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夢鏡

第25章 夢鏡

那個小孩想要進入我的身體,進入之後會發生什麽,用腳趾頭也能猜到。他會獲得我的身份,然後用我的肉身生活到老,至於我,可能會做一個悲慘的孤魂野鬼,甚至可能會魂飛魄散。

我能感覺到他冰涼的身體正在一點一點的探進來。我從頭皮開始,正在一點一點的發麻,一點一點的失去感覺。

完了,完了,再這樣下去,我就死定了。

我心裏著急的要命,我必須要自救。我的兩手在地上胡亂的抓撓,忽然手指一陣刺痛,我抓到了一片碎玻璃。是剛才那隻打碎的杯子。

我抓起那片玻璃,對著頭頂上的空氣亂刺,但是根本沒有用,這東西對鬼不起作用。

正在發愁的時候,忽然我腦子裏靈光一閃,想起一個辦法來。

夏心告訴過我,刺中第三根和第四根肋骨之間的位置,可以把身體裏麵的鬼逼出來,而我也確實這樣試過,證明她沒有騙我。

今天小孩想要奪走我的肉身,算不算是要上我的身呢?

我已經沒有時間多想了,因為我的肩膀都開始發麻了。我的意識正在模糊,再耽擱下去,身體就要被小孩接管了。

於是我咬了咬牙,握著碎玻璃刺中了自己的肋骨。

呲……我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聽到了一聲慘叫。是小孩的聲音,這慘叫聲尖銳的很,響亮的很,似乎就是在我耳朵裏麵炸響的。

我的腦袋被震得嗡嗡響,幾秒鍾之內,什麽都聽不到。但是我能感覺到,小孩已經離開我的身體了。

於是我打開門,顧頭不顧尾的向外麵逃。

結果我剛剛走到院子裏,頓時嚇得一哆嗦。

院子裏居然搭著靈棚,靈棚下麵是一張靈床,而床上躺著一具屍體。床前的火盆還沒有燃盡,裏麵有幾遝紙錢。

是誰死了?怎麽悄無聲息的在這裏搭起靈棚來了?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現在應該馬上逃離這裏,但是好奇心讓我在臨走之前瞟了靈床上的屍體一眼,然後我就被定住了,再也動彈不得了。

床上躺著的,是我啊。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為什麽我的屍體正在靈床上躺著?如果上麵的那個人是我,那我是誰?難道我已經死了,可是我自己卻不知道?

我大著膽子伸出手,想要檢查一下床上的屍體。結果我一碰就發現不對勁了,這不是真的屍體,是一個紙人。

我正納悶的時候,靈床下麵忽然伸出來一隻手,一下攥住了我的腳脖子。

我嚇了一跳,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隻手就把我拖倒在地了,然後將我拖到了床下。

我劇烈的掙紮,可是他迅速的箍住了我的手腕,並且捂住了我的嘴,然後在我耳邊說:“別動,是我。”

是趙先生的聲音。

我現在更害怕了,上一次他給我放血,放得我幾乎休克,現在他又想怎麽整我?

可是我沒機會問了,因為我聽到自己的房門被大力的拉開了,然後一陣踢踢踏踏的聲音,是那個小孩出來了。

我用一個別扭的姿勢,從靈床下麵向外看。然後我很到了很詭異的一幕。

那小孩穿著我的鞋,穿著我的外套,晃晃悠悠來到靈床前。

然後他站定了,看著床上的紙人,歡喜的說:“這個肉身好啊。我用了你的肉身,馬上就能變成大人了,再也不用被人欺負了。”

然後,他慢慢爬到床上去。很快就安靜下來了。

趙先生在我耳邊笑嘻嘻的說:“我又救了你一次。”

我說了句:“什麽亂七八糟的。”然後我從床底下爬了出來。

這時候再看紙人,我就更害怕了。因為紙人有了表情。

驚恐,憤怒,陰毒,這些表情被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做出來,令我心裏發毛。

趙先生嘿嘿一笑,隨手把紙人拎了起來,拿到屋子裏麵了。然後囑咐我:“把靈棚拆了啊。”

我這才反應過來:“這是你弄的?”

趙先生說:“是啊。剛才你跑那麽快幹嘛?我在巷子裏拚命追你,就是追不上,不然的話,你何必吃這些苦?”

我這才明白,原來巷子裏那個人就是趙先生。我有點不明白了,他為什麽不有話好好說?非要鬼鬼祟祟的,換誰不跑啊?

