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秋姬之恨

第四十二章 秋姬之恨

“公子竟然被個孌童所迷,已經不辯事非了麽!這個葉長生,實實可恨!”秋姬纖白的十指抓著錦被,眼中盡是狠戾之色。

“姬莫要與那孌童置氣,那個人不過是個玩物罷了,怎麽能與姬相提並論?姬出身高貴,如天上明月,豈是那等卑賤如泥的人可比?既然他如此不把姬放在眼中,姬再想法子教訓他就是,千萬莫要因著那等人氣壞了身子!”那跪在榻邊的婢女額頭點地,說得很是誠懇。

秋姬倒是給這話點醒了,她慢慢平靜了氣息,微眯著眼道。“是這個道理,他這一腳,如何我也要還報回去,讓他好好兒得些教訓!”

“姬說得極是。”

“晚間宴席是不是在辟公子府?設在何處?”秋姬一揚下巴,冷冷地道。“去打聽好了,報來我知。”

“是。”榻旁的婢女趕緊爬了起來,快步走出門去。

“葉長生,這一回,看你還能使什麽花樣!”秋姬捂著胸口,咬著牙說罷,又吩咐屋內一個婢子道。“你,去找華夫人,去她麵前哭訴,便說我在府中被孌童所辱,傷了身子,生死不知!”

“是!”

秋姬側過頭去,看向透光的窗紙,喃喃道。“我守了郎君這麽多年,怎麽可以讓個男子平白得了寵愛?誰都不可以奪去公子,絕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地上的婢女都縮作了一團,安靜的屋內,隻有秋姬那帶著瘋狂的呢喃聲輾轉回旋。

……

換上了新做的棉袍,葉子儀神色懨懨地跪坐在車內,刻意貼近了門邊,跟公子成保持了最大的距離。

想著秋姬那險毒的用心,葉子儀心情越發的不好,不覺就嘟起了小嘴兒,不時去抓後背發癢的傷口。

衣服穿得緊,葉子儀又不能動作太大,這手伸到肩膀上就再也夠不著後頭了,抓撓了半天也抓不著癢處,她氣得一用力,左手動得狠了些,牽住了左肩的傷口,直疼得‘嗞’地一聲,倒吸了口涼氣。

“剛結痂,別碰。”公子成見葉子儀在那兒如同個猴兒一般呲牙咧嘴地抓來撓去,忍著沒讓唇角上揚,淡淡地道。“過來。”

磨蹭了會兒,葉子儀極不情願地挪到公子成腳邊,抿著小嘴兒不說話。

公子成撫著她順滑的黑發,淡淡地叮囑道。“阿葉,公子辟處人多且雜,宴席中,你不要離開我身邊。”

“既如此,公子何不帶旁的姬妾去,不要帶我去就是了。”葉子儀一時嘴快,心裏想的話便說了出去。

“你不是我的新寵麽。”公子成不著痕跡地盯了眼她的背,想說什麽,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我算哪門子新寵?保姆還差不多。”葉子儀小聲嘀咕著,被公子成摸著腦袋,倒是忘了背上的癢癢了。

“秋姬隨我多年,不曾犯過大錯,過些時日她明白了,也便不會尋你的不是了。”公子成說得很慢,好像是怕葉子儀聽不懂似的。

他這是在跟她解釋嗎?這可是有什麽好解釋的?他的女人吃醋可是做了好大一出戲呢,誰知道她安的什麽心?是不是想要她的命啊,過些時日,這家夥還想她在公子府待到什麽時候?

“公子都這麽說了,我也不客氣了,您那姬妾,慣會作戲的,若是我不踹了她,還不知道有什麽下場,她許是愛慕公子是真,憎惡我也是真的,公子還是早日放我離去吧,省得受這些小人的氣!”葉子儀是真的氣還沒消,說話的語氣也有些衝,他護著他那美姬,她可不想。

“你何必與她置氣?”公子成手上的動作一停,眉頭輕皺。

“公子不是受氣的那個,自然不知曉我的委屈,我這人向來是個有仇必報的,他日再傷了她,公子莫要怪罪我就是了!”葉子儀可不相信那秋姬會就這麽罷手,下次再敢打她的主意,她可就不止回這一腳了!

“阿葉!不可如此善妒!”公子成坐正了身子,臉色一沉。

“我隻是說說,公子跟我擺什麽臉子?公子那些姬妾,便如此寶貝麽?”葉子儀沒想到公子成會這麽說她,他的那些女人,可是有多金貴?連說都說不得了?

“阿葉,休要任性。”公子成口氣明顯不好了,隱隱有了怒意。

“我哪裏有任性?公子便如此不顧阿葉的安危麽?”葉子儀咬了咬唇,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兒掉下來,她這是自保啊,他不能在府中護著她,還為什麽說她任性?

