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兵不厭詐2

第74章 兵不厭詐2

不是聽到風聲,而是胡繼棠準備一舉解決思然可汗。畢煒在一邊想著。雖然對於胡繼棠八月出師的目的他理解得慢了一拍,但這句話他卻比方若水更能聽出背後的深意。思然可汗比定義可汗要弱,從兵法上來看固然應該結弱抗強,對思然可汗以籠絡為主,但思然可汗的仆固部位置在西原東北部,共和國勢力想要如昔年的帝國一般突入西原,思然可汗便成了最初的阻礙。而胡繼棠這人,因為有過征倭的先例,對這些異族向來抱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想法,所以他不會信任那些西原異族的,多半在想著趁機解決掉思然可汗。隻是這個時候對思然可汗下手,未必早了點,恐怕會逼得他與五德營聯手。如果是以前,畢煒定然要反駁了,但現在他身為戴罪立功的敗軍之將,實在不好,也不願開口。

胡繼棠看了他們一眼,先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這才道:“不是什麽風聲。兵法有雲,勞師遠征者,必於國力有損。所以既然出兵,就應該一舉解決諸般後患。思然可汗與定義可汗這兩人在西原盤踞已久,趁這機會將他們一舉拿下,方是上上之策。”

這話一出,方若水和畢煒都是麵色一變。畢煒雖然猜到了他可能會趁此機會解決思然可汗,卻也沒想到他居然連定義可汗也想吃掉。方若水沉吟了一下,慢慢道:“胡將軍,你考慮到輜重補給的問題麽?”

定義可汗擁兵五萬,思然可汗的兵力則在三萬以上。想一舉解決掉這兩人,此番共和國遠征隻怕要出動十萬以上大軍不可。雖然共和國的總兵力有近二十萬,但實在不可能會動用一半去做如此漫長的遠征,事實上以共和國當今國力,出動五萬人已是極限了。胡繼棠淡淡道:“自然,我們所能動用的兵力,應該也就是五萬。”

方若水皺起了眉:“五萬兵,就算再精銳,能夠同時對付西原各部麽?”

胡繼棠終於笑了起來:“自然,一下子是吃不掉他們。不過,假如他們自己先鬥起來,這五萬和三萬加起來,也不會超過三萬了。”

反間計!

畢煒險些要叫出聲來。胡繼棠一定在用反間計,隻是他猜不出胡繼棠有什麽辦法能讓思然可汗和定義可汗鬥起來。雖然這兩股勢力向來不和,但雙方都是西原舉足輕重的力量,就算定義可汗不顧一切將思然可汗消滅,結果也一定是由於阿史那部損失慘重,反而讓第三方勢力崛起。這一點定義可汗阿史那拔突肯定想得到的,所以這些年來西原反倒相當平靜。現在胡繼棠說思然可汗與定義可汗會自相殘殺,未免有些不可思議。方若水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胡將軍,不知有什麽辦法能讓他們先鬥起來?”

胡繼棠的嘴角仍然帶著點笑意:“前朝收伏西原,已是兩百年前的事了。不知兩位將軍可曾讀過當時的史料?”

畢煒怔了怔。他雖然不算是不學無術的人,但並不愛好讀書,就算讀也不會讀關於西原的書。方若水在一邊道:“當時西原諸胡皆臣服於一個名為泰如氏的大部。泰如氏有數十萬之眾,極為強盛,而且兵勢極強,屢屢東犯帝國之境。然而有一年發生了一場大瘟疫,牧畜死傷大半,開春時又禍不單行,下了一場暴雪,以至於幼畜也死了許多。泰如氏要所屬各部加倍上貢牛羊,於是帝國立即出兵,收買了兩大部落反水,一舉將泰如氏驅出西原。此戰過後,西原納入帝國版圖。”

胡繼棠道:“方將軍果然淵博。那兩個部落正是阿史那氏與仆固氏。西原不像北狄,部族甚多,諸胡大多以遊牧為生,所以一旦發生瘟疫,各部就會你爭我搶,這也是以往西原邊患不象北狄一般嚴重的原因。五德營叛軍在西原屯兵耕種,以推廣農耕來招攬幾個小部落,但大多數部族仍是以遊牧為主。假如再有大規模的瘟疫發生,阿史那氏與仆固氏自顧不暇,就算與叛軍有過密約,也隻能任由我們擺布了。”

方若水怔了怔,一時想不通這兩者有什麽關係,畢煒的眼中卻是一亮,低低道:“胡將軍,難道這一步棋已經下了?”

胡繼棠仍然高深莫測地微笑著道:“好叫畢將軍得知。緩了這一年,正為此舉。前幾日密報已至,阿史那部與仆固部的牛羊已病死了大半,等如火藥已裝好了引線,隻等我們點火了。”

這句話一出口,方若水終於恍然大悟,心頭亦是一陣陰寒。原來大統製晚了一年才進攻,不僅僅是為了做好準備,還因為花了一年在西原散播疫毒。他根本沒想到大統製會出這等陰毒的計策,牛羊是西原遊牧部落的根本,這種計策有效是有效,但帶來的後果卻是會讓西原各族死傷大半。

所謂兵法,並不僅僅是兩軍交戰而已,還應該考慮到長遠。他還記得當年學兵法時便聽老師說過,兵者不祥,因此不可傷害民眾,否則縱然得計於一時,卻因為民心喪盡,終會自食其果,因此戰略與戰術之間有時水火不容。現在這條絕後計固然極為高明,但如果走漏了風聲,那麽除非將西原人等斬盡殺絕,否則西原之人知道後會同仇敵愾,與中原勢不兩立了。胡繼棠是僅僅從戰術出發,但從戰略角度來看,此計後患無窮。

他正想勸告,卻聽畢煒讚道:“好計!好計!胡將軍,真不愧是你啊。”

畢煒正在讚不絕口,胡繼棠卻隻是淡淡一笑道:“豈敢,我怎想設下如此深遠恢宏的計謀,這是大統製一手擬定。”

一聽是大統製定下的計,畢煒更是讚歎不已。方若水張了張嘴,卻終於沒有說。他知道,如果是胡繼棠的主意,自己還能提醒他一句,不能因為眼前利益而喪失西原民心,這樣會造成難以估算的後患。可聽得那是大統製定下的,他也終於絕望地閉上了嘴。

既然是大統製定下的,那麽定然不會有人知道了。

他心裏想著,也隻能如此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