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燎原之火5

第14章 燎原之火5

程迪文也不知鄭司楚是自行其事,方才他好說歹說,沈揚翼總是不聽,鄭司楚一來他就聽了,不免有點訕訕。他見鄭司楚已打馬向前,忙靠過來道:“司楚,我們要衝鋒麽?”

鄭司楚道:“不是,突圍。敵人定會有阻擋,但這裏會是虛兵。”

他說得斬釘截鐵,可心裏實是忐忑。五德營這連番進攻實在太出人意料了,那個布局之人實在了得,鄭司楚雖然算定對方在遠征軍西麵會虛張聲勢,可也不能十分確定。

此時四周皆是火光,到處都傳來廝殺之聲,敵軍竟似從天而降,自四麵八方圍住了遠征軍。火牛狂奔,飛行機轟擊,這兩波攻勢已打亂了遠征軍的陣腳,此時突如其來的奇襲更是給了致命的一擊。本來遠征軍雖然損失慘重,終究還能抵擋,可這時畢煒也被震暈過去,諸軍失去了統一的號令,已亂作一團。程迪文扭頭看了看身後,道:“司楚,畢將軍恐怕被圍了,要不要回去接應?”

鄭司楚搖了搖頭:“沒有用的。”

中軍一個隊,滿員是三百人。沈揚翼這個隊是騎兵隊,但並不滿員,也就是在兩百多人而已。前兩波攻勢,損兵大約在千人左右,現在那邊起碼還有三千人以上可以動用。無論如何,這三千人也是自保有餘,可聽聲音卻已成一麵倒之勢。

兵敗如山倒。任你是千錘百煉的精兵也不例外,一旦敗下陣來,同樣不可收拾。對百戰百勝的畢煒落得這麽個下場,鄭司楚雖然一直對他頗存看法,心中也不免黯然。現在這兩百多人掉頭殺回去,充其量也隻是給敗退下來的遠征軍阻擋片刻而已。就像一團熊熊燃起的烈火,一盆水隻會起到火上澆油的作用。

沈揚翼這時打馬靠過來,道:“鄭參謀,上將軍給你什麽急令?”

鄭司楚道:“一往無前,直取楚都城。”

做夢!程迪文簡直要失聲叫出來。當五千人整裝待發,畢煒也以持重為上,不敢直取楚都城,現在這兩百多人倒可以了麽?沈揚翼臉上初時也有些驚愕,馬上展顏道:“好計!不愧為上將軍之策。”

應該是好計,這可能是現在唯一的反敗為勝之機了。五德營大舉奇襲,出動了這麽多兵力,楚都城一定十分空虛。假如畢煒還和他年輕時那樣慣於猛衝,那麽五德營這條奇襲之計就會作法自斃,楚都城早已破了。敵人竟然敢如此大膽,設這個空城計,鄭司楚也一直不曾料到,隻有聽到四麵八方都遭受攻擊了才算明白過來。現在雖然晚了點,卻也並不太晚,可惜的是衝鋒弓隊在中軍受攻之時已全數回援,否則這條反攻計的贏麵要多好幾成。

現在隻有兩百餘人……要用這兩百餘人攻下楚都城,雖然是行險,卻也並非不可行。假如畢煒能夠咬住五德營的奇襲隊,那麽他們就失去了立足之本,那些跟隨五德營的小部落必然樹倒猢猻散,最終勝利還是屬於共和軍。就算畢煒被徹底打散,五德營遭到的損失也不會小,想要奪回楚都城也將付出極大的代價,後繼的三千人趕到的時候,他們終究要難逃一劫,所以關鍵就在於能不能拿下楚都城了。

司楚,上將軍真有這樣的命令麽?

程迪文看著沉思著在馬上疾馳的鄭司楚,心中不自覺地想著。他記得清楚,鄭司楚讓自己去傳令向前衝,分明是在見畢煒之前。

顯然,鄭司楚是在自行其事了。可是程迪文並沒有多嘴,不僅僅是和鄭司楚的交情以及信任,而是同樣有一條軍令,若有緊急軍情,主將不能過問行軍參謀提議時,隻消有兩個以上行軍參謀發令,效令等同主將所發,但後果亦將由行軍參謀負責。鄭司楚一定是用這條軍令在自行調度軍隊了。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敗迅雷不及掩耳,程迪文對畢煒的信心也一瞬間跌到了穀底,現在他更願意相信鄭司楚。反正已經敗了,現在就是置諸死地而後生,就看鄭司楚能不能扳回局麵。

十月七日夜,遠征軍受叛軍突襲大敗,行軍參謀校尉鄭司楚、程迪文,會同中軍第一隊隊長,翼尉沈揚翼,突擊叛軍巢穴楚都城。

十月八日……

在程迪文心中,這一段戰事的總結應該是這樣寫的。遠征軍紮營所在地距楚都城還有兩天的行軍路程,但這樣快馬狂奔比行軍足足快得五六倍,明天天亮前能到趕到。這篇總結的重頭和結尾,就要看明天了。

遠征軍剛休整過,而今天紮營時畢煒也下令全軍馬不解甲,人不下鞍,現在的速度可以說是最高速。剛衝出一程,前麵已能見到密密麻麻的火把,不知有多少人在,約摸總在千人以上。沈揚翼看得有些發毛,叫道:“鄭參謀,硬衝麽?”

