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斬草除根4

第42章 斬草除根4

大統製歎了口氣道:“鄭兄,我本來是準備五年後再用兵西原的。隻是,你可知現在的共和國已到了生死關頭麽?”

鄭昭又是一怔。現在的共和國十分平靜,舊帝國的苛捐雜稅盡已廢除,百姓稱頌。經過這十多年休養生息,當初在戰亂中流亡的民眾已慢慢安定下來,荒廢的田原也重新得到開墾。國務卿府中每年根據各省報上來的數據統計,人口、出產年年都有一成左右的增長。僅僅十幾年,國力已增長了一倍有餘。今年雖然畢煒遠征吃了個敗仗,但用的也僅僅是畢煒這些年的積蓄。雖然今年昌都省定會遇到困難,但在國務卿府的調度下,對整個共和國的增長影響不會太大,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該是共和國的生死關頭。他道:“南武兄,鄭昭不才,實在不知何謂,請明示。”

大統製把茶碗的蓋輕輕敲了敲,喃喃道:“丁亨利的叛逃,對外是宣稱他與匪軍有勾結,你相信麽?”

鄭昭的心猛地一顫。丁亨利叛逃,的確是這個罪名,不過他知道那定然是大統製欲加之罪而已。五德營是帝國最後的殘餘,而丁亨利當初與帝國軍征戰多年,可以說是帝國軍的死對頭。當初五德營盛極一時,號稱天下第一強兵,用兵如神的丁亨利在五德營的打擊下同樣占不到上風,可那時他也絲毫沒有反複之心,現在勝利了,當然更不可能與那些殘兵敗將勾結。但大統製如此直言,他卻又有些遲疑。

又是因為那個人麽?在他在心底呻吟著。五德營在那個人的統率下,幾乎可以說是不可戰勝的,就算丁亨利也曾如此哀歎過。不過,那個人墓木已拱,五德營也已在苟延殘喘,現在已不必擔心了。而在這些年的禁令下,百姓一律不得談論前朝,那個人也漸漸已被遺忘,再過幾年,等那些經曆過舊帝國的人過世,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那個人了。他試探著道:“南武兄,那麽真相到底如何?”

“當初為了讓那支敗兵不至於因為絕望而反齧一口,我們定下的是帝君以下全都隱名處斬。當時是使得匪軍尚存一線希望,使他們不敢破罐子破摔,卻也埋下了一個隱患。”

“難道丁亨利一直都耿耿於懷麽?”

大統製默默地點了點頭。

事實上這一點鄭昭早就知道。當初帝國覆滅,那個人率五德營投降,大統製卻認為這支部隊威脅太大,定要斬草除根,當時他也全力支持。那個時候他就怕丁亨利全力反對,曾想過在討論時用攝心術控製住丁亨利,可是當時丁亨利竟然也竭力支持,使得這個無論如何都有背信棄義之嫌的決議得以通過,五德營也幾乎被徹底消滅。隻是五德營的戰力依然超過他們的想像,這支曾經把夢魘一般的蛇人都掃除了的強兵,實在是個噩夢中的噩夢,在那種絕對的劣勢下仍然逃出了一小部份,也許那時開始丁亨利就開始產生了二心吧。不過他想不通的是丁亨利為什麽會經過那麽多年,在事情都快被遺忘的時候重新發作。

大統製慢慢道:“丁亨利是個忠誠的武士,對共和國忠貞不二,可是他也太過看重情義了。鄭兄,這是他最致命的弱點,所以後來他一蹶不振,連征倭也隻能由胡繼棠帶隊。幸好胡繼棠不辱使命,平定了倭患,讓共和國得到了這些年的安寧。”

倭人無義,在前朝就時常騷擾沿海,句羅因為與倭島接近,更是屢受侵攻,在帝國時期甚至險些被倭人滅國。胡繼棠征倭,使倭人這些年再無異動,東南沿海防倭的重兵也終於得以得到喘息。鄭昭道:“隻是,丁亨利當時真的與五德營有聯係了?”

大統製點了點頭:“他竟然想要背棄共和國,說是要回故土定居。哼哼,他祖上從極西而來,可他一直住在這裏,回去連話都不會說了,還要回去幹什麽?自然是要和匪軍勾結。”

鄭昭不由呆住了。丁亨利居然要去國!對於平民來說,定居異國當然不是罪,那些與異國行商的商人更是幾乎年年都要出去一趟。但丁亨利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共和國的第一元帥,以這樣的身份去國,自然會造成轟動。不過,僅僅因為他提出要去國就說他和五德營勾結,未免也是羅織罪名了,可鄭昭知道這話不能說出口。他道:“當時他向南武兄你提出來過麽?”

“正是。”大統製的麵色變得極是森嚴,“被我嚴辭拒絕後,他居然私自逃走!果然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話又讓鄭昭的心頭一震。“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是句舊帝國的老話,當時因為狄人和倭人屢叛,故有此說,可共和國號稱的人人平等,不分族類。事實上這條政策貫徹得很好,現在共和國的官吏中也有定居在中原的異族之人,丁亨利就是最好的例子,至於尉遲大缽這樣的名畫師,更是沒人把他當狄人看待的。可是這句已經沒人說的話居然又從竭力堅持人人平等的大統製嘴裏說出來,鄭昭不由又是一陣暈昡。

共和國虛偽。五德營在敗北後也曾這樣向民眾宣傳,然當事實證明他們隻是在造謠,民眾當然不去相信他們,使得他們在中原立不下足,一退至朗月省,再退入西原。可是大統製這話若是被別人聽到,簡直就坐實了五德營造的這個謠言了。當真言多必失啊,怪不得大統製在人前十分謹慎,這荷香閣內室也少有人進來。他斟酌著詞句道:“隻是,這樣也不至於讓共和國到了生死關頭啊。”

“鄭兄,你真是天真!”

大統製打斷了他的話。在鄭昭麵前,大統製向來是難得的和言悅色,可現在他的神情分明與在議府發言時一般無二了,公事公辦,麵無表情。大統製把茶碗放在了幾上,低聲道:“你難道沒想過,一旦丁亨利進入西原,真的與匪軍合二為一的話,會有怎樣的前景?”

丁亨利用兵,不遜於那個人。當初五德營強極天下,也隻有丁亨利頂得住他,否則以那時共和軍的兵力,早就被五德營消滅了。大統製最擔心的,就是五德營重新得到一個不亞於那個人的統帥,再次成為他的噩夢吧?鄭昭心裏不禁開始呻吟了。這種想法實在是多慮,連他這個與丁亨利交情不算太深的人都相信丁亨利不會這麽做,不要說與大統製交情莫逆,從一開始就跟隨大統製的丁亨利。難道大統製為了自己的疑神疑鬼,就對幾十年的老朋友和老戰友下手?現在他都有些擔心了。從與大統製的交情來說,自己與丁亨利可以說不相上下,不過自己是文官,大統製多少對自己也更信任一些,更因為那個人是自己手擒的吧……然而假如真有一天大統製對自己也疑神疑鬼了,那自己自以為是大統製的多年心腹的這點自信就實在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