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莫名專寵

第三十三章 莫名專寵

建康城內新鮮事兒多,傳得也快,最近的傳聞,卻都是離不開公子成和他的新寵的。

傳聞一向潔身自好,頗有賢名的公子成,最近迷戀上了一個天才少年,兩人是如膠似漆的,公子成為這新寵,已是有十幾日不曾待客了,直是氣得幾個府上的老夫子跳腳,公子成卻是依舊我行我素,全然沒了往日的英明。

一時間街頭巷坊都傳遍了,葉長生的名字,也弄了個盡人皆知,落沒貴族少年和俊美無暇的公子成的故事,幾天之中,已經快要出話本了。

延月殿內,睡得不知今昔何昔的葉子儀揉著眼睛從地上爬了起來,看了眼睡得比她還香的公子成,忍不住又倒了下去。

自打從那日宴會上回來,公子成連著發了兩日的高熱,整整昏睡了三日,那三天葉子儀衣不解帶地伺候著,生怕他死了連累了自個兒的性命,好在人是沒事兒了,可十多天過去了,這家夥現在也是每天都要睡上五六個時辰,這就太沒意思了。

這十幾天來,葉子儀被嚴令不得外出,按照公子成昏迷前的吩咐,不管是府中人還是外頭的訪客,一律不見,就他們倆人兒在這殿中“歡好”,外人不得打擾。

公子成在殿中睡覺,倒是沒什麽,可是苦了無所事事的葉子儀,這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實在難熬,現在除了在殿裏的地板上打滾兒,葉子儀幾乎就找不出什麽好玩的遊戲打發時間了。

從地上爬了起來,葉子儀閑來無事,坐在腳踏上,扒著榻沿數著公子成的眼睫毛,她極其無聊地拄著小腮幫,一副無精打彩的模樣,小手兒一點一點的,幾次都差點兒戳在公子成臉上。

“阿葉。”公子成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來,葉子趕緊在腳踏上跪坐好,低著頭一副老實模樣。

“公子醒了?”葉子儀扶著公子成靠坐在榻上,垂眸拿過小幾上的漆碗遞到公子成麵前,模樣很是恭敬地道。“公子請茶。”

公子成沒有答她的話,看了眼帳頂道。“藥公可曾來過?”

“來過了,說是讓公子好生休養,不讓看那些書簡了,還讓公子不要再折騰了,嗯……藥公他老人家說,公子若是再不惜著身子,他也不管你了。”葉子儀說著,接過公子成手中的空碗,很是老實地又跪坐回了腳踏上。

“什麽時辰了?”公子成接過漆碗抿了一口,又交到了葉子儀手上。

“酉時了吧。”葉子儀說著,拿起榻邊小幾上的柑子,坐回榻邊的腳踏上,一邊剝皮一邊道。“這兩天好像又冷了,不知道過年建康會不會下雪呢。”

沉默了一會兒,公子成淡淡地道。“建康極少有雪。”

“是嗎?那過年可少了許多樂趣呢。”葉子儀剝好了柑子,掰了一半兒遞給公子成,自己很是自然地從剩下的那一半上扯了片果肉丟在嘴中道。“再有幾天就過年了,不知公子府中都怎麽過?”

“你從前如何過?”公子成擺弄著手中的柑子,看著葉子儀吃得一臉享受,不由又把那柑子遞給了她。

“公子不吃嗎?”接過公子成遞來的柑子,葉子儀見他搖頭,也不跟他客氣,丟了一片在嘴裏道。“我從前啊,一家人坐在一起看春……”

差點兒忘了,這個時代哪有春晚啊?

葉子儀悻悻地閉了嘴,垂下眸子苦笑道。“沒什麽了,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那個世界,她再也回不去了,那裏的人,也再見不到了,空留著這記憶,還真是磨人啊。

唉,她的小阿福,過年會想她吧,也不能回東華山去,那小家夥兒,年節見不著她,又要鬧了吧。

轉過身背對著公子成,葉子儀偷偷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來把手中的柑子放在小幾上,她走到牆邊的長幾旁拿過一疊書簡道。“差點兒忘了,拂右說等公子你醒了讓看看這些怎麽處置,要先看看嗎?”

