

“撚成絲線,再紡織,怕是也要半個多月,這是最快了。而且還需要有其它的織女幫忙。”她為難的說道。

這些毛發極其堅硬,怕是迄今為止,最難的一項任務。長煙的眼裏,仿佛卷起一絲憂慮。

“好,你要多少人手,朕都調給你,隻是,必須在三日之內完畢,可能做到?”劉弗陵決然道。

“三日太緊迫了,不過,既然陛下有需要,長煙不吃飯,不睡覺,也會幫陛下完成。”她堅定的看著劉弗陵。

自得知譽的死訊,她本是失去了所有生的希望。但,自從來到宣室殿,劉弗陵如同一道春日的朝陽,將溫暖的光束灑向了她內心最寒冷的地方。多少個夜裏,他和她講柳伶,將他們曾經相依為命的點點滴滴。她忽然間感到,這個男人距離自己,是那樣的近。

晙轉過頭去,長煙總是能讓他的心微微蕩漾。

“還有,朕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此事,晙,今日便將長煙接到你府上。”

晙忙點點頭。他早已習慣不問原因。在君王麵前,他絕對服從,在陣前,他必須絕對的被服從,這就是他,魯世子,劉晙。

劉病已卻撇了撇嘴。他不喜歡陛下的神秘兮兮,他從來都不喜歡這個人。他的身上,沉澱著太多的陰鬱和悲傷,與其對著他,他寧願選擇飛鷹走狗的惡棍生活。然而,當看見晙望著長煙的眼神時,他的臉上卻頓時浮起一抹笑意。

長煙跟在晙的身後,一聲不吭。晙也隻是皺著眉頭不言一語。劉病已百無聊賴,剛一進門,便到處叫嚷趕緊關門。碰巧李弋兄弟也剛從魯國返回。眾人聚在一處,商議著下一步該如何。大家知道長煙是陛下的心腹,自然也不加避諱。

晙負手而立。聽著李弋匯報會魯國的種種境遇,當聽聞父親遊移不定時,禁不住暗自搖頭。幸而,自己率先表明了立場,否則,他不一定又會做出不明智的投機之事來。

“隨燕王旦來長安的,並不是全部燕兵。”李弋道。

晙點了點頭。

“想必大軍在後。”

劉病已坐在一旁,百無聊賴的聽著大家的議論。

“你們也真夠麻煩的,燕地與長安之間,不是有魯國和趙國嘛,況且,陛下也已經調用了兩地的虎符,你們還緊張什麽!”他一邊說著,一邊仰麵朝天躺在了筵上。

長煙抬頭看著他,將手裏的包袱放在案頭。

“若是燕王也集結了其它諸侯呢?”她認真的看著劉病已。

晙這才察覺,長煙的尷尬。

“此事容後再議。”說著,他抱歉的笑道。

“我們這些人,整日想的都是這些,冷落了長煙姑娘。”他笑的竟有些靦腆。

眾人先是一驚。

李弋兄弟忙上下打量起長煙來。

禁不住嘖嘖讚歎。

“好俊的丫頭。”

晙忙一揮手。

“長煙是未央宮的第一織女,怎是丫頭!”

劉病已壞笑著坐起身來。

“晙,你終於開竅了。”

長煙看出眾人拿他取笑,忙別過臉去。誰知,晙不曾受過這樣的嘲笑,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一張剛毅的麵孔,紅的像個桃子,他忙轉頭踱了出去,隻把長煙一個人留在那裏,無比的尷尬。

李弋兄弟雖是粗人,卻也覺得長煙甚是美麗,清瘦的臉龐和身形,不比其餘女子的風流嫵媚,卻別有一番韻致。

二人圍著長煙打起轉來。

“織女還分第一第二?”李弋問道。

劉病已見狀,笑著將他推到一旁。一伸手,拉過長煙。

“她可是我的寶貝!”

長煙聞言忙向後退去,一臉的驚慌,她沒想到這個剛才還不聲不響的小子,怎麽一下子變成這個嘴臉,完全是個地痞流氓的嘴臉。

李弋咧嘴笑著。

劉病已大笑道:“看她嚇的!你當然是我的寶貝啦!”說著他湊上前來,壓低聲音道:“晙整日裏管教我,今日,見到你竟一副丟了魂的樣子,看來,日後他可沒功夫再來幹涉我的生活嘍,你說,你不是我的寶貝是什麽啊!”說著,他又大笑起來。

長煙厭惡的瞥了他一眼,轉過身去。

“陛下派我來織錦,你別拿我取笑,小心我回去告訴陛下。”

劉病已聞言,更是大笑,竟索性轉身來到長煙身前,俯身道:“陛下怎麽啦,陛下還能不讓你嫁人?難不成他要你啊!”

眾人被他說的一陣狂笑。

長煙氣急敗壞,衝了出去。誰知,剛一開門,便見下人將紡車搬了進來。

“放到晙旁邊那間客房裏。”劉病已笑著說。

“你!”長煙氣的直跳腳。

病已卻得意的拉著李弋兄弟走了出去。一邊還不斷的嘀咕著,倚翠樓的什麽姑娘浪的很。

長煙狠狠的瞪著他高大魁梧的背影。

“都說王孫貴族,竟是紈絝子弟,真是一點都不假。”

劉病已剛一出門,便見一匹白馬由遠而近。

上麵一男一女,皆著白衣,長發飄舞,衣袂如雪。竟似天人一般。

“薑浪萍!”他脫口而出。

薑浪萍見是病已,長嘯一聲,拉住韁繩。

隻見他身後的女子身材窈窕,麵前的輕紗微微輕擺,頭上隻帶著一根老舊的綠玉簪子。淡遠的眼神如波瀾不驚的浮雲,不著痕跡的,看不出喜悅還是悲傷。

“多謝閣下的引薦。”薑浪萍朝劉病已點了點頭。

劉病已翻了翻眼睛。卻不住的朝他身後的女子望去。

“陛下已準奏,飛華再不是宮中的畫師,我們要去昆侖山。”薑浪萍有些興奮,眉目中流露著顯而易見的喜悅。

“哦。”劉病已點了點頭。

揚起他微黑的臉龐,陽光很刺眼,他覷著眼皮,無奈的說道:“既然這樣,就走的越遠越好。”說罷,一揚手,將一把短劍扔了過去。

薑浪萍“啪”的一聲,接在手裏。

隻覺得此劍重量極大,拿在手裏甚是趁手。看來,劉病已定然也是一個身手不凡的人。

“此物雖然不甚貴重,但是我的貼身之物,那日見到閣下,就覺得很投緣,閣下是個萍蹤浪跡的人物,在下無力效法,日後,若有什麽事需要在下,就拿著此劍來長安,在下定當在所不惜。”說著,他將身子側到一旁。

薑浪萍將短劍收入懷中。

“日後,閣下定然會平步青雲,到那時,中原之地,到處龍騰虎躍,必都為閣下馬首是瞻。”說罷,一扭身形揚蹄而去。

劉病已立在那裏,良久,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