“此事休得再提!”公子成閉起了眼,呼吸有些重,這種後宅拈酸吃醋的小事,實在不是他擅長處理的,而這個小家夥偏又這麽不安份,實在讓他有些頭疼。

葉子儀還要跟他理論,抬頭見他閉著雙眼,明顯不想再談及此事了,不由更加氣悶,當下起身爬到車門邊,抱著膝蓋獨自生起悶氣來。

她實在沒想到,公子成會這麽護著秋姬,一想到那個女人幾次算計自己的事,葉子儀就忍不住去瞪公子成,都是這廝害的,那麽多女人了,幹嘛還要招惹她?真是……豈有此理!

……

臨近申時馬車才到了公子辟府中,這一回倒是沒有車馬接送了,兩人隨著迎客的奴仆進了府,直奔了舉宴的殿閣。

公子成身高腿長,沒一會兒便把葉子儀落下一小段距離,葉子儀正賭著氣,也不去追趕,不多時便給跟丟了。

站在人來人往的庭院裏,葉子儀越想越生氣,幹脆一轉身,決定照著來路走回去。

“哎……”剛一轉身,一個黑影便到了鼻子尖兒前,葉子儀趕緊後退了兩步,向著那人施禮道歉。“失禮失禮。”

這種王公貴族出入的場合,她可不想惹事,況且她現在的身份也太過低微,真要衝撞了哪個大貴族,怕是公子成都保不得她。

“是你?”

這人的聲音有點耳熟,葉子儀忍不住抬起頭來,向那人看去。

鳳目劍眉,薄唇緊抿,接近金色,有點兒淡的眼睛……這不是十二個時辰都不會樂的軒麽?他怎麽也來了?

“軒?你怎麽來這兒了?”葉子儀可是高興壞了,多少天沒見著熟人了,雖然這個不太熟吧,可就衝著他是越人的朋友就足夠讓她開心了。

“受了宴請,前來赴宴。說起來,也多日不曾見你了,你怎麽獨自一人在此?越人不當受邀,你是如何進來的?”軒說著,把葉子儀從頭到腳都打量了一番,擰眉道。“你這氣色實在是差幾日前多矣,病了麽?”

“沒有。對了,這幾日你可見過越人哥?他可好麽?”葉子儀十多天沒見到越人,也不能通個消息,倒還真有點兒想他和勇了。

“你沒在越人府中?過來這邊。”軒看了眼周圍來往的賓客,把葉子儀胳膊一拉,兩人穿入了路邊一片假山湖石後的小徑,見離人群遠了,他這才放開了葉子儀道。“出了什麽事?”

“一時半刻說不清楚,總之我被公子成困住了,軒哥哥,這裏說話不方便,我就長話短說了,煩你跟越人哥說一聲,便說公子成欲強留於我,讓他盡量找個法子與我通個消息。”葉子儀好不容易得了機會,自然不會放過,今天能遇到軒,她怎麽會放過求救的機會?

“你……難道就是那個葉長生?”見葉子儀點頭,軒頓了頓道。“不是你自願投奔公子成的麽?”

“哎呀,是他誆了我的,這事兒我現在說不清楚,總之軒哥哥你告訴越人哥就是了,他會想法子的。”公子成和她的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葉子儀哪裏有閑功夫跟軒解釋事情的始末?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聯係上越人。

“阿葉,公子成並非是你惹得起的人物,他是齊國公子,母親是大梁先王最喜愛的安慶公主,連現在的梁王都是他的表哥,而且此人文武全才,在齊地與大梁都有聖名,他雖是仁德,卻是有仇必報的性子,惹怒了他,越人便是陳國貴胄,也難抵他的報複,你可想清楚了?”軒倒是反應極快,給葉子儀分析了個透徹。

“我知道。”自打離開公子成身邊,這三年來,葉子儀也算是把公子成的背景弄得一清二楚,他的身份有多高,她也是一清二楚,所以她一直努力遠離他,就算是這一次來建康,她也是選他每年回齊國封地的日子,隻是沒想到這麽巧,還是給遇上了。

“我也是一國公子,不若如此,我先與公子成討要你試試,若是他肯,我接了你回去,再送到越人府中也就是了。”各國公子之間互換討要孌童美姬,本就是常事,所以軒這一說,確實是最穩妥的辦法。

“你也是公子?”葉子儀有點兒意外,想到公子成,她不由垂下眼眸,公子成,他還念著在她身上找到《荊公密要》和寶圖呢,怎麽可能會讓出她去?“他不會應的。”

“若真如傳言一般……”軒想了想,有些為難地道。“他若真是強占著你,不肯罷手,隻怕沒人能夠助你。”

“我會再想想法子,軒哥哥,就麻煩你改日跑一趟,隻管告訴越人哥就是。”葉子儀倒是不指望越人救她,這兩年她跟著卓老的兒子學做生意,也不是白學的,手裏也有幾個得用的人,自然不用越人出手。

“也罷,既然非是你自甘情願,我們試一試總是沒錯,一會兒我向公子成討要你,你不要作聲也就是了。”軒說罷,對葉子儀道。“我先走,你一會兒再出去罷。”

“多謝了。”葉子儀輕輕籲出一口氣來,對著軒一揖。

“不必了,你好自為之。”軒點了點頭,繞道另一頭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