靈棚拆起來很簡單。就是幾根木棍和一張破席子而已。木棍從土裏拔出來扔掉了,席子卷卷靠在牆角。靈床是隔壁空房間的床,火盆也是那裏的洗臉盆。我們把東西收拾了一下,抬回到那間屋子裏去了。

收拾完了東西,我就進屋了,我想問問趙先生,之前給我放血到底是什麽意思。

等我進屋之後,看見趙先生正把紙人小心翼翼的放在椅子上,並且擺出來一個翹著二郎腿的姿勢,甚至貼心的把我的外套披在了紙人身上。

我感覺他有點變態。

我對趙先生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先生一臉茫然地問:“什麽怎麽回事?”

我讓他看了看我的手指,又指了指紙人:“這都是怎麽回事?”

趙先生向外麵看了看,又仔細的把門關好,對我說:“今天晚上,我打算讓你潛入到夏心的床底下,你還記得吧?”

我點了點頭。

趙先生說:“可是夏心是什麽人?那可是活屍啊,對活人和死人都很敏感,你這樣進去,馬上就會被她發現。所以我給你放點血,把你弄得虛弱不堪,這樣一來,你身上的活人氣就會降低很多。再換上這身衣服,她就察覺不到了。”

趙先生遞給我一個包袱,我打開一看,是一身壽衣。

我覺得很晦氣,但是趙先生說的也有道理,於是我換上了。

趙先生又指了指紙人:“你那些血,我也沒有浪費,全寫到了白紙上,又紮成了這樣一個紙人。”

然後他很感興趣的問我:“你剛才見鬼了吧?”

我嗯了一聲。

趙先生說:“你身上本來就帶著晦氣,又被我放血放的身體虛弱,你不找鬼,鬼都會找你。所以我將計就計,用你的紙人抓了一隻鬼。”

“這裏麵的小鬼很妙啊,和你生日類似,名字相同,又困在你的紙人裏麵。過一會夏心回來了,遠遠地望一眼,還以為你在這裏坐著呢,殊不知真正的你,早就藏到她床底下去了。這個替身真妙啊,你說妙不妙?”

我說:“很妙。可我差點沒命。”

趙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人的性命就是這麽脆弱,好好珍惜吧。”

他看了看表,對我說:“你抓緊時間吃點飯,吃完了就去夏心床底下藏著,她再有十五分鍾就回來了。”

我很好奇的問:“你怎麽知道?”

趙先生說:“她下午打車去買東西,我告訴那司機,拉著她在縣城多繞幾圈。不到晚上八點鍾不要給她送回來。”

我說:“你也真夠壞的了。”

這院子裏沒有吃的,但是趙先生給我帶了一些包子。也不知道放的時間久了還是怎麽回事,已經涼了,半點熱氣都不見。

我吃包子的時候就問趙先生:“你到底是幹什麽的?這麽熱心幫我,圖什麽?”

趙先生說:“什麽也不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行不行?就像你看見那對小情侶,未婚先孕,也要假裝道學先生,去數落人家兩句一樣。”

我被他搶白的無話可說,隻能埋頭吃飯。

吃飽了肚子,喝足了水。趙先生和我偷偷溜進了夏心的房間。

趙先生把她的床鋪掀開,在床板上鋪了一幅畫。

畫中有一個博冠長帶的老者,一手捧著論語,一手握著扇子,雖然是在畫外,但是我都能感覺到他的一身正氣。

這個老者正在照鏡子,隻不過鏡子裏麵的他有點奇怪。

在鏡子當中,他穿著女人的衣服,翹著蘭花指,擠眉弄眼,含羞帶媚,簡直詭異的要命。

我問趙先生:“這是什麽東西?”

趙先生說:“這畫叫夢鏡。人在清醒的時候,會把真實的自己隱藏起來。在夢裏的時候,則會放鬆警惕。過一會夏心躺在這畫上麵,就會做一個夢,夢中的她,會透露真實身份。”

我點了點頭。

趙先生說:“行了,你進去吧。”

我看了看床下,有不少灰塵,就滿屋子找笤帚。

這時候,外麵忽然響了三聲汽車的鳴笛聲。趙先生急了,對我說:“這是司機給我的暗號,再有兩分鍾夏心就回來了。”

隨後,他伸手把夏心的床鋪恢複原狀,一腳把我踹到了床下。

我激起來大團的灰塵,我很想打噴嚏,但是我使勁捂著口鼻忍住了。

趙先生已經逃走了,屋子裏麵一團漆黑,我隻能默默地躺著,豎著耳朵聽外麵的動靜。

我聽到夏心進了院子,趙先生和她打了聲招呼,邀請她一塊去我們房間吃飯,但是夏心沒答應。然後她進自己房間了。

我躺在床下,心髒撲通撲通的跳。不知道為什麽,我腦子裏現在隻有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人睡覺的時候,總會脫衣服的吧?哪怕夏心是活屍,應該也不會免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