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曲中鋒芒2
第68章 曲中鋒芒2
“什麽名字我也不知道,不過這曲子倒真的好像聽過。好像……好像……”他說了兩個“好像”,卻苦笑道:“真是老了,想不起來,隻記得以前聽過好幾次這個調子。好多年沒聽到了,沒想到少爺你會吹,吹得真好。”
“真好”兩字自是老吳在拍馬了,鄭司楚知自己的笛技實在算不得好,能算得上“平常”都是過譽。聽到母親要來,他心中已甚是著急,也沒心思想這些了,便道:“老吳,你去吧,我會關照他們的。”
老吳忽然恨恨地道:“那個魯先生一次都沒來吧?虧他還是老爺的文書呢,這種人真會燒熱灶。”
鄭司楚知道老吳說的“魯先生”是鄭昭的文書魯立遠。魯立遠跟隨鄭昭已有多年,雖然顧清隨接管了國務卿府事項後他一定很忙,但鄭昭得病,他無論如何也該來看看。隻是來鄭昭住處的官員已有不少,這個原本與鄭昭最為接近之人一次都不來,連老吳都看不下去了。鄭司楚淡淡一笑道:“魯先生掌管國務卿府的文書,他也不是郎中,沒空過來也是常事。”
老吳哼了一聲:“人一走,茶就涼,世態炎涼,向來如此。”
“人一走,茶就涼,世態本炎涼”是一出戲文裏的戲詞,老吳愛看戲,所以才記得這幾句,不然他也不會咬文嚼字說這些。鄭司楚心頭不禁一陣黯然,雖然大統製下令對鄭昭要十分照顧,但鄭昭失去了知覺後就搬出了國務卿府,到了這個小院子後,看他的人便一日少於一日。兩個月過後,現在也就是程迪文和他父親還過來幾次,旁人全都絕跡不來了。反倒是大統製,這兩個月裏還來過兩次。
世態炎涼,大概的確如此吧。
他正想著,卻聽門外有人道:“有人麽?請問,這裏是鄭司楚先生的家麽?”
院子不大,這裏也能聽到門外的聲音。老吳聽得這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正要迎出去,哪知鄭司楚忽然快步向門外走去,走到了他前頭。
這個女子,竟然是蕭舜華!
他一走出門,卻見蕭舜華拎了個籃子站在門口。鄭司楚隻覺心頭一曖,迎上前道:“蕭小姐,你怎麽來了?”
蕭舜華見鄭司楚走出來,嫣然一笑道:“鄭先生,真抱歉,我還是聽程迪文說起,才知道令尊大人生病了,所以趕過來看望一下,順便謝謝你那天幫忙。”她將那籃子遞過來道:“這是一點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請鄭先生不要笑。”
鄭司楚接過來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還要蕭小姐破費。請進吧,隻是家父尚未醒轉。”
蕭舜華走了進來。老吳見這回的訪客是個年輕美貌女子,而且是孤身一人,看衣著也不像是什麽達官貴人之女,不由甚是驚愕,心道:“少爺當初好多大戶人家的小姐都看不上眼,沒想到原來早有人了,真看不出他。”
鄭司楚領著蕭舜華向裏走去。到了臥室門口,剛開了門,蕭舜華見裏麵躺著個人,便低聲道:“鄭先生,那是令尊大人麽?”
鄭司楚也小聲道:“是啊,昏迷了有兩個月了。”
蕭舜華臉上閃過一片陰雲,低低道:“不要打擾令尊大人了吧,希望他早日醒來。”
鄭司楚見她接下來肯定是要告辭了,心中不知怎麽極是不好受。他隻盼著蕭舜華能多呆一陣,可是又想不出什麽理由。怔了怔,他忽然道:“蕭小姐,你在學校是教什麽的?”
“國文。”
一縷微風將蕭舜華的鬢發吹得有些亂。她捋了一下,微笑道:“鄭先生,我也該回去了。”
聽到她終於說出了這句話,鄭司楚心頭又是一陣煩亂。平時他也不算個笨嘴拙舌的人,可不知為什麽在蕭舜華跟前總是那麽說不出話來。他也隻是淡淡一笑,道:“我送你。”
蕭舜華遲疑了一下道:“這不太好吧,鄭先生你要照顧令尊……”
其實也並不要照顧什麽。不過這句話終究不能說,鄭司楚隻是禮貌地笑了笑:“不要緊。”
他們默默地向門外走去。到了門外,蕭舜華抬起頭,又是嫣然一笑道:“鄭先生,請回吧,不必送了。”
其實在鄭司楚心裏,送她是願望而不是義務,不過蕭舜華都這般說了,他也沒有硬要送的道理。可是蕭舜華馬上就要走了,他又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迷惘,心底都仿佛空落落的。他頓了頓,道:“蕭小姐,多謝你來看望家父。”話一出口就有點後悔,因為這樣的話太客套了,所以顯得生份。但蕭舜華顯然並沒有在意,她又捋了一下鬢發,小聲道:“鄭先生,有句話也許有點冒昧,請你不要見怪。我覺得令尊大人……”
她的發絲黑亮如鴉翼,在晚風中微微拂動。當她雪白的手指捋過發絲,指縫間就仿佛流過一縷泉水,說不出的柔美。鄭司楚看得有點癡了,都沒聽清蕭舜華在說什麽。蕭舜華見他看著自己看得出神,不禁有點羞澀,頰邊飛起一片粉紅,嗔道:“鄭先生。”
她的聲音把鄭司楚從怔忡中喚了回來。鄭司楚已知自己的失態,不禁也有點不好意思,幹笑了一下道:“真對不起。蕭小姐還有什麽指教?”
蕭舜華見他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不由抿嘴一笑,又正色道:“鄭先生,家父頗好醫道,我從小跟隨家父,也約摸學了一點。”
鄭司楚“啊”了一聲:“原來蕭小姐也懂些醫術。”
“說不上懂。醫道有‘望聞問切’四字,我雖然沒學成什麽醫術,不過對‘望’字多少有點心得。”蕭舜華沉默了一下,才道:“鄭先生,方才我看令尊大人,麵相上並無病容。”
如果談論的不是父親,鄭司楚隻怕會笑出來。父親昏迷在床,全無神智,難道這還不叫病麽?顯然蕭舜華的醫術實在太過蹩腳,不值一哂。不過既然是蕭舜華說的,他也不能取笑,順口道:“那家父是怎麽回事?”
蕭舜華有些猶豫了。她輕聲道:“小時候,我曾聽家父說過,說世上有種異術,可以使旁人全然聽從自己的指揮。”
鄭司楚怔了怔,道:“有這種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