“先放著,去取些粥來。”公子成閉上了雙眼,雖然是剛剛醒來,看來也有些疲態。

“是。”葉子儀把竹簡又放回長幾上,悶著頭慢慢步出了大殿。

公子成冷眼看著她離去,低聲道。“向左。”

屋頂的陰影處輕輕一晃,一條青影無聲地飄落在地,向著公子成一拱手道。“公子。”

“讓人去查查荊氏最後一支嫡脈當年的事,越詳盡越好。”公子成黑沉的眸子一閃,冷聲道。“尤其仔細查一查那荊嫵。”

“是。”那青衣人拱手應了,身形一閃便沒了蹤影。

眸色淡淡地看著榻邊小幾上的柑子皮,公子成若有所思地拿過剛才葉子儀放下的柑子,把那柑子捏在手中看了一會兒,剝下一片含在嘴裏慢慢咀嚼起來。

大殿裏發生的事,葉子儀是不知道的,她走到門口告訴了拂右準備清粥,便蹲在大殿門檻處,倚著那門框望向天上既將隱去的霞彩。

輕風帶著寒意撲在臉上,夾著細微的雨絲,寒涼得有些刺痛,悶在內殿多少天了,都沒好好兒看過太陽,今天,竟是又錯過了陽光。

輕歎了聲,葉子儀捋了捋長發,將那柔韌的發絲繞在指間盤旋著,眼中的憂鬱之色映著那即將隱去的彩霞,如同油彩凝畫。

“還有十二天……”葉子儀歎息一般自言自語著,苦笑著搖了搖頭。

一個月後,一個月後公子成真的會讓她走嗎?嗬,她現在可是被他“專寵”的葉長生呢,這建康城裏都傳遍了,等她出去,可能戲文都出來了也說不定。

舉起小手看了看手上柑子皮微黃的痕跡,葉子儀輕輕皺眉。

他剛才為什麽不喝斥她呢?她都那樣無禮了,公子成竟然提都沒提她做的事不合規矩,這可不是什麽好事。這一次,自公子成打醒了就有些縱容她了,到現在,他越發的不掬禮數了,這怎麽想都不正常吧?

這人到底在她身上謀算著什麽?如果是知道了她荊嫵的身份,這是在欲擒故縱嗎?

葉子儀長出了口氣,算了,先試試把兩人的距離拉近些吧,討好了他,就算公子成到時候要處置她,也希望他即便不看在兩人有過肌膚之親,也看在這一月的相處上,能網開一麵吧。

“葉先生。”拂右回來得很快,手上端著個漆盤,托著兩碗清粥。

“挺快的嘛。”葉子儀站起身來,拂了拂衣袍上的褶皺,接過漆盤道。“拂右大哥,一會兒拿盆水來吧,屋子裏有些幹,不太舒服。”

“好。”

因著公子成受傷的事不能外傳,現在他的一應起居都是葉子儀和拂右在照料,拂右是個劍客,伺候公子成的事,自然而然地便落在了葉子儀的身上,端著粥碗又回到了內殿中,葉子儀把那漆盤放在長幾上,端了一碗清粥到了榻邊。

“公子,粥來了。”

“去吃吧,不用伺候了。”公子成接過粥碗,調了調那稠白的米湯,沉聲道。“阿葉,你是梁人麽?”

葉子儀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道。“我自小便在梁國長大,公子有什麽事麽?”

“沒什麽。”公子成垂眸,慢慢地喝著粥,一張清清冷冷的臉,倒似是剛才問了問題的不是他似的。

“哦。”葉子儀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也不糾結,轉身便到那長幾處端著粥碗大口喝了起來。

公子成睨著她,忽然淡淡地開口道。“你父母早亡,親族無力,如何做起商賈的?”

“先時是不會的。”葉子儀舔了舔嘴邊的粥漬,放下碗道。“後來因著生活無著,旁的也不會,便跟著過去的同門師兄做起了生意,總算努力沒有白費,現在終於能獨當一麵了,還能攢錢給爺娘修墳立碑,算是沒有白忙,公子若是不棄,阿葉也能效力的。”

“你是幾時開始學的?”公子成沒理會葉子儀的建議,拿著羹匙攪動著碗裏的清粥道。“做的什麽生意?”

“先時在山上采藥賣,後來氣運好,得了支百多年的靈芝,正好碰上有錢的金主給買了,便就拿著那些銀錢做起了倒運山貨的買賣,一來二去,也便就做了起來,活下來了。”葉子儀說得輕描淡寫,唇角兒帶笑,其中的辛酸,她不說,卻是讓人唏噓。

公子成攪著粥碗的手頓了頓,好一會兒才又道。“你如何來了大梁?”

“前陣子得了批好錦緞,在尋常城池賣不出好價,便就到大梁來找師兄幫忙了,能多賺一點便是一點麽,就是不知道賣得如何了。”葉子儀輕籲了口氣,抬頭試探地問公子成道。“公子,我能去趟師兄那裏看看麽?”

公子成捏著那羹匙動了動,沒有說話,葉子儀見他這模樣,也不提了,繼續跪著等他問話。

“若實在太閑,看看那些卷冊,旁的不必理會。”公子成說著,看也不看葉子儀,又喝起粥來。

葉子儀見到他這架式,眨了眨眼,回頭看了眼那案幾後小山一般的簡書卷冊,吞了吞口水,拿起粥碗邊瞄著那書卷邊小口喝著,黑亮的大眼轉個不停。

看到葉子儀這副模樣,公子成黑沉的眸子中有了些微變化,他舀起一勺稠粥送進口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