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新寵無敵

第二十八章 新寵無敵

長長的幾案上,一隻黑漆托盤孤單地給擱置在幾麵上,裏頭除去銅鏡,隻有三個黑漆描金色蝠紋的盒子。

鉛粉,螺黛,口脂。

如果不是腦子裏有著關於這個時代的記憶,葉子儀發誓,她絕對不會相信古代隻有這麽幾樣化妝品的。

見葉子儀盯著那托盤不動,一旁的婢女上前屈身道。“奴婢為先生妝扮吧。”

“不必了,我自己來。”葉子儀擺了擺手,揮退了那婢女,眼神又落在那托盤上。

看著這托盤中的三樣物什,葉子儀運了運氣,抓過盤子裏的小銅鏡,對著鏡子裏那模糊的影象就塗抹起來,她也不管旁邊那婢女是不是忍笑了,反正東西是公子成送來的,讓她打扮,她打扮就是了。

先用鉛粉塗了個大白臉,又用黛筆描了兩條臥蠶眉,葉子儀想了想,摳出塊丹朱的口脂抹了個櫻桃小嘴兒,她強忍住沒在臉上點個大痞子,讓婢女給梳了頭發,換了公子成給她準備的黑底紅紋的華服,大踏步就出了寢殿。

首先給驚住的是在門口兒當值的拂右,在拂右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葉子儀昂首闊步地向著在梅花林前談笑風生的兩個華貴公子走去。

梅林前燃著火盆,鋪著榻幾,公子成與公子辟品茗論梅,真是好不愜意。

公子辟正在興頭兒上,說得太多,直是口幹舌燥,他剛喝了口茶,抬眼就看見衣帶當風,款款行來的葉子儀了,當下一口茶沒忍住,全噴出去了。

“噗!”

“咳咳咳咳咳……咳咳……”公子辟咳嗽著盯著葉子儀,抬手指點著她,直給那茶湯嗆得咳得滿臉通紅,話都說不出來了。

公子成見公子辟這副樣子,不由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見到這樣“盛裝”的葉子儀,他也微微瞪大了眼,拿起桌上的玉杯抿了口清茶,一臉淡然地瞥過眼去,不再去看搞怪的葉子儀。

“子、子瞻,這、這、這就是你那新寵?我的天呐!好一朵奇葩啊!”公子辟好不容易順過了氣,抬袖擋在眼前,側頭對公子成道。“子瞻,我還道你為何不愛美人,今日方知,原來你好這口兒,唉,可惜了我千辛萬苦為你搜羅的那幾個絕色了,你這……唉!”

公子成臉色也不好看,他冷著臉,垂著長睫看著手中的玉杯,清了清嗓子道。“還不見過公子辟?”

“是。”葉子儀上前對著公子辟鄭重地伏地一拜,壓低了聲音道。“長生,見過辟公子。”

“哎呀,下去罷下去罷,我實是看不慣你這樣的。”公子辟抬袖擋臉,閉著眼睛一臉嫌棄地揮了揮手,就要打發了葉子儀。

公子成晃了晃手中的玉杯,瞟了眼公子辟那張皺成了一團的圓臉,淡淡地對葉子儀道。“過來。”

這邊葉子儀正揀樂兒呢,聽見公子成叫她,立馬一本正經地起了身,抿著小嘴兒跪坐到了公子成身後。

公子成睨了她一眼,葉子儀立馬低眉順眼地垂下眸子,向著他身旁又蹭了蹭,弄得公子成立馬皺起眉來。

一旁的公子辟見到這兩人“眉目傳情”的模樣,隻覺得胃中一陣翻騰,他一邊抬著袖子擋著臉,一邊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側著頭對公子成揮了揮手。

“子瞻,我先回府了,一會兒,一會兒你自行前來吧,我便不與你同乘了。”公子辟說罷,撒腿便跑,竟是一溜煙兒便沒了人影。

“噗……”葉子儀給公子辟那狼狽的模樣逗樂了,剛出了個聲兒,就給公子成冷冷的靡音壓下去了。

“阿葉。”

“是。”葉子儀趕緊收了笑容,繼續伏地拜倒。

“去把臉洗淨了。”公子成寒著臉把手中的玉杯一放,站起身來向著梅林行去。

玄衣墨發,玉顏紅梅,道是人比花嬌,卻是人花兩映。

葉子儀一抬頭,看到的便是這般風景。

身量修長的公子成,如芝蘭玉樹一般站在火紅的梅林前,輕風揚起片片紅梅,落在他頭上,身上,豔麗的梅瓣與玄色的衣袍相映成畫,墨黑的長發輕舞飛揚,竟是美得不似世間凡人。

仿佛感覺到葉子儀的目光,公子成緩緩回過頭來,一雙冰冷的眸子盯著她道。“阿葉,你若再作怪,休怪我無情!”

