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水木清華,婉兮清揚

沿著閬苑福地裏的地道,一直往上走,不久就到了山穀之外,旁邊就是翻湧的大江。

段譽本想去看看鍾靈小丫頭是否無恙,但現在所處之地與當初落入懸崖的山頭相隔了好幾座大山呢!繞回去頗為浪費時間,他本著出門曆練不走重複路線的原則一直往西而行。

片刻之後,前麵樹木越來越密,段譽忽然想到:“我可不是原著中的段譽,沒必要去萬劫穀啊!那個馬臉一樣的鍾萬仇也是個難纏的家夥,還是不去惹的為好。”

段譽忽然笑了,自語道:“馬疾香幽,崖高人遠,從萬劫穀出來不是要遇到木婉清麽?我幹脆直接去找這位女子了。”

其實對於木婉清,他還是很有好感的,這個名字取自《詩經》:“水木清華,婉兮清揚。”多麽美妙的名字,跟這女子的氣質也很是相配。

他就一直按照這條路走,果然看到一個木屋子,旁邊的馬廄裏有一匹黑色駿馬,應該就是木婉清的名為“黑玫瑰”的駿馬了。

段譽整理了有些破舊的衣衫,作出一副器宇軒昂的樣子,正要敲門,忽聽得裏麵有好幾個人在爭吵。

段譽從門縫裏望去,隻見一個蒼老的婦女道:“小賤人,盡拖延幹麽?起身動手吧!”雙刀相擊,錚錚之聲甚是刺耳。

木婉清冷冷的道:“你已活了這大把年紀,要死也不爭這一刻。蘇州那姓王的惡婆娘幹麽自己不來跟我動手,卻派你們這批奴才來跟我囉嗦?”

另一個老婆婆道:“我們夫人何等尊貴,你這小賤人便想見我們夫人一麵,也是千難萬難。你知道好歹的,乖乖的跟我們去,向夫人叩幾個響頭,說不定我們夫人寬洪大量,饒了你的小命。這一次你再想逃走,那就乘早死了這條心。你師父呢?”

木婉清尖聲叫道:“我師父就在你背後!”

兩個凶惡的老婆婆等都吃了一驚,一齊轉頭,背後卻那裏有人?

段譽見這幹人個個神色驚惶,都上了個大當,忍不住推門哈哈大笑。老婆婆怒道:“笑什麽?莫非你是這賤人的幫手?”

段譽搖頭微笑道:“在下隻是路過,你們繼續,我看熱鬧而已。”

老婆婆哼了聲,繼續對木婉清道:“姑娘,你從江南一直逃到大理。我們萬裏迢迢的趕來,你想是不是還能善罷?我們就算人人都死在你手下,也非擒你回去不可。你出手吧!”

兩個老婆婆這木婉清著實忌憚,眼見大廳上十幾個小嘍囉也握著兵刃躍躍欲試,卻沒一個逕自上前動手。

木婉清道:“喂,這位公子,這麽多人要殺我,你難道見死不救麽?”

段譽道:“嗯,我看你武功不錯,先自己應付吧,我且看一下情況。”

他覺得直接來個英雄救美,反而不會讓木婉清映像深刻,便先開點玩笑。

其實在這樣的山林之中,出現一個衣服破舊,卻器宇軒昂的公子,隻能說明這是一位武林高手。

木婉清憤怒道:“哎,你真是個敗類!也好,等殺了他們,我再對付你。”

段譽走到離她背後約莫兩尺之處,微笑搖頭道:“你確定你能打得過這十幾個人?”

忽然聞到一陣香氣,似蘭非蘭,似麝非麝,氣息雖淡,但幽幽沉沉,讓人不由得心中一蕩。

木婉清瞪了他一眼,轉頭道:“姓祝的老頭兒,你給我滾出去!”一個須發蒼然的老者顫聲道:“你說什麽?”木婉清道:“你快滾出廳去,我今天不想殺你。”

這姓祝老者臉色一陣猶豫、一陣恐懼,突然間當啷一聲響,長劍落地,雙手掩麵,當真奔了出去。他剛伸手去推廳門,平婆婆右手一揮,一柄短刀疾飛出去,正中他後心。那老者當即死去。

段譽怒道:“喂,老太婆,這位老爺子是你們自己人啊,你怎地忽下毒手?”

