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後,孤雲山裏林木參天蔽日,柱天峰上最粗的樹木需要十個人才能合報過來;走進山中,山澗飛瀑、林間流泉、白雲繞山、霧走霞飛,景色十分怡人,更兼空氣清新,直沁心脾;山綠了,漸漸飛禽走獸也紛紛出現,虎嘯猿啼、百鳥嬌鳴,千百座大小峰巒好象是把積攢了上萬年的活力在這十年的時間裏全部爆發了出來,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皸穀已經成了來往南北間的主要幹道,每天人馬嘶鳴,好不熱鬧,孤雲山死寂的印象漸漸從人們的記憶中淡忘。

陶驥從府學回來以後興致非常高,一路上喜氣洋洋,進了家門後直接向後院老許的房間走去,見到家人就主動打招呼,害得正在做事的人忙不迭地停下手頭的恭恭敬敬地給他回禮。陶驥走進許佇的房間後大聲地說:“許老,許老,叫人取一壇二十年的醉仙蜜出來,中午咱們好好喝兩盅吧。”

許佇今年七十一歲了,身體還象十年前一樣健碩,耳不聾、眼不花,說起話來中氣十足,他也笑嗬嗬地說:“老爺,看你的樣子就知道有喜事,快說出來吧,我可等不到中午喝酒的時候才聽。”

“許老,的確是件大喜事,大喜事呀。”陶驥拈著胡須仍然喜不自禁,“我剛才到府學給勳兒送飯,正好孫教授在看朝廷的邸抄,我就借過來看了看。結果你猜我看到什麽啦?”

“不知道,我一個老頭子,城裏誰家的貓叼了誰家的雞我是件件知道,唯獨這朝廷、官府的事我不知道。”許佇開起了玩笑。

“哈哈,正是皇宮養的貓跑到咱們景雲府叼雞來啦。”陶驥興致實在是好,忍不住也回敬老許:“不跟你說笑了。說正經事吧,我在朝廷最新的邸抄上看到了一個消息,說是今年元旦的時候聖上夢見有飛馬馱著他飛到了本省境內的各處學校,宮裏的仙長解夢說是朝廷將會在本省尋訪到治國的人才,所以聖上下旨,詔令從六部選派官員到本省各府主持今年的院試。”

“少爺今年十四歲了,去年通過了府試,今年正好要參加院試。嗯,城裏的人都誇少爺聰睿過人,詩書經義熟得跟九月的稻穀一般,字寫得漂亮,文章也作得好,以少爺的才學一定會考上的。這次機會這麽好,隻要考好了,就連皇宮裏邊的皇帝也會知道少爺的名字,那老爺您臉上可就有光彩了呀,嗬嗬嗬。”許佇也笑得合不擾嘴。

陶驥搖了搖頭,說:“這確實是個好機會,但我高興的還不是這個。”

“還有什麽?您倒是一次全說完嘛,說一半留一半,讓我心裏怪癢癢的。”

“許老,你可知道派到景雲府來的是誰嗎?”

“是誰呀?難道皇帝老子親自來嗎?”

“那怎麽可能,真要是聖上親臨,府裏那還不鬧翻了天嗎。這次派到景雲府當主考官的人叫做丁崇。”陶驥說出這個名字後停了下來。

許佇使勁回憶了一番,然後疑惑地看著陶驥,問:“老爺,我沒印象了,這人是誰呀?怎麽他要來會讓您這麽高興呢?”

“老許,你還記得二十八年前替我們家申冤的丁雲涑丁大人嗎?”

“記得,記得,我記起來了,丁大人的大公子就是叫丁崇,比老爺還要小五歲。”許佇一經提醒,馬上想了起來。

“正是,正是。恩公的兒子正是這次朝廷派到咱景雲府的院試主考。”陶驥興奮地說:“丁崇十幾年前就考中了進士,卻在翰林院做了多年散官,前年才升了刑部主事。這次他要來景雲府,我一看到這個消息就高興得不得了。”

“老爺,這次我們可要好好跟他親近親近呀。”

“我也是這麽想的。當年要不是他父親丁大人,我們陶家隻怕早就被那狗官給害死。為了我的案子,還連累到丁大人差點丟了官。唉,可惜哪,好人不長命,丁大人正值壯年就去世了,我身受他老人家的大恩,竟然也沒有到他靈前拜祭過一次,想想真是慚愧。”

“老爺,你也不要傷感,丁大人生前就不願意我們這些受過他大恩的人前去看他,說是會壞了他的名聲,他去世之後家裏也沒有聲張,喪事從簡,等我們得到消息的時候,他已經送回老家潭州府安葬,不能怪我們沒有這個心意。”

陶驥忽然想到了什麽,對許佇說:“許老,這次勳兒也要參加考試,我看我還是先不要急著拜會丁崇好一些,丁大人是個有氣節、重名聲的清官、好官,也是我陶驥打心眼裏尊敬的人,俗話說‘虎父無犬子’,他的公子當了七年編修才升官,看起來隻怕也是跟他父親一個脾氣。如果我們先去拜會他,可能反而對勳兒的前程不利。你認為呢?”

“老爺,還是您考慮得周詳,老頭子我就想不到這一層。”

陶驥聞言也頗有些自得,於是等不及到中午,就拉著許佇一起喝酒去了,順帶著商議到時給丁崇送什麽禮物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