“啊?是……”這一眼冷到了極致,葉子儀打了個激靈,忙伏地叩頭,起身撩衣拽袍地跑向了寢殿。

看著葉子儀那急急惶惶的模樣,公子成唇角兒微揚,他轉身望向那一樹樹的紅梅,長長地吐出口氣來,那盈白的氣團撲入冰冷的空氣中,瞬間消失得蹤跡不見。

抱著身上的長袍跑到了延月殿門口兒,葉子儀一回頭,見公子成還望著梅林,不由得長長地籲出口氣來,她聳了聳肩膀,一轉身,險些撞上了站在身後的拂右。

“哎喲!嘖!嚇煞我也!”拂右冷不丁看到葉子儀那張大白臉,嚇得後退了一步,險些摔倒,他抬手擋在眼前,閉著眼側過頭去道。“我說葉先生,你這是在折騰什麽?”

“沒什麽啊,公子方才讓我裝扮了隨他赴宴,我這不是扮好了麽?也不知怎的,公子好似不甚鍾意。”葉子儀假迷三道地衝著拂右吡牙一笑,弄得扒著手指縫兒看她的拂右胃裏一陣翻騰。

“你這哪裏是要取悅公子,分明是在作妖!快快進去,嘖!若是給府中諸老瞧見,有你好果子吃。”拂右說罷,偏著頭走過葉子儀身旁,頭也不回地道。“我要前去伺候公子了,你再不快些,就走著去辟公子府上吧,公子可不會等你的。”

衝著拂右的背影吐了吐舌頭,葉子儀忍不住又瞄了眼那邊的公子成,也不敢再耽擱了,抱著衣裳小跑著進了寢殿。

急急地洗去了臉上的鉛粉,葉子儀重又塗好了易容粉,描了描眉毛,感覺自己更像個少年郎了,這才提著衣擺衝出了寢殿,撒丫子向著公子成所在的梅林處奔去。

“公……呼呼,公子,我、我準備好了。”葉子儀急急地喘著氣,隔著大老遠便向著公子成喊了一嗓子,氣喘籲籲地跑到他麵前躬身行了個禮。

“急急如兔,惶惶如雞,你到底置儀禮於何地!”公子成顯然是給葉子儀氣得不輕,一拂袍袖,抬步便走。

“……”葉子儀也不知道怎麽回話,見他走了,忙直起腰來跟在公子成身後,對著他的背影撇了撇嘴。

公子成身高腿長,走得也快,葉子儀小跑著跟在他身後,沒一會兒就出了一身的細汗,待到兩人走到府門口停放馬車的場院,葉子儀已經快要喘不過氣來了,看著公子成上了車,她扶著膝蓋剛偷偷地倒了兩口氣,公子成不快的聲音便自車內傳了出來。

“上來!”

“是。”葉子儀抬袖擦了擦頭上的汗珠,急急忙忙爬上了馬車,一副老老實實的模樣跪坐在公子成腳下。

葉子儀剛剛坐穩,外頭拂右便喝了聲。“起行!”

隨著這一聲喊,馬車隆隆駛動,緩緩地向著公子府大門而去。

出了府門,外頭早有隨行的侍衛等候,八個精壯的漢子騎著高頭大馬跟在車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上了東城的街道。

公子成的馬車很寬敞,車板上鋪著厚厚的錦緞和獸皮,葉子儀悄悄撫弄著那光滑的皮毛,不時抬眼從車簾的縫隙中望向外頭的街道,看著那些寒風中薄衣麻服來往奔波的百姓,她不由暗暗地歎了口氣。

快過年了,下山後第一個春節,估計要和公子成一起過了,這幾年有師父和幾個師兄們一起過節,一直挺開心的,今年……師父他老人家怕是要寂寞了。

也不知道越人那天在山上後來怎麽樣了,找不到她著急了沒有,他知不知道她在哪裏呢?唉,能和勇還有越人一起過年也好啊。

想到這裏,葉子儀忽然有些悵然了,她低下頭,撫著手下的毛皮,輕聲道。“公子,子儀有個請求,還望公子應允。”

“說。”公子成閉目靠在軟枕上,聲音帶著幾分慵懶,他也不看葉子儀長長的的眼睫直是如蝶翼一般在眼下的臥蠶上落下一片浮影。

“再有半個多月就要過年了,公子,我能不能請幾天假,過完年再回來侍奉?”葉子儀忐忑地捏著手中的獸毛,明知道公子成不可能答應,卻還是忍不住期待。

公子成睜開眼瞟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那金子,不要了?”

“哎?啊,不是,公子,你就當我沒說吧。”葉子儀沒想到公子成會拿金子威脅自己,趕緊閉上了嘴,抿著小嘴兒絞弄著衣袖,一臉落寞地看向了簾外的街道。

見到葉子儀如此,公子成不由多看了她兩眼,看著她那黑黃的臉蛋兒,他稍稍有些出神,隻是一會兒功夫,他便又閉上眼,麵色冷峻地靠上了身後的軟墊。

寒風自簾縫中吹進車廂內,打在她腿上一片冰寒,葉子儀往車板上的小青銅爐蹭了蹭,跪坐在爐邊,小手兒捂在那爐上取暖。

淺淡的光線透過車簾映在葉子儀眼底,她出神地看著那隨著馬車行走晃動的車簾,漸漸地出起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