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餅

殘陽消逝,夜色擁來。

玄天帝國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城,天瀾城中燃起了萬家燈火。

城東,城南、城西那些居住著貴族和富豪的地區更是變得喧囂無比,似乎他們精彩的夜生活此時才剛剛開始。

與此同時,城北的角落呈現出決然相反的現象。

城北地區居住著這個城市中最底層的那部分人,魚龍混雜,什麽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這裏是天瀾城的貧民窟。

此時的城北,烏漆麻黑的,沒有一家燈火,和其餘三個城區形成鮮明的對比。

借著微弱的轉光,可以隱隱約約的看到,兩排低矮破爛的木板房,也許不能說是房子了,歪歪斜斜的,純粹是用一些腐爛不堪的木板堆砌起來。

兩排房子中間是一條泥濘不堪,肮髒無比的馬路。

本來鋪墊馬路的大青石已經碎去大半,好像一具殘破的軀體,汙穢的垃圾、渾濁的汙水,甚至連人們的排解物都可以隨處可見,整條街道都充斥著一股難聞至極的腐臭味。

渾身破破爛爛,瘦骨伶仃的孩子因為饑餓而在垃圾堆上翻找食物。雙目無神,一臉麻木的大人呆呆的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麽。被病痛折磨的要生要死的老人在拚命咳嗽著……

偶爾會有一些青年看向其餘三個城區的眼神一陣羨慕和向往,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深的無奈和絕望。

這樣的日子過多了,他們的表情也將會變得跟那些中老年人一樣的麻木不仁。再也沒有一絲的生氣。

如無意外的話,貧民窟的夜晚將會在這種死一般的沉寂中翻過,然後第二天將會又有說不出名字的老人或者小孩死在疾病或者饑餓中。

然而,今天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夜晚。

空氣濕涼濕涼的,氣壓有點逼人,有經驗的人都知道,準備要下雨了。

貧民窟中的居民都緊了緊身上汙穢醜陋的衣服,匆匆忙忙的找了個有瓦遮頭的地方躲起來。即便是在這麽殘破的地方,沒有房子的人也不少。

人少地多永遠都隻是貴族或者強者的權利。

在這些人中,有一個十來歲,滿臉髒兮兮的,額頭上還有一個明顯傷疤,臉上有一對淡淡的小酒窩的女孩。

她就是因為找不到房屋躲雨,隻能撐著瘦弱孤單的身體,跑到一個巨大的垃圾堆旁邊的一輛殘破的馬車下躲避即將降落的雨水。

盡管那輛殘破的馬車早已經千瘡百孔了,還要忍受一股股撲鼻而來的惡臭,和地麵的一些蟲子,但也比毫無遮攔的要強。

小女孩叫小餅,從小沒有母親,父親在兩年前因為沒錢看病,得了瘟疫死了。隻剩下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活在這個鬼地方。

不過她從來沒有為父親的死亡而感到任何傷心的感覺,甚至還有一絲慶幸。

她那個酒鬼父親,一天到晚不是打她,就是罵她。就連她額頭上這道疤痕都是她的那個酒鬼父親送給她的一個禮物。

她曾經聽別人說過,她不是自己父親的親生女兒,而是後者在垃圾堆中撿到的。她想想也是,哪裏有父親會整天虐待自己的女兒的。

這樣的父親,不要也罷了。

隻是她恨自己的父親,卻不恨自己的母親。

每一次看到別人家的媽媽,小餅每天晚上都會仰望天空的轉轉,以此來思念她那個從未見麵的母親。

如今烏雲密布,自然沒有半點星光了。隻是小餅還是習慣的透過漏水的木板,試圖看到一轉半點那璀璨的銀光。

她摸了摸自己脖子的那塊石頭,上麵的字她不知道是什麽回事。

她隻知道這是她那個酒鬼父親撿到她的時候,就在她的手中了的。不過這也不是什麽貴重東西,不然早就變成她那個酒鬼父親的酒錢了。

“轟隆~”

一道雷光閃過,帶來了滿城風雨。

小餅嚇了一跳,這麽多年來,她都害怕這種雷雨天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被拋棄的那天就是雷雨天時。

“轟隆~”