老婆婆不理會他,凝視木婉清,廳上其他人都走上幾步,作勢要撲上攻擊,隻須老婆婆一聲令下,十餘件兵刃便要齊向木婉清中身上砍落。

段譽見此情勢,不敢繼續開玩笑,不由得義憤填膺,大喝:“你們這許多人,圍攻一個赤手空拳的孤身弱女,那還有王法天理麽?”搶上數步,隨手使用擒拿手法放倒五個大漢,擋在木婉清身後,喝道:“你們膽敢動手?”正氣凜然,十分男子氣概。

老婆婆見他武藝高強,卻又故意裝模作樣,況且不知他背後是否有極大的靠山。她奉命率眾自江南來到大理追擒這木婉清,在此異鄉客地,實不願多生枝節,說道:“閣下定是要招攬這事了?”

段譽道:“不錯,我最看不得以多欺少,恃強淩弱。”

老婆婆道:“閣下屬何門派?跟這小賤人是親是故?受了何人指使,前來橫加插手?”

段譽搖頭道:“我又何必告訴你們那麽多,還不聽勸,就別怪在下出手無情了。”

木婉清中突然憤怒大聲道:“這麽多敵人,你逞什麽英雄好漢?”

右手突然一揮,兩根彩帶飛出,將段譽雙手雙腳分別縛住了,他知道木婉清是嘴硬心軟的女子,便沒反抗,任由她帶著逃跑。

段譽耳中隻聽得咕咚、砰嘭之聲連響,左右都有人摔倒,眼前刀劍光芒飛舞閃爍,驀地裏大廳上燭光齊熄,眼前鬥黑,自己如同騰雲駕霧一般已被提在空中。

但聽得到處是喊聲:“莫讓賤人逃了!”“留神她毒箭!”“放飛刀!放飛刀!”

他身子又是一揚,馬蹄聲響,已是身在馬背,隻覺自己後頸靠在一人身上,鼻中聞到陣陣幽香,正是那木婉清身上的香氣。

蹄聲得得,既輕且穩,敵人的追逐喊殺聲已在身後漸漸遠去。黑玫瑰全身黑毛,木婉清全身黑衣,黑夜中一團漆黑,睜眼什麽都瞧不見,惟有一股芬馥之氣繚繞鼻際,更增幾分詭秘。

黑玫瑰奔了一陣,敵人喧叫聲已絲毫不聞。段譽道:“姑娘,沒料到你這麽好本事,請放我起來吧。”

木婉清哼了一聲,並不理睬。段譽手腳給帶子緊緊縛住了,木婉清一聲呼哨,催馬快行,黑玫瑰放開四蹄,急奔起來。

這一來段譽可就苦了,頭臉手足給道上的少石擦出了些傷口。段譽大聲罵道:“你這不分好歹的潑辣女子!”木婉清道:“我本是潑辣女子,用得著你說?我自己不知道麽?”

段譽簡直無語,沒想到木婉清脾氣這麽古怪,他便裝暈懶得理會她。

木婉清中勒住了馬,要看看他是否尚未醒轉。其時晨光曦微,東方已現光亮,卻見他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怒氣衝衝的瞪視著她。

木婉清怒道:“好啊,你明明沒昏過去,卻裝死跟我鬥法。咱們便鬥個明白,瞧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說著躍下馬來,輕輕一縱,已在一株大樹上折了一根樹枝,刷的一聲,在段譽臉上抽了一記。

段譽這時首次和她正麵朝相,見她臉上蒙了一張黑布麵幕,隻露出兩個眼孔,一雙眼亮如點漆,向他射來。段譽微微一笑,心道:“自然是你厲害。你這潑辣婆娘,有誰厲害得過你?”

木婉清道:“這當口虧你還笑得出!你裝聾作啞,我索性叫你真的做了聾子。”伸手入懷,摸出一柄匕首來,刃鋒長約七寸,寒光一閃一閃,向著他走近兩步,提起匕首對準他左耳,喝道:“你有沒聽見我的說話?你這隻耳朵還要不要了?”

段譽仍是不理。木婉清眼露凶光,一提手,匕首便要往他耳中刺落。

段譽大急,叫道:“喂,你真刺還是假刺?你刺聾了我耳朵,有本事治得好嗎?”

木婉清呸的一聲,說道:“姑娘殺了人也治得活,你若不信,那就試試。”段譽忙道:“我信,我信!那倒不用試了。”

木婉清見他開口說話,算是服了自己,也就不再折磨他了,木婉清道:“好啊,現下你不是啞巴了?怎地跟我說話了?”

段譽道:“事出無奈,不敢褻瀆姑娘,姑娘身上好香,我倘成了‘臭小子’,豈不大煞風景?”木婉清忍不住“嗤”的一聲笑,心想事到如今,隻得放他,於是拔劍割斷了縛住他手足的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