鄭司楚頭也沒抬,道:“敵人正在突襲,此處火光雖多,卻不移動,隻是虛張聲勢,一支疑兵罷了。”

沈揚翼聽他說得如此肯定,心裏不覺得定了些。鄭司楚神機妙算之名,自從朗月省一戰後就在軍中傳開了。年輕,勇猛,足智多謀,加上是國務卿之子,簡直天生就是一個傳說。沈揚翼雖然有些擔心這種傳說隻是言過其實,但鄭司楚的態度如此堅決,讓他不得不相信這個青年的確有幾分本領。現在,該印證他的第一個判斷了。如果前麵並不是疑兵,而是一支重兵的話,那還是趁著沒有全軍覆沒,立刻向兩邊突圍算了。

前進速度極快,沈揚翼剛打定了主意,距前方已經隻有幾十步遠了。現在看去,那些火把更是密密麻麻,耀人眼目,後麵更是塵土飛揚。鄭司楚摘下了槍,喝道:“小心腳下!”

是疑兵。當看到那些塵土和火光時鄭司楚就已確定。倍則圍之,五德營的實力根本不足以從四麵包圍遠征軍,甚至隻能主攻一麵,最可能是從北而來,也有可能從南麵進攻,而西邊這表麵上看來最要緊的方向,卻最不可能是五德營主力。這個敵人既多智,又大膽,畢煒敗在他手上也是不冤。可是這種近乎狂妄的大膽也讓他留下了最大的破綻。

鄭司楚盯著前方。雖然隻是疑兵,但對方一定也會設下柵欄鹿角之類。陷阱倒不怕,要挖陷阱得花費很多人工,五德營的用意隻在阻攔,應該不太會做這種事倍功半之事。他最怕的還是五德營在這邊也會布下火牛陣。如果真有火牛,那麽自己這兩百來人就不知怎麽死了。可到了現在,隻能賭一賭。

他放慢了一點速度,一直保持著走在旁人的蹄印之上。這樣做讓他心裏有些不安,可是他也沒有多想。現在這種孤注一擲如果沒有自己主持,那麽程迪文、沈揚翼和這些人全都難逃一死。現在就算犧牲掉幾個人,也是為了更多人的活命。

快馬如風,蹄聲如暴雨。那些在此間設疑兵的五德營士兵也沒想到居然會有人從這邊突圍。他們原本都是在馬後拖著樹枝,做出千軍萬馬的樣子,一見有人殺來,登時向兩邊讓開。薛帥說過,敵人往這邊衝的可能性極小,就算衝過來,也不要戀戰,閃開就是,後麵的追兵馬上就要到了。可是這支共和軍卻全是騎兵,速度快得異乎尋常,人數也少得異乎尋常,他們剛往兩邊一閃,那些人已盡數衝過,後麵竟是空空蕩蕩,再無後繼。

怎麽回事?

這支疑兵的統領是五德營勇字營的半個百人隊,領兵的是個百夫長,名叫羅兆玄。羅兆玄這一隊人個個騎術精強,機動力極高,而他本人也頗有能力,很受薛庭軒器重,所以薛庭軒讓他們擔當這個重任。可是這幾百個突圍而去的共和軍也讓他們懵了,半晌摸不著頭腦。事前薛庭軒分析過兩種情形,一種是共和軍根本不會向此間來,另一種是全軍孤注一擲,都向西進發。可現在這情形,似乎已在薛庭軒估計之外了。說那些是被打散了的散兵遊勇,那支共和軍未免太過嚴整,人數也多了點。說他們是有意想要從此間突圍,那他們人數也太少了點。

應該是一支在敗勢中失去指揮的殘部。現在應該向薛帥匯報吧,可現在薛帥恐怕也在發動總攻。羅兆玄想了想,這一小股共和軍此舉,到底算不算已經看破了這條疑兵之計?薛帥有命,一旦共和軍看破了,自己這一隊人馬便自行躲開,不必強行防守,因為防也是防不住的。可他們沒看破的話,就不能擅離職守。現在,還是應該在原地保持不動,這支隊伍很可能是想要奪路而逃的共和軍派出來探路用的。他們不再回轉,應該更讓共和軍覺得西方有重兵把守,這支探路的騎軍已全軍覆沒,薛帥的策劃也可以更好地實現。

就這樣吧。羅兆玄打定了主意。他卻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險些破壞了薛庭軒苦心布置的全盤計劃,會差點讓共和軍來個大翻盤。可現在,共和遠征軍卻的確已陷在了薛庭軒的重重包圍中,無法自拔。