又是一道雷電狂舞,在雷鳴中,一聲重物墜落在地的聲音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小餅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著掉在她麵前的這個物體。一時間,竟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借助偶爾的雷光,小餅終於看出了掉在她麵前的是什麽了。小餅差點叫了出來,因為掉在她麵前的竟然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個人的臉部深深的埋在了垃圾堆裏,但是他的一頭標誌性的白色長發瞬間吸引住了小餅的目光。

這種白並不是老人的那種銀白,而是一種如同白玉一般的潔白。讓人有一種見到便想撫摸一番的衝動。

除此之外,小餅還注意到了,這個從天而降的人身上的衣著,那是上等的雲絲織造而成的綢緞做成的服飾。

這種雲絲綢緞,隻有最富有,最有身份的城東區的大貴族才能夠使用的。可以說,這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當然了,這一切,年紀尚淺的小餅並不知道,她隻知道那件衣服很漂亮,就算是賣了她,也買不起這種衣服。

從白發人一起一伏的顫動中,可以看出他還沒有死去。隻是若是無人理會的話,被冰冷的雨水淋上一個晚上,不死也會病的吧。心地善良的小餅心中暗語。

小心翼翼的看著外麵的天空,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打夠雷了。小餅發現外麵竟然隻閃光不打雷。

鬼使神差的,小餅從馬車低下爬了出來,頓時一股冰冷的濕意湧入她較小殘弱的軀體裏,讓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顧不得身體的寒意,小餅邁開了小腿,向那個奇異的白發人小跑過去。

小心翼翼的推了推此人的身體,發現居然沉重無比,以小餅如此瘦弱的體魄,更是在咬牙切齒之後,才堪堪推動。

好不容易,白發人終於被她翻了一個臉麵朝天了,小餅也終於看到了他的正麵。

雨水刷刷的把白發人臉上的汙穢衝洗而去,借助接連不斷的雷光,小餅終於仔細的蹲詳了一下白發人的麵容。

不看還好,這一看,小餅頓時有種心悸的感覺,隻見白發人的左眼處,從眉毛的地方開始,有一條纖細的豎立傷口,穿過他的眼皮,拉到了眼袋一下一點。

那傷口觸目驚心,翻卷的血肉還在冒血。與雨水混雜在一起,流淌了下來,爬滿了白發人的全身。

此人赫然就是使用了家族的斷脈術,以自斷經脈為代價,換取短時間內實力大進,一舉殺死那個實力遠超於他的洪樺。

隻是他並不往城西方向逃走,反而跑到了城北這個請鬼不進的貧民窟裏。

大雨突破頭發和眉毛的阻撓,流到了眼睛裏。

小餅伸手一抹,忽然摸到了額頭上一個稍稍硬結的地方,身體猛的一僵,臉上的表情變得害怕之極,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一樣。

當她鎮定下來,再次看向洪樺左眼的那個豎立的傷口時,不知為何,忽然覺得這個不明來曆的洪樺有種淡淡的親切感。

又是一道雷鳴,隻是這一道雷鳴似乎比之前的都要響亮。

似乎受到了這道雷鳴的影響,躺在垃圾堆上的洪樺忽然全身劇烈一顫,手腳因為痛苦而蜷縮了起來,“噗”的一聲,一股滾燙的血水從他的嘴巴噴了出來。

小餅被這個變故驚呆了。

就這樣不管他,他會死掉的。心中暗暗想著,手腳已經不由自主的拽著洪樺的小腿,往破爛的馬車艱難的蠕動。

小餅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竟然真的用自己那雙瘦弱到像兩條枯柴一般的手臂把身受重傷的洪樺硬生生的拖到了那一輛破爛的馬車木板底下。

“娘。”

閃電雷鳴中,洪樺的表情變得極其恐懼,讓小餅不知所措。

忽然,像是抓住了一個救命的浮木一般,洪樺狠狠的抱住了小餅,龐大的壓力,讓小餅有種近乎窒息的感覺。差點因此暈死過去。

她拚命地掙紮了起來,後悔,恐懼的情緒占據了她的內心。可是無論她如何掙紮,對方的手卻是一點也不鬆懈。

好不容易,小餅才找到了一個讓自己呼吸不是那麽困難的姿勢,否則她第一次做好事,就可能被所救之人害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洪樺抱著小餅的力量終於漸漸變小了。

小餅悄悄鬆了口氣的同時,竟然也疲憊的沉入了睡眠當中。不知為何,一向恐懼黑暗的小餅,這一次睡得很甜很甜。她那張微濕的小臉悄悄地彎了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